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名节,我是早就没有了
殷燃与胡霭是到了第二日,才知道非遇同那两个小道姑一夜未归。
可未等他们下山去找,非遇和那两个道姑便自己回来了。
非遇面无表情,可发间凌乱,衣服似是草草穿上,与她平日里讲究的样子大相径庭,她身后的两个道姑掩面啜泣不止。
等候在门前的道姑想要搀扶住她,被她轻轻拂去,只得了一声淡淡的吩咐,“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
非遇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大红色的锦被下,是一丝不挂的身体,她动了一下,隐秘处传来一阵刺痛。
在她身侧,睡着一个男人,她畏寒似的颤抖不已,贝齿将红唇狠狠咬住,鲜血滴落在红被上,了无踪迹。她胡乱地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那男人被她的动作惊醒,盯着她雪白的脊背,眼神像毒蛇的芯子一般,在她身上来来回回地舔舐。
卧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两三个锦衣公子毫不避嫌地走了进来,“言兄,昨夜春宵一度,可还帐暖?”
一阵下流的调笑。
言矫坐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非遇道长常侍神仙左右,滋味,自然与红尘里的凡女不同。”
言家长子言矫,言家的当家人,淑慧皇后的后人,觊觎免死金牌的宵小肮脏之辈。
她深居简出,可他知道她的身份,他蓄谋已久,置她于不堪死地。
非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带着两个姑娘离开青楼的,那些人指着她们说了什么,她也记不真切。
她知道,自己的道袍染已经染上了污渍,也许用尽一生,也无法清洗干净。
白雾袅袅,她将自己沉在木桶中,任由热水侵入自己的鼻腔,在窒息的痛苦之中,她竟然感到了一丝解脱的快意。
直到一双手将她大力拉起。
殷燃攥着她带着青淤的胳膊,“别想不开。”
非遇青丝尽湿,贴在后背额间,水滴顺着发丝落在她的额间眼角,缓缓流下。
非遇的名声毁了,紫金殿也跟着受了牵累,香火一夜之间断了干净。
与非遇一同回来的两个小道姑当天夜里就投了湖,被捞上来时人已经浮肿得不成样子。
非遇盯着她们不复美丽的脸看,末了还笑了出来,殷燃上前拽了拽她,“非遇,你在看什么?”
非遇揩去笑出的眼泪,“我在看她们未满二八便又要遁入轮回,生时无依死后无靠;我在看这世道总是偏爱恶人,将懦弱者踩入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能翻身;我在看自己恬不知耻,遭此大辱,竟还想苟活于世。”
“我笑我自己无能无用,辜负了历任观主,辱没了紫金殿。”
她看着殷燃,微微抬起下巴,想尽量保持清高孤傲,一如往昔,殊不知冰凉的手已经出卖了自己。
“如果他们拿你有别的办法,便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折辱你。”殷燃死死地拽住她,像拽着一株随时准备随风而去的蒲公英。
“毁掉一个女人最快,最不需要理由的方式,便是毁掉她的名节。”
“如果女子要有名节,那为何男子不用?同样都是人,也不见得他们有三头六臂,会腾云驾雾,成了神仙。”
“名节,我是早就没有了。我贪图美色,我不守妇道,我还经常与小馆结伴同游。”
“他折辱了你,你一死了之,这算怎么回事?你可以,阉了他,或者杀了他,让他身败名裂,以命抵命。”
天上飘落了雨,一丝一丝,落在湖里,起了涟漪,落在身上,湿了衣袖。
非遇挺直了脊背,在雨中凝结成了一块坚硬的玉石,她摆了摆手,吩咐道:“将她们葬了吧。”
殷燃安静地陪伴在她左右,是天地青黛间唯一的一抹殷红,碧水倒映着绿树,她似垂落在人间的赤霞。
紫金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非遇在见微堂见了他,“言公子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明明不食人间烟火,此刻却笑得如同一朵盛开的罂粟,她更加动人了。
“青楼一别,非遇道长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恋爱。”言矫上前一步,“言某只是想要先祖遗物,小遇儿何必卡着不给呢。”
“你前段时日派人在道观夜夜翻找,可曾找到?”非遇轻蔑一笑,“淑慧皇后在世,怕是不会肯认下你这门亲戚。”
言矫面上闪过阴毒,转瞬即逝,随即又笑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提亲的,我抬你回去做我的四姨娘可好?”
他太过无耻,将非遇恶心得再也笑不出来,恨不得将言矫立即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给我我要的,或者嫁给我,你选一个,不然,我就将你观中的小道姑,一个一个,都拐去青楼尝尝男人的滋味儿。”
他看着非遇,像看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她越是不甘不愿,他越觉得畅快刺激。
非遇抄起茶盏掷向言矫方才站过的地方,“龌龊!”
殷燃与胡霭从屏风后走出来,怀抱佩剑,眉头紧皱,言矫的恶毒程度真的超乎想象。
“你准备如何?”殷燃出声询问。
“我准备,嫁给他。”非遇冷冷答到。
言矫的聘礼很快便上了山,紫金殿仍是清清冷冷,未见喜庆。
几乎是迫不及待,言矫带着大红花轿来道观接人,按照他的要求,非遇穿上了喜服。
言矫知道宽大的衣裙里,是怎样撩人玲珑的身段,仅一次,便让他食髓知味,他喜爱地在新娘身上摸了又摸,甚至想要探进去,却被一把抓住。
手劲儿还不小,他收回了想要孟浪的手,嗅了嗅她身上的脂粉香,“晚上再要你。”说着一把将她抱起,塞进了小轿子,从侧门抬进了言府。
三世家如今正声势鼎盛,霞州城里的人哪里敢不卖言家的面子,因此虽不齿他收道姑作姨娘的行径,但碍于他的威势,也纷纷赴了喜宴。
席间言矫春风得意,与来贺诸人觥筹交错,美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很快就喝得飘飘欲仙。
他大着舌头,吩咐自己的弟弟言饰招呼客人,自己踉踉跄跄地要去洞房。
通往洞房的路静得出奇,连风声也没有,他忽然汗毛直立,缓缓转身,发现跟着自己的小厮仆役死了一地。
他还来不及惊叫,双手就被利刃砍断,自己则被钉在了地上,一柄大剑穿喉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