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年夜
六十一
周穆羽许久没吃过年夜饭，看着摆满桌的丰盛菜肴，都不太适应。沈书航先找了个位子坐下，又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周穆羽走过去，在一家人殷切的目光中尴尬地落座。
“穆羽啊，别客气，敞开了吃。”沈妈妈直接夹了块肉给她，“我跟小航说了，再怎么注意，年夜饭也不能不开荤啊。”
“就是！”沈爸爸在一旁附和，“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苛刻对象了，结了婚还了得？真给我们家丢人。”说完，还不忘瞪了沈书航一眼。
“谢谢叔叔阿姨。”周穆羽含笑看着被念得不敢出声的沈书航，“其实他对我挺好的。”
沈家人的手艺确实很好，不知是不是为了照顾她的身体，菜肴里没有太多调味料的味道，反而更凸显出了食物本身的香气，跟她平时点的外卖简直是天壤之别。沈妈妈热心肠，还老给她夹菜，这个味道不错那个新鲜得很，她刚消灭了半碗饭，碗里又叠起了小山。沈爸爸也在一旁指挥着沈书航给她夹菜，沈书航索性又拿了个小碟子来，把远处的菜都夹了些放到她面前。实在是盛情难却，周穆羽本身饭量也不大，一开始还会每道菜都夸一夸，把先前看过的美食repo活学活用，没想到沈爸爸沈妈妈听她这么说更热情了，她一说好吃就恨不得把整盘菜端给她，她到后来也顾不上夸赞了，只能乖乖低头扒饭。
吃过晚饭，父子两人开了瓶白酒，沈书航给沈妈妈和周穆羽榨了两杯鲜橙汁，一家人排排坐在沙发上看晚会。沈爸爸看了几个节目觉得无聊，就和沈书航就着小菜喝酒，聊聊台上演员的关系，沈妈妈也拉着周穆羽的手闲聊。
“穆羽你是做什么的呀？怎么认识的我们家小航啊？”
周穆羽老老实实地回答：“工作认识的，我是经纪人。”
“哦，小航之前说的那个新经纪人就是你啊？”
“不是，妈！”沈书航转过头来加入他们的对话，“那是阿文，你见过的啊。”
“哦哦对对对，”沈妈妈一拍脑袋，“你不是小航的经纪人啊？”
“不是。”周穆羽说，“我是谢尹的经纪人。”
“哦哦，谢尹我知道的啊，是不是就是之前你那个电视剧的那个演员啊？”沈妈妈转向沈书航问，见沈书航点头，又轻拍着周穆羽的手，说，“哎哟，我跟你说啊，隔壁家小姑娘可迷他了，听说之前还请假去参加他的那什么什么活动来着……”
“生日会？”
“对对对，回来就跟我们夸，人多好多好，长得多帅，还给我看照片呢。我一看确实哦，比你们那个电视剧里还好看嘞。”
“妈，剧里那是造型，得为角色服务。”
“我知道啊，我就说说嘛。”沈妈妈娇嗔一声，愈发显得俏皮可爱，“对了，穆羽啊，你看看之后方便的话，帮我找他要个签名哦，我拿去给隔壁家那个小姑娘让她开心开心，也鼓励她好好学习，你不知道哦，隔壁家为她学习成绩这个事操碎了心哦，我看了都难受……”
周穆羽一口答应：“没问题，我包里就有现成的签名照，我一会就拿给您……”
“你随身带他的签名照？”沈书航突然插话问。
周穆羽没反应过来：“有时候有客户或媒体抽奖需要，我都会在包里塞一堆，怎么了？”
沈书航沉默了。
沈妈妈笑着点破：“小航吃醋了呗。”
周穆羽看着低头不作声的沈书航，像是被传染似的，脸上也渐渐烧了起来。
“出来过年还带着……”沈书航嘟囔着，拿着周穆羽喝完橙汁的杯子走进厨房。
沈妈妈捂着嘴偷笑，还不忘跟周穆羽说：“别介意啊，他从小就这样。他也知道是为了工作，就是心里还有点难受，一会儿就好了。”
周穆羽“嗯嗯”的答着，心里却没那么敞亮。
沈书航是知道她和谢尹之间的事情的，有些习惯，对于正在上头中的沈书航来说，或许确实容易触及他敏感的神经。
演员嘛，再怎么调动理性分析，骨子里都有感性情绪化的一面，不情绪化也很难把情绪表达出来传递给观众。他们是一群从开学第一课就开始解放天性的人，智商情商再高，也难免有像小孩一样直接的时候。
更别说他之前还……
“也是我疏忽了，这样吧阿姨，我这就去把包里的签名照啊周边什么的都拿下来给你，”毕竟她现在也处于合约期间，照顾沈书航的情绪——按她朋友的话来说——也是她作为女朋友的职责所在。“你也能跟隔壁家小姑娘谈谈，考到多少分给个什么礼物之类的，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有什么想要的随时联系我就行。”
“好啊！”沈妈妈满意地笑开了，拿出手机来给周穆羽扫码，还冲着一旁的沈爸爸努努嘴，“你不来加一个？儿媳妇的微信，我可不推给你！”
沈爸爸冷哼一声，掏出手机来：“我稀得你来推，儿媳妇快扫我，我比她早通过。”
“来不及了，我已经加上了。”沈妈妈得意地晃了晃手机，还给周穆羽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
