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算账
“这就是你所谓的算账?”
盛京城内一座算不上多大的府邸中,江漓看着眼前那张在近墨楼花销了五千两黄金的单据哭笑不得。
顾砚卿嘴角上扬,笑着点了点头。
“是你让我叫的价!再说了,还是自个儿家买卖。有你这么坑人的吗?奸商!”江漓双手撑着头,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毕竟是范老板的买卖,这该有流水还是要有的。再者说了,谁跟你是自家人了?”
顾砚卿将单据放入了一个锦盒之中,里面都是这些年五皇子江漓在近墨楼的花销单据。
江漓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早知道这账是欠下了,我就……”
“就什么?”顾砚卿瞪了江漓一眼,冷冷地问。
江漓立马收住刚刚要出口的那句过夜,露出那颗虎牙笑眯眯地说:“就多吃点菜,吃回来。”
“哼,就知道吃!”顾砚卿冷哼一声,拿起锦盒掂了掂,这才接着说:“一共两千万两黄金。算上利息。你江漓欠我顾家两千五百万两黄金。”
江漓向后一仰,将双腿架在书桌上。一副我就是没钱,我就是不还的架势。
“我这些年都算是替你做事,怎么着也应该抵了些吧?”江漓索性耍起无赖。
只见顾砚卿挽起左手的袖子,一处牙印疤痕赫然出现在洁白如玉的小手臂上,牙印的右侧有一处颜色特别的深,与江漓那颗虎牙的位置相对应。
江漓见到这一幕赶忙闭上眼,说道:“那还不是你自找的?”
顾砚卿放下袖子轻声道:“狼崽子。是你欠我的,抵不得赖。”
这句话出口,江漓终是坐不住了,低下头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无赖样子。
而顾砚卿则是推开房门,月光洒落在屋子里,与屋外的大雪连成一片。
“我回去了。你不送送吗?”顾砚卿语气冰冷地问道,丝毫没有让人觉得有一丝的温暖。
江漓迎着月光看着门口的顾砚卿,想起了那个牙印的由来……
经历过了这一次的禁闭,加上有了顾砚卿这么个伴读。江漓总归是不再闹了,安稳了好些日子。
白天他随着讲礼太监学习,晚上回去顾砚卿也会一一带他讲解温习,慢慢地也就对宫中那些繁文缛节驾轻就熟了。
既然熟悉了那些礼仪,江漓也才八岁而已,那么便应该像其他皇家子弟一样学习功课。
于是二人便一同跨进了国子监的大门,和其他皇子一同跟着大黄门学习课业。
那是江漓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四个哥哥,本觉得和年龄差不多的几位哥哥见面,不会像与父皇一样那么生疏。
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被无视了不说,莫名的还多了几个白眼。
学堂之上的方先生也没有多照顾这个新来的五皇子一点,依旧照着昨日的顺序说起了课。
随着说道“君子佩玉,勿忘其德”。几个皇子纷纷低头看向了腰间佩玉,唯有江漓没有看去。他只是将手伸进怀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渐渐地出了神。
他的怀中正是那块进宫前掉落在马车上的木牌。
那不是什么好的木头,只是寻常的桐木。做工更加算不上什么精细,毕竟只是那个手脚笨拙的木匠阿爹自己做的。一个做粗木工都做不好的木匠能做出什么好的东西呢?
江漓记得那时候的他在学堂念书,夫子也是说到了这句“君子佩玉,勿忘其德”。
孩子们都对玉佩有了种莫名的向往,好像佩戴了玉佩,这书便是读进了肚子里,自己便是那学富五车的读书人!
于是后来的几日,他的同窗们便纷纷佩戴起了玉,虽然算不上什么好玉,但是在孩子们的眼里那总归是块玉啊!能戴在自己腰间便是很好的了!
那时候,江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却空荡荡的,心里总不是滋味。于是那天晚上他没有吃饭,苦苦哀求自己的阿爹能给自己也买上一块玉。
可是连饭也吃不饱的木匠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买玉呢?
于是过了几天,当江漓满怀欣喜地打开那块手帕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一块有了串着红绳子的木牌。
木牌的做工很是粗糙,就连上面的字也是七扭八扭的。
江漓把木牌打飞在地上,在木牌上狠狠踩了一脚,木牌的背面摔出了一道裂痕。他做完这些,便在家中嚎啕大哭,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他哪里不知道阿爹的不容易呢?可是他也想要一块玉啊!
