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转折
七十九
过了没一会儿，张存的助理就取来了墨镜，十几副墨镜形状各异，风格多样，赵桐看得都有些眼花。只是试戴了一圈后，效果都不是太令人满意。两人虽说脸型相似，但五官的差距在这种情况下也愈发明显了，赵桐眉眼间的气质被遮挡后，单是肉眼看都显得有些普通。
张存也看出来了，转身问助理：“全都拿来了吗？”
“是的。”助理回答，“连行李箱里的都翻出来了。”
赵桐尴尬地笑笑，拿了一副：“谢谢张老师，就这副吧，我去隔壁再练练。”
“也只能这样了。”
几个选手都一起去练习了，张存不用跳开场部分，索性又坐到沙发上看视频。周穆羽接过苏婧静找来的胶水和剪刀，道了声谢。
“羽姐想出法子了？”
“试试吧，不知道能不能成。”周穆羽轻捏着笔尖一般宽的镜框，有些犹豫。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用墨镜上台或许会影响赵桐的演出效果，但这件事发酵出去，也能为她争取不少同情分，更能作为虐粉点。临近决赛，每一次舆论都至关重要，甚至比舞台还要重要。走到这一步，受众基本已经固定，舞台的表现已经不是最主要的吸粉工具了，故事才是。
可赵桐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赵桐真的无法出道，这就是她仅剩的两个舞台之一，她愿意拿这个去换不知道能持续多久的同情分吗？
“羽姐，这个镜框，是摔坏的吗？”苏婧静突然开口问。
周穆羽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张存，不明白苏婧静为什么要开这个话头。
“我之前也戴框架，眼镜没那么容易断吧。”
“每个眼镜材质不一样吧。”周穆羽打太极说，“而且一般眼镜的镜片也能起支撑效果，跟这种表演用的镜框还是有差别的。”
“我戴起来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啊。”
周穆羽无奈了：“你不跟她们去练习吗？”
“对哦！”苏婧静一拍脑袋，“那我先走了羽姐，加油！”
周穆羽假笑着送她出门，叹了口气，回到化妆台前摆弄起来。
横截面的面积不够，就得增加接触面积。周穆羽看了眼时间，狠下心来，把手腕上的红绳剪开。
那是她难得还带在身上的旧物，是小时候不小心被车撞倒后，她母亲硬要她带上保平安的。细长的红线上串着一小个金色的正方体，正方体上面是几个生肖的浮雕。
赵桐跟她同龄，希望这个小金饰也能保她平安吧。
她把红线从金饰中抽出，和镜框比对了一下，线比镜框要略粗一些，不是非常明显。于是她拿起镜框，将断裂的一端对准金饰上的孔，插进去。
还好，孔比镜框略宽一些，小金饰还在眼镜梁上转了两下。
“还挺可爱。”身后传来张存的声音。
周穆羽转头笑笑：“张老师不介意吧？”
“不介意，墨镜确实不合适，能解决是最好的。”
“其实我看她拿的那副挺好的。”周穆羽见张存确实没什么意见的样子，也就放心了，“我这也只是试试，不一定能成。”
“希望能成吧。”张存说，“我看那孩子挺好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还真有。”周穆羽想起刚刚苏婧静的表现，总觉得这个小组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简单，“张老师要不去看看她们排练？我这等胶水还得一段时间。”
张存点点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助理出了门。
苏婧静知道周穆羽要了东西，应该能猜到她是要修眼镜，如果这个消息泄露了，指不定下手的人会想出什么新法子，有张存看着，起码那人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
但现在不是想那人是谁的时候。周穆羽把胶水挤进金饰的孔里，将断梁的两边分别接进去，把多余的胶水擦掉，她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固定着镜框的两端，一动也不敢动。
金饰上的生肖浮雕和她大眼瞪小眼，周穆羽难得有点心酸。
其实首饰这种东西戴久了，周穆羽很容易忘记它们的存在。如果不是刚刚摸着镜框的宽度觉得熟悉，她都想不起来身上还有这么件东西。
可是想起来了，就容易想起别的事情。
她和父母其实没什么大矛盾，除了工作之外甚至没怎么吵过架。他们只是注定不同路，却没有绝对的对错。
如果当初她能不那么倔强，或者在最开始，如果她在高中时就能够坚持自己的决定，或许这个家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其实她从前也会羡慕谢尹有无论如何愿意张开双臂欢迎他回家的家人，她的朋友圈里，一到新年就是一长串的年夜饭图片，她一边点赞一边飞快地刷过，生怕看久了忍不住想起从前。沈书航带她回了趟家，她真的难得想给自己家里打个电话。
