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隐瞒
七十六
“试什么？选秀吗？”周穆羽莞尔笑笑，“先不说我都这么大了，唱跳双废颜值也不达标，我敢去别人也不一定敢收啊。”
沈书航那边一脸严肃：“我是说，你不一定非要通过别人来说话，你完全可以自己站到镜头前发表观点。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说的想做的，其实不一定非要把这些事情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答应上《心动日常》了。”周穆羽只听出这一个信息。
沈书航点头：“但是这跟我这番话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
他停下了话口。
周穆羽走开了。
不是故意想扫沈书航的兴，她只是觉得太荒谬了。
多少科班出身满怀热情的人找不到表现的舞台，她是凭什么一次又一次被人拉到摄像机前？
就因为那该死的协议！
她环顾四周，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令人生厌。矫揉造作，故作温馨，其实不过是麻痹人神经的糖衣炮弹！
尤其是这个从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周穆羽，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
她有什么不冷静的吗？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举动吗？或许从镜头前走开也算吧，但谁家没有吵架的时候，她凭什么非得惯着沈书航？
他不是想谈恋爱吗？谈啊！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喜怒哀乐都体验一遍，够真实够可信了吧！
“我不知道你对出镜有什么阴影……”
“那就别自以为能改变什么，行吗？”周穆羽挠了挠头，不耐烦地打断，“我不像你们这种大明星，机器怼到脸上都还能泰然自若。我会害怕会紧张会恐慌，会觉得自己像个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任人围观评价，我不想这样，ok？”
“你就是这么看我们的吗？”沈书航沉下声来，“一群动物园里的猴子？”
“对！”她脱口而出，“一群无耻败类衣冠禽兽，屏幕前和和气气屏幕后互捅刀子，台上善良诚实台下肮脏龌龊，垃圾抱团还能抱出优越感来，真觉得自己反清复明了穿越时空做皇帝了似的，男女关系一团糟，谁跟谁都有一腿！说难听点其实就是别人茶余饭后消遣的玩意，连个花瓶都算不上！”
“你这……”沈书航犹豫了一下，“是在说谁？”
“是，就你高尚，就你超凡脱俗，就你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吧？”周穆羽边说边觉得自己真是气疯了头，连语言都组织不好了，想到什么就往外蹦，“那么厉害怎么没见你站出来拨乱反正整治行业怪相呢？就非得逮着我签协议限制我人身自由，没演过霸道总裁倒是也得了总裁病，说你敬业还真是低估你了，这隔空就能角色上身的本事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天赋异禀？”
沈书航在那边听着听着，竟然笑出了声。
他笑得爽朗，周穆羽感觉像是之前的拳头都打到了棉花上，顿时没了继续的想法。
“随便吧。”周穆羽蔫了下来，说，“反正我的想法也不重要。”
“你的想法很重要，周穆羽。”沈书航收了笑，认真坚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可是你得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需要理由，也需要真相。”
“理由就是我不想出镜。”
“这不是理由，是结果。”他耐着性子说，“有些人害怕闪光灯，是因为他们有癫痫，有些人不喜欢晒照片，因为怕被人肉。据我所知，这两种情况你都没有。”
“我……”
周穆羽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谢尹就在这里，能帮她胡说八道。
她没法自己拿那个瞎编的“镜头恐惧症”去糊弄沈书航。
“王泽泉手机里还有你们高中时的运动会录像，你坐在一旁看书，完全没有抗拒镜头的意思。”
周穆羽开始后悔把这位老同学介绍给沈书航认识了。
“这不一样……”她只能弱弱地说，“那是同学之间闹着玩，这是被放到公共平台上……我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人指指点点。”
“但你不害怕。”沈书航一针见血，“这几周我让你发微博，你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意见。”
周穆羽还想辩解什么，沈书航抢先一步开了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你这么害怕？”
