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渗透
六十二
过年自然是要走亲访友，沈书航家里热闹得很，亲戚朋友们昨晚听说他回来了，一大早就来拜年。
周穆羽虽然不想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可也不好意思躲在屋子里任人操劳，还是出来帮叔叔阿姨招呼着客人。长辈们都还好应付，说些吉祥话乖乖回答问题就行，经过昨天一天，她对长辈们的打趣调侃也习惯了不少，低下头害羞地笑笑也就没事了。倒是亲戚家的晚辈们有些犀利，看的八卦都不少，这会儿逮着机会，就旁敲侧击地打听，问什么的都有。不过周穆羽向来滴水不漏，沈书航又在一旁帮腔打圆场，也没被套出什么话来。
“对了，嫂子，之前我哥跟唐家二小姐去剧场看戏的事，你们怎么都不澄清一下哦？我前两天还听见同学说我哥闲话呢。”沈书航的小表妹还在读高中，正是心思活络的年纪，平时藏着跟沈书航的关系也挺憋得慌的，这下还被人说三道四，心里更是不快了。
周穆羽看了沈书航一眼，转头微笑道：“没什么必要，我们都不太喜欢公开自己的生活。”见小表妹还有疑虑，周穆羽又补充，“其实大家都是朋友，工作都挺忙的，能聚在一起也不容易，没必要多费口舌跟别人解释，白白破坏自己的心情。谁身边还没几个异性朋友呢？要是今天他跟唐小姐出去看戏解释一次，明天我跟严先生一起开黑解释一次，也太麻烦了，你说是吧？”
小表妹点着头，似懂非懂。
沈书航出道后也不常回来，今年难得，沈妈妈就留了相熟的亲戚一起吃火锅，周穆羽也帮着准备了点材料。
饭桌上又是一番推杯交盏，谈笑风生。沈妈妈记着周穆羽的胃不好，专门给她炖了一大盅汤，周穆羽喝着热汤，看着围成一圈吵吵闹闹的亲戚们，觉得暖意一直涌到了心里。
席间有人问起什么时候结婚，周穆羽本打算打个哈哈过去，却被沈书航提前接了话，说是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沈妈妈也在一旁帮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开心就好，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拍怕周穆羽的手，慈祥的样子让周穆羽的鼻尖有些发酸。
她鲜少听到这句话。
人多热闹，聊的也多，一顿饭一直从中午吃到晚上，周穆羽就跟着忙前忙后的。沈妈妈还想让她多休息会，被周穆羽一句“不是说好了不用那么客气吗”说服了。
沈书航寻了个空当，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周穆羽心想：呆在你家这件事情就挺不舒服的。可想想叔叔阿姨这么照顾她，也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
只是在一片嘈杂声中，被一扇房门隔开，与沈书航单独相处的这个瞬间，她还是有些害怕。
人是会贪恋温暖的，在这样的氛围中呆久了，周穆羽害怕自己会逐渐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吧。
周穆羽抬头看进沈书航的眼睛，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包容和善，这份波澜不惊的坦然和坚定，也常被人诟病死板而无趣，可周穆羽却愈发认为，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明枪暗箭来袭，她大不了打回去，可他的细心呵护与温柔体贴，却让她难以抵抗。
客人们一直呆到晚上九点多才各自回家，沈爸爸坚持不让沈妈妈和周穆羽动手，说她们已经负责准备了，就该由他们负责收拾，拉着沈书航进了厨房里帮忙，沈妈妈也拉着周穆羽的手坐到沙发上，问她累不累跟亲戚们聊得还好吗。周穆羽微笑着说一切都好，沈妈妈让她不必客气，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告诉她就好。
“真的挺好的，大家都好热情，对了阿姨，我还收了几个红包，你拿着……”
“哎呦给你你就拿着吧，知道你们不缺钱，都是一份心意嘛。”沈妈妈没等她说完就按住了她想把兜里的红包拿出来的手，“收下，哦，新的一年你们都要顺顺利利的。”
周穆羽推辞不过，只好把手收了回去。
沈妈妈不习惯家里没声响，随便点了个综艺节目投屏看，周穆羽也就乖乖陪着。刚看完上期回顾，沈书航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沈妈妈喊了两声，可能是厨房水声太大，没有人应，周穆羽看到来电显示，是唐雨曼的。她心想，唐家二小姐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主，于是拿了手机，往厨房走去。
