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眼镜
七十八
从佳佳手上接过流程表，周穆羽又叮嘱了几句，才关上门。
“之前在剧组就这样，发个文件能解决的事非要大半夜送过来。”谢尹烦躁地说，“没事就围着我问东问西的，烦死了！”
“都问什么了？”
“乱七八糟的，觉得这人怎么样啊喜欢哪种类型之类的……”
“这不像骚扰。”周穆羽沉下气来，思考着，“像是在探料。”
“我管她是想干什么呢。”谢尹没好气地回，“赶紧辞了，眼不见心不烦。”
“她一个小姑娘，跟你能有什么恩怨，肯定是背后有人。”周穆羽觉得没那么简单，“不把背后的人抓出来，你还是不得安生。”
“你拿我当诱饵呢？”
“我又没说不辞。”周穆羽安抚道，“但是要找个靠谱的来接班，也需要时间啊，我在想，能不能趁这段时间，探探她的底。”
“要多久？”
“说不准。”周穆羽想了想，又说，“这样，之后让月月跟现场，我把她带在身边看着。”
“行吧。”谢尹裹起了被子，“回去吧，我要睡了。”
周穆羽看着床上裹成一团春卷一样的谢尹，他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她走到床边，轻拍了他两下。
“晚安。”
第二天下午的彩排还算顺利，节目组顺便录了备用带，周穆羽看谢尹这组的排练多了，看她们画舞台妆上台也没多少新鲜感，反倒是赵桐那组，劲歌热舞，极具力量感。她们那边几个成员都是大舞担，对表演和镜头呈现都很讲究，和摄影老师沟通了好久，跳了好几场，一直到最后才定下整体调度。
每当这种时候，周穆羽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月盈则食，越是尽力想做到完美，就越容易出错。尤其赵桐现在的处境，只差一步就能正式出道，这时候她的心理压力，只会比从前更大。
“你觉得她能成吗？”谢尹在一旁问她。
周穆羽摇头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做出来。
她知道现实残酷，可她已经不爱看虐心戏码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周穆羽叹了一口气，“能走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能做的都做了，她无法左右节目组和君盛的安排，就只能听候发落了。
“你从前没那么容易放弃啊。”
“我不是她的经纪人。”
她想帮赵桐，是私人层面上不想明珠蒙尘，但也仅限于现在这样点到为止的帮助了，真正涉及到公司方面的权衡，她不可能再冒着得罪君盛的风险搞事情。
为了保持上镜状态，练习生和嘉宾基本都跳过了晚饭。谢尹也没闲着，陪着泡在练习室里，周穆羽随便找了个项目让佳佳去联系，自己等在练习室门口。
接到沈书航视频电话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没反应过来就自动挂断了。她赶紧又拨回去，对着夜色中的窗玻璃迅速整理了一下发型。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起：“在忙？”
大概是下午看了舞台感性爆发，周穆羽觉得他的声音像是冬夜中温暖的姜汤一样，沁入她疲惫的内心。
“在等上台。”她慢慢挤出一丝微笑，“要看看吗？”
“不用保密？”对比起来，沈书航的笑容就显得自然许多，“等播出了再看吧，我也不太懂。”
“嗯。”
“怎么了？”沈书航凑近了镜头问，“你那边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她摇摇头，试图把多余的情绪都甩出去，“今天这么早收工？”
“哪儿能啊，一会儿熬大夜。”沈书航也顺着她的话回答，“于树潼造型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就先打来看看。”
“我这也差不多该出发了。”节目组已经来人通知了，他们这边是第一组，得立刻去后台补妆登场了。
周穆羽匆匆挂了电话，叫上佳佳一起去了后台，刚到准备的休息室里，就听见隔壁传来的喧闹声。谢尹听得烦躁，让佳佳去看看什么情况，佳佳回来说，是赵桐的饰品眼镜不见了，这会儿隔壁忙得不可开交，一边在帮赵桐回忆把眼镜放哪儿了，一边在商量该怎么调整表演。
周穆羽记得赵桐那个节目，开场设计了一小段眼镜舞，赵桐作为c位，她的眼镜是带了特殊装饰的。
“造型那边没有备用的吗？”
“造型之前就确定了，今天造型组都是来回收的，就没带多的过来。”被佳佳拉来的选管解释，“实在不好意思，我会让她们小声点……”
“算了，没事。”谢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你先回去帮忙吧，最好还是能找到。”
选管捣蒜似的点头，道了声谢就走了。
佳佳不解：“不能现借一副眼镜吗？”
“造型用的眼镜和日常戴的不一样，都是试了几百副选出最适合上镜效果的，一时半会儿不好找。”周穆羽向她解释。
“怎么会突然就丢了？”谢尹疑惑地问，“她彩排时不是挺注意的吗？”
周穆羽也觉得奇怪，借来的服装饰品大家都非常小心，那个眼镜因为特殊，还有定制的眼镜盒。赵桐又不是什么粗心大意的人，彩排用完就小心翼翼地收好，临走时还特地检查了一遍，这就去了趟练习室的功夫，东西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谢尹觉着不对劲，让周穆羽不用跟了，去隔壁帮忙看看，调查清楚。周穆羽无奈地看着他，这小子才不会有这么好心呢。
