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道心
“真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巴山忽然开口说道。
黄小二正处于迷离之中，他情不自禁的面露笑意，点头颔首。
见到这种情形，巴山知道时机已到，拱手说道，“真人，我想请你收下小儿，让他当你的徒弟吧。”
“什么？”黄小二闻言大惊失色，立刻站了起来，脸颊上的红晕刹那间褪去，恢复了清醒。
他瞠目结舌，眉头紧锁，收徒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从来也不曾想过。
转头看向一旁的禄超，这位贵公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跪倒在地，双手抱拳作揖，脸上表情肃穆，看上去很是真诚。
只是黄小二没有收徒的想法，哪怕当日里在长江边的村庄，遇到陈二狗时倍感亲切和机缘，他也没有做出决定。
收徒在修道人看来，是极其庄重且严肃的事情，这是衣钵的传承和生命的延续，是一家道观的兴衰荣辱，是祖辈奋斗留下基业的守护。
他不会轻易的许下承诺，徒弟和师傅之间的关系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修道一途，道阻且长，必须要人品和德行兼备才能托付，两者相辅相成，才会长久。
“真人，请收下我吧！”禄超言辞恳切，他一路走来见识到了黄小二的实力和修为，发自内心的感到钦佩和向往。
无论是谁，都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虽说有时飞扬跋扈，有时性格乖张，但从根本上来说心眼还不算，至少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他有一颗悲悯之心，能感同身受底层人民的困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黄小二现在已经不排斥禄超了，但是要说到收徒，还是要慎之又慎，他也知道师傅白眸李克成嫉恶如仇，对鞑子恨之入骨。
从潜意识来说，他对收一个鞑子为徒还是有些介意的，这个时代，满汉对立，打着反清复明旗号揭竿而起的不在少数。
他是个汉人，自然会在不知不觉中站在汉人的立场上来思考问题，不过，长久以来的修道使他明白了一件事。
政权更替，百姓困苦，这是无法避免的天道轮回，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换了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会战乱频发，亡者的尸体堆积如山，这是战争无法避免的，现在掌权的满清鞑子，换了汉人坐江山还不是一样？
对底层百姓来说，谁当皇帝又有什么打紧呢？
无论经历什么样的沧海桑田，世事沉沦，黄小二心中明了，中国永远会存在，华夏的文明永远也不会断绝，如此这般便足够了。
所以他和他的师傅不一样，内心是上来说并没有那么排斥鞑子。
不管是汉人还是满人，都是有好有坏，是非忠奸，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与人有关，有种族无碍。
“你我平辈相较，不必行此大礼。”黄小二扶起了禄超，他这是变相的拒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中所想，巴山身为江宁将军，当朝一品，自然不是个蠢人，他能看出来这一点，“既然真人如此抬举小儿，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黄小二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当即皱起了眉头，“这，我乃修道之人，禄超是贵族公子，身份上面。。。”
他本想用此作为拒绝的借口，却不想巴山一抬手说道，“真人此言差矣，能与真人做兄弟，是小儿前世修来的福分，超儿还不快叩拜天地，歃血为盟。”
禄超真是个眼疾手快的人儿，他的阿玛话音刚落，他就应声跌倒，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匕首，刹那间划破手指，把血滴在了酒杯之中。
猩红的血液很快溶解在了酒水中，这杯泛着脆红色的酒递到了黄小二的面前。
真是尴尬的境地，他是答应不成，拒绝也不好。
对方三番五次的帮助是背景，眼下如实相告仇人亚图行踪在前，礼敬有加在后，现在又恭敬的跪倒在他跟头。
真是叫人为难，他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凝眉沉思，苦苦冥想。
这间宅院的厅堂内顿时鸦雀无声，窗外的“咕咕”鸟叫传入耳中，是那般清晰而明显，在夜空下形成一道美妙的乐章。
忽然大风吹起，草木树叶“莎莎”作响，仿佛是在给鸟叫伴奏，没有关紧的窗户被掀开，“咯吱！”摇摆，撞击在墙上发人深省。
黄小二看向窗外，迎风摇曳的树枝好似轻声低语，诉说着历史沧桑，它千百年来的所见所闻。
猛然间他耳目一新，豁然开朗，“哈哈哈，好，今日我便认下你这位义弟。”
话音刚落，他夺过匕首划开手指，鲜翠欲滴的血液从指间滚落流入酒水之中，还不等消融，他就把酒杯凑到嘴边喝下一半。
紧接着，黄小二把酒杯推到了禄超的面前，还没反应过来的他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巴山见到这种情景，在后面用胳膊肘推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禄超终于回过神来，端起酒杯饮尽杯中残酒。
“好，今日开始我们就是歃血为盟的兄弟。”黄小二扶起这位刚刚结拜的义弟开怀大笑。
在他的心中是坦坦荡荡，无所拘束，原本在这件事上他是有忧虑的，心怀芥蒂。
可是窗外摇摆的树叶给了他顿悟，这一刻，黄小二终于明白，人生是自己的，如果被外事干扰，便不是完整的人生。
凡事发由心生，随性而为才是率真，才是洒脱。
如果什么事情都思前想后，顾虑许多，就算不得快意，称不上修道。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黄小二知道就算是师傅在世也不会阻止他，这就是白水观的道，玉清元始天尊教下的万法本源。
我思故我在，我心即道心，今日他使出了少年的英气，没有考虑世俗其他，只凭本心，这就是黄小二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