后来虽然这木牌也是戴在身上了,但是每当出门的时候,江漓总是将木牌摘下放到怀里,生怕其他人看见了笑话他。
但是今日,江漓却觉得这木牌比世上所有的玉佩都要珍贵。
江漓想得有些出神了,以至于方先生走到他面前,他依旧没有察觉。
“拿出来。”方先生用戒尺拍打着桌面,冷冷地说。
当江漓将那块木牌从怀中掏出来的时候,先生看着眼前的那块木牌皱了皱眉。
能在皇宫里给皇子授课,没有一些门路是不行的。先生知道这个五皇子是近日才被皇帝从民间找回的沧海遗珠,比不得其他皇子的尊贵,他们有着母族撑腰,而江漓则是什么都没有。
方先生瞧见了江漓的神色,知道那木牌对于他而言必然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放到桌案上,下课了,自己拿回去。莫要分心。”方先生说完便继续讲课。
等到课业结束,先生便走了。
还没等江漓上去拿回自己的木牌,一个身着淡黄色蛟龙袍的男孩便冲了上去,拿起那个木牌看了起来。
“切,我以为是什么宝贵物件,原来就是个破木牌子啊。”男孩看向江漓接着说:“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
“还给我!”江漓看着眼前的男孩大声吼道。
身着蛟龙袍的男孩听江漓吼自己,也是有些生气了。
“你懂不懂规矩?我是太子,我母亲是当今的杨皇后。以后这天下都会是我的,我会要你这块破牌子?”
说罢,太子将木牌狠狠砸在了地上。
看着断成两截的木牌,江漓发了疯似的想要冲上去。
就在快要够上太子的衣角时,他却被身后的顾砚卿死死地抱住,不能向前迈出一步。
顾砚卿边拉着边朝着太子说:“太子,您请先回。五皇子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
太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便要走。
江漓看到太子要走,自己又扯不开顾砚卿,有些急了的他便张口向着顾砚卿的小手臂上咬去。
顾砚卿任由江漓如何死咬自己的手臂就是不肯松手,因为他知道若是松了手,那么这个五皇子必然又要受到重罚,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直到太子消失了,国子监的学堂内只剩下他俩的时候,顾砚卿才松开了手。而他右手手臂已经是鲜血直流了,原本洁白无瑕的手臂上两排牙齿印有些骇人,右侧甚至被江漓的虎牙咬出了一个深深的窟窿。
江漓抱着断作两截的木牌走回了自己的住处,而顾砚卿则是托着受伤的右手跟着,一路不曾分开,生怕这个五皇子做出什么傻事。
顾砚卿哪里不知道,这不过是太子的有意为之。为的就是给江漓一个下马威,这背后少不了皇后和杨家的意思。毕竟一个突如其来的皇子,乖不乖,争不争性子如何很重要!
若是不听话,不守规矩,这皇宫中有的是办法让他死的毫无声息。而对于顾砚卿来说,江漓是他振兴顾家必不可少的一枚棋子。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漓看到了桌子上的木牌。只见木牌被一根根金爪又重新连接到了一起。
连接的手艺很是粗糙,但是却和做工粗糙的木牌说不出的和谐。
江漓正觉得这些金爪很熟悉的时候,顾砚卿推开门走了进来。而顾砚卿发髻上的那支金钗却成了光秃秃的一支金棍子。
江漓低下头,看了看木牌。知道这是顾砚卿的手笔,用来母亲遗留的钗子给自己修好了木牌!
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江漓走了上去掀起顾砚卿的衣袖,用手抚摸着那排牙印留下的伤口问道:“还疼吗?”
顾砚卿摇了摇头,语气淡然地说:“不如昨日那么疼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就当我欠你的吧,以后一定还你。”江漓对好看的顾砚卿有了不小的愧疚。
顾砚卿点了点头,也不客气。
他看向江漓说道:“如果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当你还了。你愿意吗?”
江漓只以为会是些例如以后好好听课,不再和其他皇子起冲突的这些小事,便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说吧,什么事我都依你。”
这句话说完,顾砚卿一反之前还是平静,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我要你做皇帝!”
没有问愿不愿意,因为这是江漓答应他顾砚卿的,抵不得赖。
想起这些事,江漓再看向门口的顾砚卿问道:“你总是穿这身月白色的衣服,就不嫌烦吗?”
顾砚卿没有回答,就在他向门外迈出一步的时候,只觉得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江漓顺势将他的袖子褪去,抚摸着那块疤痕,在他的耳边轻轻问道:“还疼吗?”
顾砚卿只觉得打了个冷颤,全身有些酥麻。随后便摆脱了江漓,冷冷道:“等到你及冠了,再说。”
江漓自觉得无趣,双手抱在胸前叹了口气。
对于顾砚卿。江漓觉得好像从答应他争龙椅的那一刻起便习惯了言听计从,习惯了处处迁就。
等到顾砚卿走出院子,江漓看着满园的积雪,和那新走出的脚印,这才缓缓地说:
“我自八岁进宫时,便觉得此生大概就只会是个碌碌无为的命,最多就是个逍遥王爷。等着某天哪个哥哥做了皇帝给我赐下一杯毒酒,亦或是一条白绫。所以打一开始,我就只想优哉游哉。可谁知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