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宿紫金殿
官府查抄五行宗,开头声势浩大,却草草收尾,坊间流传了几十个说法,但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达成共识的诸位那时谁也不知道,这场始于买凶杀人的合作,日后会在江湖里掀起多大的风浪。
不过这些皆是后话。
商谈结束之后,殷亦实命人搬了一箱万里烟交给胡霭,“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帮我,不过这次还是多谢,算殷氏欠你一个人情。”
胡霭接过万里烟,淡淡道,“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小厮将马车赶了过来,殷亦实上了马车,临走前又撩起车帘,“但还是希望你离我姐姐远点。”
胡霭听了,自下而上与他对视,眼中不起波澜,“与你无关。”他说。
殷亦实觉得,胡霭看他,和看桌椅板凳,没什么区别,他明明是在俯视他,却生出了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殷氏公子没有死,当夜殷家的白绫便全撤了。在黑暗中蛰伏的,蠢蠢欲动的势力,又按捺住了想要搅动风云的野心,继续在暗中窥探,等待时机。
胡霭带着万里烟回到了小院,他眼巴巴地看着殷燃,等待她开口。
殷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来来回回地拨弄地上的小石头,将石头滚了十几圈,终于道:“再不进来,饭就要凉了。”
孪生子平安脱险后,变得更加忙碌,消息不知道这么传出来的,孪生子此次意外失踪,是有人雇下不归堂,重金买下二子的项上人头。
可他们还是平安回来了,这似乎是某种信号,人们从两个还未及冠的少年身上,看到了更加隐秘,更加错杂,更加不可攀的权势。
临走前,殷燃躲在暗处,悄悄看着孪生子上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远去,她最后看了眼殷府鎏金的牌匾,翻身上马,启程赶回霞州。
星夜兼程,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三人终于抵达霞州城外。
要回遗世宗,需得穿过霞州城。彼时城门已闭,三人无法进城,见半山腰上隐隐有个道观,亮着两盏灯笼,便上山欲借宿一晚。
道观白壁紫檐,依泉而建,门前立着两颗老松,正中间是一紫檀匾额,上用金笔龙飞凤舞地写下“紫金殿”三字。
殷燃扣了扣道馆的门环,一小道打扮的女童开了门,睁着一双干净的大眼睛问,“施主来紫金殿所为何事?”
殷燃觉得这女娃娃可爱极了,半蹲下身子,竭力笑得温柔,“这位,小道长,我们想借住一晚,可否行个方便?”
小道姑警惕地瞅了瞅殷燃,又探头看了看她身后的一男一女,“小道去问问观主。”
不一会儿,她便噔噔噔地跑回来,道袍鼓进了风,像一个迎风而立的小蘑菇。
“我家观主说,女施主可以留宿,男施主的话,还请在观外自便。”
胡霭听了,推殷燃进去,“你和遥萹进去吧,我就在观外睡一晚,顺便看着我们的马。”
殷燃看着他,胡霭便又把她往观里推了推,“去吧。”
紫金殿并不很大,一条羊肠小径,通往三清主殿,玉皇殿、三清殿等分列左右。再往后,便是日常会客的客堂,取名见微,以及供道士和信徒休憩的地方,取名为云舍。
小道姑将殷燃带去云舍安顿,厢房虽小,却很干净,其上悬挂着女居士的画像,骑鹿腾云,道骨仙风。
一路风尘仆仆,殷燃与遥萹草草梳洗后便沉沉睡下,半夜里殷燃却被刀剑之声惊醒。
殷燃拿起天问,推门至院中查看,迎面飞来一把匕首,被她用剑打落,胡霭不知何时也进了道观,来犯者武功平平,古剑尚未出鞘,他不知从何处抢了一把尖刀,斩杀了数十人。
偷袭者也知道,今夜是碰上了硬茬儿,多半数已经死于那个男罗刹手下,余下的几个再不敢久留,落荒而逃。
思及道观还有一众道姑,恐来人有诈,胡霭并未去追。
几个女道士披着道袍走出来查探,见胡霭手持尖刀,面上淋着鲜血,被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匆匆回避。
这么大动静,观主还未现身,倒是那个接待他们的小道姑,又迈着小短腿走到殷燃腿边,拽了拽她的衣袖,压低声音叫她,“施主。”
殷燃配合地蹲下,小道姑趴在她耳边道:“紫金殿不能进男客,你能不能叫他出去呀。”
说着还害怕地看了眼胡霭。
殷燃哭笑不得,不想胡霭帮道观解了围,得到的还是毫不留情的逐客令。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胡霭便拎着尸体出去了,来回了几次,终于将血场收拾干净。
云舍的灯又一盏接着一盏熄灭,这么大动静,寻常人早已惶惶不安,可这群道姑却似是已经习惯,道观寂静得有些渗人。
殷燃回到房中,遥萹正坐在床上揉眼睛,带着鼻音喊了声,“师叔。”
殷燃将剑放回桌上,“无事,你继续睡吧,我们天一亮就离开。”
一夜无话,殷燃辞别小道姑,与胡霭和遥萹进了城。
上次在城中遭人喊打,还险些丧命。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殷燃心里还有些后怕,有意无意地用衣袖挡着脸。
“殷燃!殷燃!”似有人在背后喊她,可这城里哪有认识的人,要是有,那也是仇家,她拉着遥萹快步往前走,“这次连名字都叫人知道了,我们快走,不然又要被扔臭鸡蛋了。”
“殷燃!胡霭!是我!”任梦长在背后喊破了嗓子,“你们等等我!”
胡霭听出了任梦长的声音,叫住闷头往前走的殷燃,“好像是任梦长。”
“嗯?”殷燃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果然是任梦长,站在药铺门前,背了一大麻袋的药材。
殷燃将任梦长采买的药材放在马背上,“你怎么一个人下山了?”
“药材没了,我下山采买点,就你们宗门如今的光景,我一个人下山,还更加安全。”
殷燃一想,说得有理。“我们离开这几天,四门派还有打来么?大师兄他们还好么?”
“这几天倒是消停。”任梦长说着,看了看殷燃,又看了看胡霭。平时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此时却刻意保持着距离,似乎有暗流涌动。
事实上,自从那次殷燃用剑指着胡霭之后,二人之间便透着一种尴尬的沉默与疏离。
他伸手点了点殷燃,“你们,吵架啦?”
殷燃不自然地看了眼胡霭,“没有。”
“没有?”任梦长又绕到胡霭面前,“为了何事吵架?”
胡霭不想理他,伸手将他拨开,“借过。”
四人走进山林,身后忽然传出一阵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