发生了什么呢？大概也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哪来的那么多顾忌呢？沈书航看上去什么都能接受的样子，他又守得住秘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周穆羽感觉脑子里的小人疯狂地叫嚣着“告诉他，告诉他”，嗡嗡的吵得她头疼。可能是耳机戴久了，她有点耳鸣，耳边全是“嘤——”的干燥粉笔划过黑板的响声。
“穆羽？”
沈书航还念着她的名字，周穆羽觉得有些恍惚，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的呢？不记得了。而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被这样呼唤着？也没有印象了。
像是记忆中空缺了一段，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毫无反抗地接受了沈书航的一切安排？
谢尹说得对，她很不对劲。
习惯真的太可怕了，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能把她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真的怕了，再拖下去，她只会忍不住说出口。
她只想尽快结束这段对话。
“我去。”
《逐鹿》是五月下旬开播的，原以为许印公开恋情后号召力会下降，没想到上线当天，许印事先在微博上发布了一篇小作文，表示《逐鹿》将是自己近阶段最后一部作品，他将无限期暂停娱乐圈的工作。还没跑路的粉丝哀号了一下午后，热情异常高涨，疯狂安利，誓要让更多人看到许印的作品，拉更多人阻止许印退圈。
而剧集的质量也确实对得起他们的安利，小说原著铺垫较长，导演和编剧选择了旁白概括设定的形式，迅速进入正题，让非原著党也能立刻带入情境。非v更新的两集里就出现了三次反转，情节跌宕起伏，让人直呼过瘾。
谢尹饰演的少年将军登场早，一出场就有战场上的高光镜头，回宫后又迅速展现了在兄长面前的乖巧可爱和在朝臣面前的威严，人物形象鲜明，早早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借着这波东风，谢尹又吸了一大波粉。
播出后没几天就是选秀节目的录制，选秀节目的导演如周穆羽所想，信守承诺没给恶剪。赵桐在先前的一公二公中表现优秀，贡献了不少名舞台，还开发了诡异的“一本正经喜剧人”人设，这次三公也被粉丝投到了小组c位，总榜上已经是稳定的前二了。
周穆羽本来的计划是让谢尹和赵桐搭档，帮她拉拉人气，现在却犯了难。赵桐c位的这首歌更强调女性力量，和谢尹的气质并不搭嘎，反而是另一首中性风耍帅的歌曲更适合谢尹。而且赵桐现在人气颇高，谢尹的粉群又刚刚扩大，两边都是该避嫌的时候。
导演组也认为，赵桐那组加个女嘉宾会更合适。
到了现场，周穆羽找了个摄影机的死角简单地跟赵桐说明了一下情况，赵桐表示理解。
“只要舞台效果好就可以。”赵桐说，“其他都无所谓。”
周穆羽点点头：“确实。”
“谢谢羽姐。”
赵桐郑重地朝她鞠了一躬，把她吓得不轻，赶紧把人扶起来。
“要不是羽姐，我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你做什么安排我都接受。”
周穆羽挠挠后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大礼。
她的工作就是帮人找工作、处理问题、资源置换，大家都是明码标价，事后最多发个微信道声谢，也就过去了。她帮赵桐，说白了也就是一时无聊，找点事儿做，正好这边还能为谢尹提供一个唱跳舞台。她没想过要人感激，赵桐这一下，让她不知所措。
她想起沈书航说过的，君盛不希望赵桐出道，之后可能会把她的排名和李昕欣调换。周穆羽不知道现在这种局面，君盛要怎么在不引发众怒的情况下捧李昕欣上位，但看着赵桐真挚的脸庞，周穆羽不想出道夜那天，看到她满怀的希望落空。
那是周穆羽给她的希望。
谢尹学了半天就把歌和舞都顺了下来，在场的练习生都很震惊，同组的李昕欣更是瞪圆了小鹿眼睛看着他，让他很是受用。
“早知道我当年就该去选秀。”回酒店的路上，谢尹放肆地说，“说不定还能赶上第一波红利。”
“我记得我给你做过这个策划，你拒绝了。”
周穆羽靠着窗框，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闻着刺鼻的车内香水，头开始发晕。
“为什么？”
谢尹靠过来，伸手在她额头上捂了一会儿，周穆羽不耐烦地拨开。
“因为你不想卖单身人设？”
准确来说，谢尹当时是知道自己经不起秀粉的显微镜扒图，不想没事找事。
谢尹撇撇嘴：“我那分明是热爱影视表演事业。”
“是是是。”
随着汽车驶入一段颠簸的路段，周穆羽的脑袋跟着一晃一晃的，时不时磕着窗户。
“再撞脑细胞都要没了。”谢尹把手放在她的头和窗户之间，“我可不想经纪人一下车就傻了。”
“没事，你还有佳佳。”周穆羽转过身，和后座上的佳佳说，“南方湿气重，怎么样，还习惯吧？”
“习惯。”佳佳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