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拿下
这一批的见习骑士在陶德山脉磨练掉一层皮后终于回到训练营, 莱安故态复萌又开始逃训，不对，他现在是早退, 每天下午都会提前一段时间溜走。
他当然是跑去接黎艾，黎艾也乐得能省下一笔马车钱。
也多亏在陶德山脉野外放生般训练了两个月，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天之骄子已经成了真正出生入死的骑士兄弟。
夜幕降临，白日里被刀剑声填满的训练营沉默得想起一头打盹小憩的巨兽，城堡宿舍里有短发尖利的年轻人一巴掌拍在莱安肩头，笑容明显不怀好意：“莱安, 你最近总是早退，每次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女人香, 老实交代是不是跑去会情人了？”
莱安耳热了一下，随即拍掉他的手，说：“……还不是。”
他一看对方这表情就是被人拿捏得死死的还不自知, 顿时语重心长地传授经验：“要保持清醒啊, 兄弟！在爱情里不能一味地取悦女人, 你要让她患得患失——”
正坐在自己床头擦剑的棕发骑士摇摇头, 一脸听不下去的嫌弃表情, 打断他：“停, 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怎么没有？”他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 大声反驳。
四人中的最后一个促狭道：“爱情小说里的女主角, 对吧？”
棕发骑士附和：“女主角有男主角喜欢, 也不需要他呀。”
年轻人被自家兄弟一人一句怼得体无完肤内伤惨重, 莱安还拍拍他的肩膀，补上最后一刀：“兄弟，等你遇到你喜欢的女孩，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比看到她笑更让自己高兴的事了。”
“去去去, 我需要你教吗？”年轻人不耐烦地拍开莱安，正准备回自己被窝里看看书里绝美的爱情故事疗伤，视线却被莱安枕头下露出的精美画册吸引，“诶？这是什么？封皮上这个天翼种有点眼熟。”
“画册，封皮上是她画的我。”莱安一反常态，把画册拿起来大大方方地在三个单身狗面前溜了一圈，有人伸手来碰，他又飞快收回手把画册紧紧护在怀里。
少年跳上床，眉宇飞扬，意气风发：“里面是她凭想象画的大陆奇景，总有一天我会还她一本真正的奇景画册。”
“我就不该问！”被年轻人捂着胸口，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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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冬去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又顺其自然，黎艾教室窗外的一排伶仃虬结的树枝上已经抽出嫩绿的叶芽，树下站着金发蓝眼的俊美天翼种少年，有阳光洒下时他与光融为一体，天色黯淡阴晦时他就是光源本身。
黎艾提着裙边向他走去，背后却不适宜地传来几个浑小子此起彼伏的恶意戏谑。
“黎艾老师，你家的小鸟儿又来了。”
“这么粘人干脆找个笼子装起来吧！”
“对啊，一个鸟人而已。”
虽然黎艾内心是颇为赞同的，但该演的戏还是得演，她回头眸光盈盈地瞪他们一眼：“胡说什么？想罚抄《远古魔法史》还是想抄《魔法纪闻》？”
几个浑小子顿时不敢再嚣张，你推我搡地赶紧跑开。
“我没生气。”莱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台阶下，那清澈干净的蓝眼睛盛满了柔软温和的情绪，微微抬头仰望着黎艾，竟然十分自然地向她伸出一只骨骼宽厚的手掌。
黎艾目光顿了一下，立刻若无其事地流动起来，把手放在他的掌心，指尖似有若无地挠了一下。
“真的吗？”她曼声问道，感受到指腹下的肌肉一瞬间颤抖僵硬，然后手被他轻轻握住牵引着步下四五级的台阶。
黎艾一与他并肩，莱安便触电般飞快地抽回手背在身后，视线游移了一下，状若无事地说：“当然，我是不会跟男孩子计较的。”
然后仿佛承受不住似的他捂住脸，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输了。”
黎艾疑惑：“怎么了？”
莱安放下手，看了黎艾一眼又迅速撇开目光：“……我觉得太差劲了，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办啊？”
他的语气很复杂，仿佛满腔激荡的热情和深沉的忧虑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没办法清楚地表达出来。
他的性格也是复杂的，明朗跳脱的表面下，藏着一颗细腻敏感的心脏，一颗像是藏在淤泥脏污中水晶般干净的心脏。
黎艾偏要让他说出来，侧目望着他，不解地问：“以后？什么以后？”
莱安死活不说，他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际，催促道：“没什么，我们快走吧，看起来快下雨了。”
“你不说实话我今天就不走了。”黎艾往后一退，居然真在大理石的台阶上坐下，提花银纹的淡蓝长裙像海水白浪一样堆在她脚边，她一手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莱安陷在那双潋滟至极，仿佛会说话的眼眸里，脚步一转坐到黎艾身边，还笑得很开心：“那我陪你，我还可以给你挡风。”
说着，他扬起一只厚实雪白的翅膀，翼尖的部位俏皮地蜷了蜷，灵活性不比人的指尖差，这让黎艾想起他送给她的羽毛笔，也许就是他拔了翼尖的长羽做出来的，有点像人类修剪指甲，然后把指甲送给了她？
她漫无边际地瞎想，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散学后的校园静谧异常，连风都带着一种喧嚣后的疲惫，莱安便专注珍重地凝视着身旁的少女，眼里的蔚蓝似乎化成了一片温柔的海。
他总想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他的心意，可每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也不是害羞，而是觉得不够庄重。
他想给她最好的，但送她面前好像什么又都不够好，他甚至有时候会想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她，没有灵力有如何？她照样能修改成千上万年传承下来的魔法术式，制作堪比神圣治愈的药剂，普遍提高魔杖的施法距离……
他很不安。
“我觉得你很好看。”
当这句话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时，不亚于大坝决堤，洪水如脱缰野马奔流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越来越好看，每次见到你心就跳得很快，脸也很烫。这样太差劲了，我得想办法克服一下。”
