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对手
未时的钟声昭示着决赛即将开始。
上午获胜的两支队伍——小六队和小五队此刻已经齐齐站到了擂台之上。双方看起来都做好了准备，小五队站位分明显然已经摆好了阵型，而小六队仍旧一子排开，负手攥拳。
场上气氛焦灼，只等秋琨玉宣布比赛开始便要进行月考团队赛魁首的角逐。
小五队对自己队伍所掌握的基础五行阵法十分自信，认定只要这次不被激怒不中圈套就可稳稳夺魁。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面对小五队这个先前就结下梁子的劲敌，小六队五人的表情亦是胜券在握。
看台众人，尤其是转押小五队夺魁的学子们不禁开始忐忑，难不成这次他们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战术？
可是小五队先前吃了亏，这次肯定说什么也不会再被朝曦他们激怒了。
只要五行阵法一开，同级中根本没人能招架啊！
不仅看台上的人这么想，擂台上的小五队也是如此想的。
娃娃脸和打拳少女一左一右站在翟月荣身侧，齐齐向着朝曦众人做了个鬼脸。
朝曦几人眼神都没变换一下，用无视来直截了当的表达了对这俩人幼稚行为的蔑视。
被无视了之后，小五队除翟月荣之外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娃娃脸第一个开口：“你们不会又想激我们和你一对一吧！我告诉你们，这次我们不会再上当了！”
话音刚落就见云阁站在不远处明目张胆翻了个白眼，隔着脸上那一层绷带都能感觉出来他此刻的表情有多不屑。
娃娃脸被云阁的白眼激的怒从心中起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身侧的翟月荣拦住了。
翟月荣幽深的目光直直落在朝曦身上，她此刻战意正浓，一心要在今日的擂台上重挫朝曦找回在昨日的擂台丢失的脸面。
若朝曦知道她此刻心中索性定然会十分无奈。
输了一场就算丢面子了，小屁孩儿就是小屁孩儿。
但朝曦没有读心术，她对上翟月荣敌意的眼神也只回以一个温柔细腻的笑容，朝曦的长相带着天生的优势，只要不刻意板起脸，那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能让对方看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
翟月荣冷哼一声，移开视线不再看朝曦。
这姓翟的小屁孩儿又怎么了？
朝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向来不会对着这种无意义的不解浪费太多时间，她回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队友，做赛前最后的确认：“大家，手法和位置都记住了吗？”
温姜三人看了眼商林，笑容自信在日光下闪耀着少年人独有的张狂。
“放心吧，忘不了。”
“好，”朝曦对着队友们满意点头，攥起虎口处微微闪着寒光。
“竞技比赛不做魁首——”
“相当于整个白干！”
在先前的比赛里大家已经对哨子和锣鼓声音形成了肌肉记忆，尖锐的哨鸣一响小六队便条件反射立刻冲了出去。
同一时间，一早就列好阵型的小五队手中飞速手印结法发动阵法，整个擂台瞬间被焦黄的土色所笼罩。
基础的阵法而已，在看台上的导师们眼中自然是形同摆设，但在二年级以下的学子们看来，朝曦几人就像是突然被一阵骤起的土色迷雾吞噬了。
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学子们屏息凝神瞧着擂台上的一团土雾，眼睛一错也不错，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擂台上的决赛仍没有结束的迹象，学子们终于忍不住，开始交投探脑纷纷低声讨论了起来。
“怎么办？我赛前押了决赛小六队胜，现在看来情况不大妙啊！”
“我也是！我把我攒了一个月的积分全押在小六队身上了！不会要打水漂了吧？”
“我也是，烦死了，早知道不跟风玩儿什么赌盘了！”
“诶~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押了小五队！看这形势小五队赢定了！我的积分可以翻一翻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突然！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结束了，比赛结束了——”众人赶紧抬头向擂台上望去。
只见擂台之上，土色终于缓缓散去。
阵法撤了？
谁输了？
谁赢了？
众人迷茫又忐忑，开始猜测那与自己的积分息息相关的最后结果。