她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又丢回了角落里。
胶水干得差不多周穆羽就把眼镜收进了盒子里，赵桐她们练习完回来，大概是练得不错，几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赵桐虽然有点勉强，可脸色已经好了不少。
时间很赶，大家补妆都很急，周穆羽找了个空档把眼镜给了赵桐。
赵桐瞪圆的双眼显出她的意外：“羽姐，这是……”
“先上台。”见她仍是一副吃惊的样子，周穆羽握着她的手把盒子放在她掌心，“不是很牢，你动作稍微小心点。”
赵桐慢慢收紧了手，半晌没有说话。一旁的选管和执行已经在催促了，周穆羽也按着她的肩膀带她转过身，拍拍她的背。
“快去吧，炸翻全场！”
赵桐还转过头看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赵桐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大步走到侧台。周穆羽看她从盒子里拿出眼镜戴上，深呼吸了几次，收敛了神色，再抬眼已经是气场全开生人勿进的模样了。
幕布拉开，掌声响起，舞台上闪耀的灯光透过拉开的幕布找到后台，又很快随着它的落下而消失。周围是仍在繁忙工作中的节目组人员，叫嚷声和跑动声正在与激烈的背景音乐和现场观众的尖叫声对抗，周穆羽看着后台监视器上华丽绚烂的舞台，只觉得赵桐说的没错，台上台下，两个世界。
所以不顾一切想要站到台上，也无可厚非。
赵桐是最后一组表演，节奏感强烈的舞曲瞬间把昏沉的现场带得气氛高涨。表演结束后，在满场的安可声中，全组站成了一排，开始互动环节。周穆羽绕了一圈走到佳佳身边，正好赶上尾声。
主持人之前也彩排过，所有问题都是事前安排好的，包括舞台的概念和一些群舞的设计，每个练习生的部分基本都有照顾到，赵桐的问题被安排在最后。
“那我们刚刚也看到，前面那段眼镜舞真的非常帅气啊，赵桐的眼镜好像还有一些特殊设计是吗？”
“对。”赵桐接过苏婧静递来的话筒，开始解释眼镜上的各种装饰和表演理念的联系。
“中间的这个小金饰也很有趣啊，这个是可以转的吗？”主持人笑着，试探性地伸出手，“我能试试吗？”
赵桐摇摇头：“很可惜，这个转不了。”她把眼镜拿下来，双手拿住两条镜腿，“这个是刚黏上去的，里面还都是胶水呢。”
“好吧。”主持人见时间差不多了，也没再坚持，让她们和观众道别后就开始收尾了。
谢尹录完最后道别的镜头就回了后台，几个导演邀请他留下一起吃夜宵，他以明天航班早为由拒绝了，带着周穆羽和佳佳上了车。周穆羽本打算再和佳佳对一下之后的安排，谢尹却打开了手机摄像，她立刻收了声。只是谢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随意地录了几段移动中的画面。
他看上去有点低气压，也不知道是哪儿又戳到他的点了。周穆羽正犹豫着该不该开口问一下，沈书航的消息就来了。
“录制怎么样？”
“挺好的。”周穆羽想了想，“还挺顺利。”
“听说赵桐组出了点状况？”
“消息挺快啊。”
“比不上你。”沈书航发了个链接过来，“论坛都传开了。”
周穆羽回了三个点，点进链接。
是今天录制的repo，主楼上了录制的门票。楼主应该是博爱秀粉，前几百层都是和各路粉丝的互动，看不出偏好倾向。为了避免剧透，节目录制都是收手机的，楼主只能凭着回忆回答楼里其他人提出的问题。赵桐作为高人气选手，问到她的人很多，楼主也说得比较详细，提到了互动环节的小插曲。
这个楼主用词还是比较谨慎的，可能因为刚刚结束记得也比较清楚，基本是复述了赵桐个主持人的话，并没有做过多的揣测。
可这段对话听在赵桐粉丝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最先提出问题的是个低级账号，问为什么会出现正式录制前道具才刚粘好的情况。之后又有人另开了一个帖子，根据各路站姐的视频和现场repo的描述分析出了眼镜的品牌和大致模样，并指出这样的眼镜哪怕只有框架，也不可能在不破坏的情况下在梁架上加上装饰。换言之，只要这副眼镜不是节目组自己勾的铁丝，就绝对是损坏过重装的。
饶是周穆羽也不得不佩服，她当时只想着把东西粘好，根本没想过粉丝居然能在完全没见过实物的情况下分析出这么多。
帖子的走向已经愈发沉重了，有人认为是赵桐不小心没有保管好道具，也有人说这种程度的损坏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没保管好，甚至还有眼镜店的工作人员列出了表格，详细介绍了不同材质的镜框受到多少力才会断裂。
“你知道是谁弄坏的吗？”
沈书航的消息从浮窗中弹出。
周穆羽按灭了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