第71章 矛盾
黄小二冷眼旁观这一切，他的表面虽然波澜不惊，但心中早已升起了惊涛骇浪。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说的不就是这般场景吗？白日里城池上演着修罗绞杀，无数生灵涂炭，化作一堆白骨，血肉飞溅，惨不忍睹。
可是到了夜晚，县衙之内灯红酒绿，余音袅袅，宛若一片太平盛世，奢华至极。
在这些八旗将领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战争的惨烈，他们杯盏交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言辞之间粗鄙不堪，尽显狼狈。
大堂中央的空地上，跳舞的女孩长的玲珑精致，她们窈窕的身材在薄纱的覆盖下若隐若现，姣好的面容搭配白皙的肌肤，叫人想入非非。
黄小二不敢置信，差一点丢失城池的清军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快意人生。
“硕岱统领，如今大战正酣，在此举办宴会是否有所不妥？”巴山皱眉拱手，看得出来他眉宇间有些怒气，只是没有发作出来。
端坐主位前锋统领硕岱闻言睁开惺忪的眼睛，脸颊红润的他显然喝了许多酒水，过了片刻他总算认出了来人，“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江宁将军巴山啊，来啊，赐座。”
他的言辞之间宛若巴山是他的下属，态度倨傲，一点也没有客气。
这可让本就心中有怒意的巴山更加恼火，他气冲冲的叫喊道，“硕岱，我是江宁将军，当朝一品，你不过是个二品前锋统领，有何资格赐座于我？”
“嗯？”硕岱微眯着眼睛拍案而起，“我管你是几品，现在我是前锋统领，节制永兴所有兵马，在我麾下你就要听命行事，岂敢如此言语？”
“你？”巴山怒发冲冠，仰天大吼，“正值战事，你居然聚众饮酒，有把战事放在心上吗？我一定要在大将军面前参你一本。”
“什么？来啊，把这狂徒给我拿下。”硕岱此刻酒醒了七分，他抽出手中长刀大声呼喊着。
这边的巴山也不是简单角色，他手底下兵卒不少，看到对面已然拔刀，纷纷上前一步举起手中武器。
原本祥和的歌舞瞬间被打破，歌女们乱作一团四处奔逃，县衙中的八旗兵也严阵以待，双方对峙起来。
“哎呀，都是一家人，怎么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呢？”
“是啊！是啊，自家人不打自家人，都是为皇上卖命。”
“现在叛军在城外虎视眈眈，两位就化干戈为玉帛吧！”
大堂上的八旗将领们纷纷出言劝阻，想要尽量避免双方的争斗。
巴山眉目一转，冷哼一声说道，“今天就饶了你，我们走。”
他带着手下士兵转身离开，随着主将的放弃，护卫士卒们也慢慢退去。
硕岱的手下也没有追赶，阴沉脸的前锋统领没有发话，他们自然不会发起进攻，就这样原地站立目送。
其实这两位清朝高层将领心中都很清楚，争吵几句还无所谓，要是真的大打出手，无论哪方获得胜利，等待他们的都将是皇帝的审判。
临阵之时自相残杀的大罪，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杀头以儆效尤，因此他们都没有后续的动作。
以军事起家的鞑子最重视八旗之间的团结，虽然他们经常因为权力互相争斗，但遇到敌人，他们会放下成见一致对外，这也是他们能入主中原的主要原因。
如果明朝也能像他们一样，各个将领之间精诚合作，鞑子根本不会有机会入关，甚至早就被击破了龙兴之地盛京。
可惜的是明朝各镇将领之间尔虞我诈，遇到敌人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应战，而是想着保存实力，这也是王朝覆灭的根本原因。
强如拥有八十万军队的左良玉，统帅关宁铁骑的吴三桂，他们皆是如此，面对兵力少于他们数倍，乃至数十倍的鞑子，他们想也不想就投降了。
往往是几个鞑子追着数百甚至数千的明军跑，这种奇葩的名场面也只有在明末才能看到。
“真人，真是怠慢了，请去我营房一叙吧。”刚离开，巴山便略表歉意的说道。
黄小二摇了摇头，“无妨，走吧。”
实际上他对这些鞑子之间的斗争毫无兴趣，他唯一还留在这里的原因是想得到亚图的消息，他刚才在县衙的时候瞄了一圈，没有发现这位蒙古第一勇士的身影。
如果依靠他自己去寻找，在如此众多的清军之中，无异于大海捞针。
想要快速的得到消息，看来还是得依靠巴山才是。
一行众人前往巴山的驻地军营，地点并不远，就在县衙背后三个街角拐弯处的一座大宅内。
从外表上看，宅子在这之前明显是大户人家住的，只是此刻物是人非，原主人早已不知所踪，现下被当作了江宁将军行营。
在大门口左右两侧还伫立着两只巍峨的石狮子，雕刻的惟妙惟肖，恍若真物，狮子口中叼着两颗可以滚动的石球，由此可见匠人的技艺。
步入宅院，亭台楼阁，有山有水，环境优美，厢房早已被士兵占满，屋舍的门口有着不少木制的晾衣架，有几名士卒正在赤膊着上身挂衣。
他们看到巴山的来到尽皆停下手中动作行礼，而他则是略微表示回应，穿过前厅，来到一片空地之上。
这户人家居然有一个宽阔的演武场，占地面积不小，上面搭设着许多帐篷，住着的当然是江南八旗兵。
这些赤膊的大汉威武雄壮，一身腱子肉昂然挺拔，有不少老兵的胸口带着刀疤，这是战争洗礼后的荣誉象征，军人以胸前的伤口为荣，以背后的伤痕为耻，主要是因为一般只有逃跑的情况下后背才会留下刀伤。
穿过演武场，就来到了住宅的大厅，这里装饰的古色古香，到处都是实木家具，清一色的上了一层红色的油漆，亮丽如新，光彩照人。
“真人请坐，我已安排后厨做了饭菜，稍后便能用餐。”巴山特意腾开主位坐在了客座。
黄小二略微思索不再客气，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江宁将军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三番五次的对他示好，青眼相加，到底是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