莱安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脸埋进手臂里，嗓音窒闷地大喊：“我喜欢你。”
树枝上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片嫩芽受到惊吓站不稳似的飘落下来。
这一声好像也把他心底的郁气都给吼了出来，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黎艾，没有花里胡哨的情话，少年坦诚的内心剖白直率而热烈说：“虽然我还不清楚有多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有像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终于听到想听的了，黎艾接住那片小小的嫩芽，霍然起身冲他笑了笑：“走吧，回去了。”
情况好像不太对，莱安愣愣地哦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黎艾身后，她不说话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就只能用眼角余光忐忑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后悔得想揪光自己的羽毛，他刚才真的是太蠢了，还不如听理论经验丰富的室友的建议送她一片玫瑰花海。
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乌云压顶，雨水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下雨了。”
黎艾刚仰起头，一片白云似的翅膀已经遮在她上方，隔绝掉那些想落到她脸上的雨滴。
湿润的金发黏在饱满白皙的额头，少年明亮的蓝眸晦暗了不少，有些委屈地说：“我还可以给你挡雨，带你飞……”
黎艾张开手臂：“抱我。”
莱安觉得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拥抱她了，黎艾不回应他感情的状况，他其实有想过或者说预料到了，她多年来在教廷独来独往，不与人深交，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身患怪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死神带走，与其和他人产生纠葛徒留悲伤，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
做朋友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若是恋人……她已经拒绝了。
莱安越想越伤心，把她紧紧护在胸前，回到迷宫遗迹时，他浑身湿透，黎艾却没有沾染一滴雨水。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分开了，他回骑士训练营，她走进自己的家，但这次他垂眸凝视着她，语气透着不死心的固执：“修女小姐，我的翅膀吸水了，好重。”
好像一只湿漉漉的可怜大金毛在呜呜呜地撒娇。
黎艾怡然地扶着门框：“那要进来吗？”
“……”莱安个高腿长地堵在门口，嘴唇狠狠抿成一线，半晌，憋出一个，“想！”
不是“要”，是“想”，发疯似的想。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了整夜，水滴或轻或重地打在新抽的绿芽上，雨轻轻地碰一下，嫩芽微微颤抖，水流如曼妙的指尖顺着叶脉纹理一点点浸润，雨再重重地碰一下，嫩芽便无力承受地倾倒下去，复又挺立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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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口流淌入室内，经过厚实地毯直到床上趴着安睡的少年，金发凌乱蓬松，露出的小半个肩头还印着暧|昧的咬痕，附近的地面还散落着羽毛，昭示出不可告人的疯狂。
小破孩真是不禁玩。
黎艾弯腰拍了拍莱安的脸，毫无温情可言：“你该去训练营了。”
莱安瘪嘴哼哼了两声，嗓音带着破败的沙哑：“我好累……还疼，不想去训练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看清黎艾已经穿戴整齐状态良好后，他刷地坐起来，绒被随之滑落堆在少年精壮白皙的窄腰间，他伸手圈住黎艾，臂膀上肌肉隆起，并不夸张却十分漂亮。
“你怎么这么精神？”他蹭了蹭黎艾，还觉得不够满足，干脆将人带到床上，背上双翼哗地展开，羽毛根根分明排列整齐，翅根部分还毛绒绒的手感好得不得了。
看在以上原因的份上，黎艾也就随他去了，任由他红着耳根埋在她颈窝里小狗似的轻轻吮咬。
“你好熟练，是不是……”低哑郁闷的埋怨戛然而止，他怀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珍重的心情亲了亲黎艾的脸颊，“可我不后悔现在才遇到你，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可能要经历更长的时间才能意识到自己喜欢你，那样就太浪费了。”
黎艾把手插|进翅根绒绒的地方，一边享受这顶级的触感，一边问：“照你这么说换个人在相同的时间被你遇见，你也会喜欢上她？”
翅膀最敏感的根部被随意轻柔地抚摸着，莱安猛地一颤，强忍着生理上绝妙的酥麻，摆出坚决的态度反驳她：“才不会。”
“怎么不会？”
“就是不会。”
“万一呢？”
“没有万一。”莱安真的生气了还有点伤心，但刚撑起手臂就迎上黎艾含笑的双眸，他立刻醒悟过来，整个人都扑到黎艾身上闹腾，“你又耍我！”
“你不疼了？”
“不疼了！被你气好了。”莱安松开黎艾殷红如血的唇，与她额头相抵，缓缓地呼吸着说，“黎艾，不要怀疑我喜欢你，把它当做今天天气很好或者你新看的一本书的内容，就是很普通的一件事，试着接受它，好不好？”
黎艾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在爱情里人总以自欺开始，以欺人告终。
出乎意料地贴合现在她与莱安的情况，她摸了摸少年细软的发丝，再自欺得更深吧，深到无法自拔、无能为力、无药可救，你或许就可以解脱了。
还是那句话，黎艾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在秩序与法则之神的转生者爱意达到巅峰时……杀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春雨=黎艾，嫩芽=莱安，懂？
最后一章存稿奉上，祝大家元旦快乐
happy new year
ps：蠢作者下周三晚上就考完了，从明天开始先两天一更，大家不要嫌弃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