失去了秽土浓雾的遮掩，擂台上的情形顿时原原本本的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是朝曦他们赢了！赢的是小六队！”
残余的尘土飞扬之中，五个少年昂首挺胸站在擂台之上，除了身上原本洁白崭新的校服沾满黄土之外根本没收什么伤。
反观小五队，一个个面色苍白倒在地上，万分狼狈。
娃娃脸挣扎着想要起来，浑身却提不起一点力气，他瞪着一双圆眼怒视朝曦几人：“你们阴险卑鄙！居然作弊！”
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台上的声音顿时弱了下去，众人狐疑的视线落在小六队的身上。
秋琨玉闻言亦紧忙飞身上前查看小五队情况，在检查过后松了口气，随即赶紧起身向大家解释。
“小六队只是用银针暂时封了小五队队员的几处穴位使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没有作弊。”
娃娃脸不依不饶，用尽全力大喊：“那也是用暗器！不光彩！”
商林闻言一向平静温和的练顿时沉了下来，就连秋琨玉的表情亦算不上太好。
秋琨玉：“针灸之术乃是医家传承，暗器怎配与之相提并论？何况小六队五人年纪尚轻，为避免误刺入其他重要穴位都是光明正大，废了好大一番劲儿先近了小五队的身才手持银针刺入穴位的，这一点，在场的导师们都可以作证。”
李贺年率先起身，微微颔首道：“贫道可以作证，小六队没有作弊。”
许智微亦起身：“基础阵法迷惑不了我们，我们在看台上看的很清楚，小六队的确是先将银针亮出在小五队眼前再当面刺进去的，只是小五队的孩子们还不了解‘针灸’这一手段未放在心上而已。”
三位导师已经发话，其余导师和三年级的学子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都在点头认同。
翟月荣闭上双眼，声音虽有不甘心但并无质疑：“之桐别说了，他们没有作弊，是我们掉以轻心了。”
翟月荣话音落，秋琨玉转身宣布：“那么，本次月考团队赛魁首为——小六队！”
朝曦站在不远处，耳畔是众人的欢呼道喜。
她微微低头看向倒在地上闭着双目仿佛隔绝在所有热闹之外的翟月荣。
这两次失败对于这位小屁孩儿的心性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
今日得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聊一聊。
不然难说会不会以后每次站在擂台上都想起‘认定对手’带给她的挫败感，一辈子困在这两场失败里。
·
三月初的晚风还是带着些微寒意，此时皓月当空已是深夜，白日里在学院后山上做喂食灵兽任务的学子们都已经散去，四周寂静的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
翟月荣已经恢复了体力，脚踏着刚显绿意的土地，向着山中走去。
一路上的提示做的很明显，翟月荣跟着那些刻意留下的符号没走多久便看见了月色下那个一眼营养不良的瘦小身影。
朝曦听见身后树枝被踩断的清脆声音，转过头来向翟月荣露出一张笑脸。
“来啦？”
翟月荣在距离朝曦三步之外的地方停住，她最烦的就是朝曦这样总是温柔微笑的脸，好像她根本就是个没脾气的娃娃一样：“你约我此时来后山做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朝曦将一早准备好的木棍扔给翟月荣，脸上是翟月荣最烦的笑容：“白日里没尽兴，晚上想和你再打一架。”
翟月荣抬手接住飞来的木棍，一张小脸上表情复杂，她接连两次败于朝曦手下，心里已经没了斗志，翟月荣开口尝试说服朝曦：“白虎学院禁私斗，违者抄写十遍入学手册。入学手册上写的明明白白，你可以约擂台赛——”
朝曦已经有些困了，才不等翟月荣说完话，直接握紧手中的小木棍拔腿冲了上去，翟月荣措手不及，但还是下意识的抬棍抵挡住了朝曦的攻击。
翟月荣皱着眉：“朝曦你有病吧！”
朝曦微微一笑，无视了翟月荣的骂言骂语，手腕一翻，又一棍子敲在了翟月荣的腰上，紧接着趁翟月荣反击的功夫一棍子抽在了她的小腿上。
翟月荣本来就不是什么老实好脾气，挨了这么多下打心火顿起，抄起手中木棍奋起反击。
“朝曦！你！是不是！有病！”
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之下，两个小小身影在山林之中以木棍为武器打的难舍难分天昏地暗。
翟月荣大汗淋漓，被朝曦泥鳅一样滑溜溜的身法气的小脸通红。
终于给她抓住一个时机，翟月荣泄愤一般的暴喝一声，一棍直冲朝曦天灵盖劈去，朝曦一个闪身灵巧避开。
却在此时，木棍周身仿佛有气环绕其上，在朝曦闪开的一瞬间，木棍狠狠划过朝曦身后的大树。随着一声巨响，庞大的树体瞬间断为两截轰然倒地。
