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一剑宗
殷燃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转念一想，这石白术本就是从敌人手中获得的，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她失了最后一丝力气，终究还是不可以么……
是不是一开始自己面对的就是一个必败的结局？
她畏寒般环抱住自己，秋星如屑，散落于天穹之上，寂寥地闪着细碎的寒光。
自打任梦长来了遗世宗，便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将自己熬得眼底乌青一片。
“这七日息如果只作用七日忍忍也就过去了，怕就怕七日之期一过，他们又卷土重来。”
谁都没有说话，在这个寂静的凉夜里，所有人皆感到了疲惫困顿，也许此次真的就是穷途，就像困在蛛网上的小飞虫，无论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甚至越挣扎，反而束缚得越紧。
一片愁云惨雾之中，通向遗世宗最后一级台阶之上，有一男子伫立，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簌簌作响。
“这里可是遗世宗？”
越岑走上前去，“正是，不知阁下是？”
男子拱了拱手，“在下西楼，奉主人之命解贵宗燃眉之急。”
西楼说着，身子往旁边侧了侧，在他身后赫然是好几个沉木箱子，打开一开，皆是上好的白术！
“你是何人？”越岑问，“你家主人又是谁？”
“我家主人心系霞州，不愿看到各方争斗，只愿霞州平安无事。若贵宗需要帮助，可以去霞州松白居找鄙人。”
西楼说完，便离去了。
只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如何就柳暗花明了。
任梦长拿起药材嗅了嗅，“这药可用。看样子送来了可不止一石啊。”
今天对于遗世宗上下来说皆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们终于可以自由用水了，当然对于第一个中招，将胆汁也吐出来的九师弟来说更是个好日子，他终于可以停止呕吐了。
四门派并未因此放松对他们的封锁与围堵，反而增派了更多的人手与山下的各个角落，彻底绝了他们的下山之路。
无法采买药材、食物、用具，也无法与山下互通消息。
这是准备将他们困死在这里，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等待什么可以给予他们致命一击，届时他们孤立无援，又无处可逃。
表面上看他们相安无事，一连几日皆风平浪静，可暗潮早已涌动，战事一触即发，在见不到阳光的阴冷秋日里，芳草树木皆褪了颜色，山中了无生机，空气似乎结成了冰冷的实体。
遗世宗，纤尘堂，议事。
凌重羽居主位，然后依次是同辈师兄弟、殷燃、胡霭、任梦长、越岑及一众嫡传弟子。
凌重羽率先说道：“今日召集诸位，是为商议遗世宗生死存亡之大事，胡霭、梦长两位义士，虽不是我宗门弟子，可于绝境之时不离不弃，屡屡伸出援手，故此次议事，也请二人一同参与。”
“师兄，如今这形势，若我们再不自救，便只有等死的份了！”殷燃上前禀奏，直奔主题。
凌重羽听了，沉默不语，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细细摩挲。
“师兄！”殷燃急切地叫了声，“难道要我们抱着宗门规训一起死吗？”
“诸位怎么看？”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主张按兵不动，有人主张止戈求和，甚至还有人觉得应当报官，让官府出面伸张正义。
以越岑为首的弟子们则声援了殷燃，胡霭与任梦长保持了沉默，他们毕竟是外人，不宜介入宗门内部事务。
一个宗门久不入世，在赤裸裸的恶意，明目张胆的杀机面前，或多或少还保留着不合时宜的天真与纯良。
大部分人都觉得，无仇无怨，何至于此。他们虽是有手中剑，千百年来皆是为了证己道，为了护正义，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要挥剑厮杀，只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
眼看着宗门议事即将演变成一场口水战，凌重羽终于开口。
谦和出尘的碧水剑宗，今日显露出了他强势决然的一面。
“宗主闭关之前将高位托与了我，阖宗上下皆要以我为尊，吾之言，即宗主之言，吾之意，即宗主之意，尔等务必奉行，不可阳奉阴违。”
“遗世宗以剑开宗立世，前辈以剑入道，以剑传道，世代相承，屹立千年不倒，终成第一剑宗。”
“历代宗主即位，皆秉承规训，不入红尘，不惹俗务。”
“然，不入世不是不能入世、不敢入世。今逢乱世，宵小横行，鼠辈觊觎我宗光耀，欲取而代之，心思之歹毒，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我宗弟子受牵连者众，死伤者众。”
“忍无可忍，退无可退。自今日起，我宗出世，以战止战，以剑迎敌。”
凌重羽站起来，衣袂飘然翻飞，他眼瞳空洞不能视物，亦有千军万马奔腾。
“诸位高见，吾已知晓，今吾颁布宗主喻令，只一字，那便是：战！”
“我宗脚踏之地，剑指之处，必荡污浊，开太平，清明不复，剑不归鞘！”
凌重羽抽出碧水剑，立于堂前，碧水声寒，剑锋凛凛，不可侵犯。
众弟子纷纷出剑，效法碧水之决然，剑意尽出，或冷厉、或巍峨、或决然、或随性、或神秘、或坚毅……皆汇聚纤尘，成为一宗的意志，峰峦之间，山巅之上，当世第一剑宗，终于决定向整个江湖，亮出锋芒。
霞州，松白居。
客栈二楼的第二间厢房，终于等来了客人。
西楼为来客倒上了茶。
来者三人，身着青衣，发缚丝带，为首者双目无法视物，神色淡然，似月下冷泉，左手边是一女子，长黛眉，琥珀眼，一口朱唇，暗含张扬，似蝶舞红霞；右手边是一少年，瞳若点星，面若覆雪，冷然一瞥，便似霜寒。
“西楼恭候剑宗多时。”西楼将三盏茶盅推向三人，茶盅丝滑地在桌上移动，却暗含着凌厉的内力。
凌重羽略微抬了手，茶盅稳当地分停于三人面前，一滴茶水不洒。
“你家主人在哪里？”凌重羽开口问道。
“主人不便出面，将霞州诸事皆交予西楼，剑宗有什么事，与我说便是。”
“你们的条件？”
西楼微微一笑，“不求回报，主人心之所愿，不过还霞州以太平，霞州还是昨日的霞州便好。旁的，别无所求。”
“好一个别无所求。”凌重羽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西楼，“可还愿助我宗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