“我又不是什么私家侦探。”周穆羽没好气地回他。
“你是啊。”谢尹说得理直气壮，“我家的。”
一旁的佳佳动作停滞了一瞬，周穆羽没有错过这一幕。
行吧，搁这儿抗议呢。
“你这兴致起得真是莫名其妙。”既然如此，周穆羽也无妨配合。
“我不是一向这样吗。”
周穆羽看着笑得满面春风的谢尹，心想：你要是早拿出这种演技，也不至于糊了这么久。可她现在除了摇头，也没什么别的法子。
吩咐好佳佳，周穆羽到了隔壁，化着艳丽舞台妆的小女孩们正围着一张化妆桌争论不休，周穆羽远远地就看见，桌上赫然是赵桐的眼镜盒。
精致的盒子敞开着，里外都已经满是斑驳的痕迹，眼镜由正中的梁架断开，裂成两半，又被镜腿上的金链执意链接，单薄的镜框在化妆镜前反着光，显出一丝孤独的脆弱感。
刚刚来串门的选管见她来了，立刻迎上来：“羽姐，怎么了，是又吵着你们了吗？”
“没事，他们上台了，谢尹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她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现在是什么情况？”
“刚刚在沙发底下找着了，已经……”选管的目光投向化妆台上的眼镜盒，情况不言而明。
周穆羽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寻个由头，这会儿也就拍拍她安慰了两句，走上前察看眼镜的裂痕
其实不用怎么看也知道，这么严重的损坏，偏偏在临上台的关键节点，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呢？
在场的练习生和赶来查看情况的助演嘉宾张存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当下解决不了问题，挑明也只会徒增争执。
周穆羽看了看时间，算上舞台布景更换也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了。
“开场部分的设计，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小组的舞台监督说：“有两个方案，一是大家都去掉眼镜这部分，改成一些简单动作的群舞；或者让赵桐单独发挥一段，只要走位变动不大，灯光就不需要重新调整了。只是现在时间有限，这两种方案肯定都会影响舞台效果。”
难怪会吵起来，为了c位整组人重排肯定会引起不满，可如果单独改赵桐的部分，其他选手做一样的动作，很容易被认为是伴舞，就算大家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心里也难免不痛快。
而且，不管是谁恶意损坏了眼镜，赵桐没能好好保管好道具，在大家心里就已经是有了错处，如果赵桐还因此得了更多的表现空间，就很难不被恶意揣测了。
不管是选手还是工作人员，各自都有阵营站队，要是落下“自导自演抢戏”的口实，一定会被人发到网上煽动舆论。赵桐现在路人缘很好，大多是因为她踏实努力又真诚善良的形象，口碑崩盘，对她来说就是致命打击。
“赵桐，你怎么想？”
这种情况下赵桐是最难做的，但也只有她能开这个口。
赵桐低着头，好像还在自责。周穆羽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坐下。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得先把眼前的舞台完成好，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羽姐，我明白的。”赵桐怕弄花妆，拿纸巾轻轻导出眼泪，“可是我现在脑子很乱，想不到什么好点子。”
看来赵桐也知道这两个方案的弊端，打算找第三条路。
张存也走了过来，抽了几张纸巾递给赵桐。赵桐低着头没注意，周穆羽替她接了，让赵桐抬头，帮她把晕开的眼线擦掉。
“用墨镜可以吗？”张存提议，“看你脸型跟我差不多，我戴了十几副墨镜来，就在旁边的酒店，现在去拿的话应该来得及。”
赵桐有点犹豫，周穆羽也明白，她的五官并没有优势，这个眼镜的造型很好地为她增添了一丝神秘感，气质加成效果很好，换成墨镜，反而会暴露她的缺陷。
但是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个解决办法，开场部分也就几十秒，之后丢掉墨镜，说不定能达到反差的效果。
周穆羽轻捏她的肩膀，赵桐会意，点点头：“那就麻烦张老师了。”
“不用客气。”张存也看出了她的顾虑，提高了音量，“这样，我先让人去拿，大家也都再想想其他办法。”
周穆羽安抚好赵桐后，又坐到化妆镜前，用眼镜布捏着镜框，把眼镜梁放到光下。断裂面还算平整，她手上这块的断面略微有些凹陷，另一块则微凸。
“这个断的地方，用胶水粘不了吗？”
“截面太小了。”同组的练习生苏婧静说，“我们刚刚想试来着，半天没涂上去。”
周穆羽看了看，点点头。确实，细框眼镜的镜框宽度，根本承载不了粘合需要的胶水量。
她抚摸着断口边缘尖锐的弧线，思索着。
“那个，羽姐……”
“怎么了？”
“这个，我们要赔吗？”苏婧静问，“毕竟是在休息室找到的……”
“看节目组安排吧。”其实大概率会由赵桐来承担这部分赔偿，毕竟是她的造型，由她保管，就看节目组愿不愿意帮她承担一部分了，至于其他组员……“应该不会让你们赔的。”
苏婧静听完安下心，正打算走开时，被周穆羽叫住了。
“婧静，能帮我拿一下胶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