翟月荣懵然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木棍，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而在被树体轰起的一片飞扬尘土中，朝曦看着翟月荣缓缓笑了。
“恭喜你啊，翟月荣，我三日前踏入灵三段时才学会的以气入物，你以入灵一段的实力在一场不到一个时辰的战斗中就学会了。”
听见朝曦的声音，翟月荣握紧手中的木棍，缓缓抬起头，眼中情绪难以名状。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笃定：“朝曦，你是故意的。”
朝曦做好事不留名的思想觉悟，更没有做了好事还不想要别人感恩的高洁品德，她直截了当点头，眼神期待的看着翟月荣：“对啊，我就是故意带着你进步的，所以，你打算怎么谢我？”
翟月荣抿唇不语，低着头思索半天也没想好有什么是只有她懂而朝曦不懂的。
五行阵法？
不，就一个基础的破阵法，没有她朝曦也能学会，那……
“好了，日子还长，你回去慢慢想吧。”朝曦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说完就打了个哈欠，嗐伸手揉了揉眼睛：“太晚了，我们都该回去睡觉了。明日的个人赛可没有队友兜底全凭我们自己了，好好养精蓄锐才是正事。”
“朝曦！”翟月荣站在朝曦的身后突然出生大喊：“你为什么帮我？我一直在嫉妒你，在挑衅你，一直想把你从第一名的位子上拉下来，你为什么……我们不应该是对手吗？”
“诶？”朝曦脚步一顿，在翟月荣的视线中，侧过脸温声道：“只有血海深仇的敌人才希望对方过的不好再无精进从而获得碾压的快感，你我既然是对手那自然是应该时时互相切磋比试，用对方的进益来勉励自身了。”
朝曦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只留给翟月荣一个背影，但她的话始终在翟月荣耳边回荡。
翟月荣突然想起方才那双在月色下宛如闪着熠熠星光的赤瞳。
其实红色，也不是那么讨厌的……
翟月荣轻笑一声，察觉到此刻自己的表情和朝曦平日一贯露出的笑容没什么两样时瞬间板起个小脸儿，还将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冲着朝曦越来越小的背影放声大喊：“朝曦——你别得意——总有一日，我还是要超越你打败你的——”
朝曦没回头，只挥挥右手表示她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朝曦和翟月荣俩人被许智微一手一个提溜小鸡仔儿一样提溜到了昨夜那棵大树的‘尸体’前。
许智微抚摸着朝曦和翟月荣的头，笑容核善，目露磁祥：“就你俩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山上私斗还把咱学院成立一百周年庆典上种下的古树给砍了？”
朝曦：……
翟月荣：……
翟月荣试图再挣扎一下：“导师，您有证据吗？我俩昨晚上都在院子里睡觉！”
朝曦：……
这孩子怎么回事，都把咱俩提溜到这儿来了指定是有证据啊！
朝曦一把将翟月荣拉到身后：“别听她的，我们坦白从宽，但是我们是有原因的！今天不是个人赛吗，我俩对自身实力太没自信了，所以想趁着夜黑风高背着大家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我们也是想要好好学习好好努力啊！”
许智微的笑容僵硬了那么一瞬，看看年纪第一的朝曦，又瞧瞧年纪第二的翟月荣：“你俩？还不自信？”
朝曦深深点头：“是啊，大家都太优秀了，差距太小了，不努力就等着被超越啊！”
“但是！我们也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行为的错误，所以，我们自请，在个人赛之后共交给您十份入学手册手抄本，以表示我们再不敢犯此类错误的决心！”
朝曦的眼神，坚定中透露着真心实意的反思懊悔，许智微看着面前这俩小冬瓜也是心里一软。
“行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俩抄完入学手册之后还得再给后山种十棵树，就用你们的积……”
“没问题导师！”朝曦毫不犹豫一口应下，紧接着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又问：“那树苗是从秋琨玉导师那里领取吗？”
许智微看着小女孩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那句‘用自己的积分来扣’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良久，许智微罢手说道：“对，找你们秋导师要树苗，就说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