“怎么了？”
“你手机响了。”周穆羽说着，把手机递过去。
沈书航脱了手套，把手机拿到耳边，那边已经挂断了。
“唐小姐的，你还是回一个吧。”周穆羽说着，转身出了厨房，回沙发上继续陪沈妈妈看电视。
父子俩收拾了快一个小时，才把残局整理好，沈爸爸拎了湿垃圾出门，沈书航又端着热好的中药出来给周穆羽。
沈妈妈见周穆羽不带一丝犹豫，咕咚咕咚就把一整碗药喝下去的样子，在一旁惊得合不拢嘴：“穆羽啊，你这药得喝多久啊？”
沈书航替她解释：“妈，喝多久是医生说了算，得把身子养好了才行。”
“哎哟这得多苦啊，你也不给准备点糖！”
“这不是备着呢吗。”沈书航哭笑不得地把手里的冰糖塞进周穆羽嘴里，周穆羽也懒得再反抗了，微微张嘴就把冰糖卷进嘴里。
沈妈妈还是不满意：“冰糖哪里够甜哦！”
“没事的阿姨。”周穆羽把冰糖含在嘴里，面颊上凸起了一小块，“太甜的我也吃不惯。”
“广东人哪有不爱吃甜的哦。”沈妈妈接着责备儿子，“你也是粗心，都不注意点，就欺负穆羽脾气好，还不快去把新年的礼糖拿来？”
周穆羽急忙摆手：“不用不用，阿姨，真不用。”
“吃一个。”沈妈妈说，“新年第一天嘴里一股苦味怎么行，还是得甜一下，新的一年就是要甜甜蜜蜜的才好呢。”
沈书航被批评了也不恼，笑着应和，去餐桌上抓了一大把硬糖软糖塞到周穆羽手里。周穆羽在两道殷勤的目光中打开了一颗放进嘴里，带着奶精味的甜腻瞬间充斥了她整个口腔。
沈妈妈看着她逐渐柔和的表情，也开心地笑了。
“我发现了，”回到房间，沈书航搂着周穆羽靠在床头，手上随意地玩着她的头发，“你在我妈面前乖多了。”
“毕竟是长辈。”周穆羽还在回新年消息，也没理会他不安分的手。
“你喜欢我妈吗？”沈书航突然问。
周穆羽心中警铃大作，不知道沈书航葫芦里想卖什么药：“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你要是说不喜欢，我妈会伤心的。”沈书航状若无意地说，“我妈可喜欢你了。”
“那说明我的工作做得还不错。”周穆羽回答，“我朋友说，见家长的时候一定要……”
“周穆羽。”沈书航的面色阴沉下来，“你真的很知道怎么扫兴。”
周穆羽想了想，确实。
她和沈书航的协议包括了她所有的私人时间，隐藏的意思就是她没有所谓的“off状态”，必须全天候24小时作为沈书航的女朋友生活。
“对不起。”周穆羽诚恳地说，“我不是职业演员，我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够了。”沈书航再次打断了她，“睡吧。”
沈书航关了灯，拉着她躺下，周穆羽把最后两条消息回复完，就把手机放到一边。沈书航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雄壮有力，快速。
他在生气。周穆羽想。
就像专业的导演遇到了不敬业的演员，戏砸了，浪费时间浪费胶卷，浪费钱。她不是一个不敬业的人，既然说好了，就得做到。
“对不起。”
道歉是最无用的，她暗暗下定决心好好保持状态，不要再忍不住拂了他的意。
“刚刚，”沈书航深呼吸了几次，周穆羽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唐雨曼打电话来。”
“我知道。”
“她说她们家明天会有一个家庭聚会，她约我过去。”
明天，正月初二，回娘家的日子，确实适合办家庭聚会。
周穆羽庆幸刚刚没有一不小心接起电话，否则要毁了一桩好事。
“在北京？你买机票了吗？”
沈书航手上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你希望我答应？”
周穆羽的“是”字已经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唐雨曼摆明了在追沈书航，才子配佳人，怎么看都是人间佳话，更不用说唐家可以借沈书航的名声打开影视市场，沈书航也能有更坚实的靠山，这种两全其美的生意，她要是沈书航的经纪人，绝对会一口答应。
她和沈书航之间有协议，可协议是单方面约束她的，沈书航要做两手打算，她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止。
可现在气氛微妙，尤其沈书航刚刚几乎是明示她不要再做出类似的“出戏行为”。
她试想了一下，作为他的交往对象，在他收到暧昧的异性邀约时，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该吃醋该生气，该让他严词拒绝。
“不。”她于是说，“我不想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