沈书航端着杯子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的父母把周穆羽围在中间，挑着看她的表情包，沈妈妈看到中意的就要周穆羽发给她，沈爸爸在另一边也会暗戳戳要一份同样的，沈妈妈还撺掇着，想给他们三个人拉个群。
“这就把我排除在外了？”沈书航轻咳了两声，“爸，妈，直接把穆羽拉进我们家里的群不就好了？”
“别了吧。”周穆羽满面通红，为难地说：“没事，我把叔叔阿姨都加上了，不用群也能联系。”
“哎，不用那么客气嘛，我把你拉进来了啊。”沈妈妈手比嘴快，周穆羽还没来得及再推辞，就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对话框标题那里明晃晃的“小沈一家人”和后面括弧中的数字“4”都晃得她眼睛酸涩。
沈书航坐到她身旁，搂着她的肩膀，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继续看节目。
沈爸爸认识的都是些老演员了，近几年晚会选人越来越年轻化，他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就忍不住边看边跟沈书航抱怨。沈妈妈倒是没什么意见，她就爱看小帅哥，见许印出来唱跳，还在沙发上捂着脸笑得灿烂。
周穆羽也一段时间没见许印了，他官司那边倒是顺利，只是公司还在不依不饶，硬是拖着不肯放人。看他在电视上这么有精神的样子，周穆羽也觉得挺不容易的，于是节目结束后就给他发了条问候的消息，本来也没指望他回，没想到回信还挺快，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周穆羽不方便听，就转了文字，大意就是“刚回到休息室，谢谢关心，期待之后再合作”之类的套话。周穆羽猜他那边有人，就回复让他有事随时联系，许印也不客气，直接问她下周有空吗。周穆羽看了一眼正在聚精会神看节目的沈书航，电视的荧光和灯光在他眼中照出了一片璀璨的星海，她想了想下周的事务，回了一句：
“工作时间都可以。”
前几年春节，周穆羽都是在北京的出租屋里看视频度过的，市区里管得严，她通常是在一集电视剧结束之后，才发现已经过12点了。其实她对节日也没有那么强的仪式感，新年对她的意义慢慢的也只剩下假期和年终奖。倒是没想到今年，她居然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和一整家子人一起，逐步逼近农历年最后的倒数。
而她竟然还有些期待。
临近12点时微信消息轰炸得厉害，客户、媒体、合作过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各个节目组剧组的成员纷纷发来消息，周穆羽也客气地一一回复。沈爸爸沈妈妈也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老朋友怕之后占线，提前打个电话来问候，倒是沈书航的手机比较安静，周穆羽都能想象到杜诺文手忙脚乱的样子。她一边在工作室群里和李馨月她们一起吐槽节目，一边编了条朋友圈，想着要不一会儿就凑个热闹，准时发出去。
谢尹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周穆羽跟沈爸爸沈妈妈说了声，起身去了阳台，接起时对面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半天都没什么动静。周穆羽把手机拿到眼前，接通时间已经半分钟了。
“你不会闯什么祸了吧？”周穆羽惴惴不安地问。
谢尹那里又沉默了十几秒，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带着浓重气声的声音：“没事。”
“真的？”
“真的。”谢尹说，“剧组放假了，我本来想来找你过年的，管理员说你搬走了。”
周穆羽没告诉任何人她搬家的消息，说起来挺难解释的，还不如不说。
“搬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给我发个地址我现在去找你。”
“我现在住沈书航家里。”周穆羽汇报说，“具体的我之后再跟你说，剧组放假多久啊？你先好好休息……”
“周穆羽……”
谢尹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坚实的手臂从背后环上她的腰，在她腰前勾住，鼻息扑在她的耳后，在绚丽的烟花“啪”的一声在天空中盛放开来时，她听到两个不同的声音，异口同声在她耳边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