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颠倒，山羊之歌（五）
中原中也最后的决定是把羊送进福利院，其中检查出来有案底的警方会处理。
境一目坐在酒店的褐色沙发上，换了身简单的黑色卫衣与黑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灰色长发随意扎了一个低马尾，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他让中原中也洗了个澡，这里暂时没有中也的衣服，就先用境一目的凑合一下。境一目长的比中也高，衣服对中也来说有些宽大。
中也现在身上穿的和境一目差不多，他的赭色头发有些显眼，又加了顶黑色鸭舌帽。
境一目先带中也去商场买些衣服与方便携带的洗漱用品，大件的家具等到了费多卡那里再买。
他刷的是自己的卡。
中也有些茫然无措，他第一次来到这么高档的商场，琳琅满目的衣服仿佛飘在他的眼里转圈圈。
一家名牌店。
“中也，你试一下这件衬衫。”
中也不自在地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他看见衣服上的标签价格是17000日元，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紧接着，这种感情就变成了麻木。
境一目指了一排衣服挨个让他试，中原中也进出试衣间大大小小也有百次。
“需要这么多衣服吗？”他忍不住问。
境一目幽幽地低语：“我来横滨旅游五天，报废了三件风衣、一件衬衫、一顶帽子、两条裤子、一件运动服夹克，合计也有十一万日元。”他的手边叠了要买的五件黑衬衫和五条牛仔裤。
“……”仔细想来，其中一件风衣与衬衫就是报废在自己手里，中原中也沉默了。
中也挑的是一件黑色连帽卫衣、一件深灰色工装夹克、一条卡其色宽松束脚裤，一双厚底增高灰色运动鞋。境一目添了一双高帮马丁靴、两件中长款加厚披风大衣。
“你们这里有贴身的棉衣棉裤吗？”
导购小姐满脸笑容地看着这个大客户，连声应答：“有，是给这位小朋友买吧，还需要内衣内裤吗？我们这里也有卖的。小朋友是平角裤派的，还是三角裤派的？”
境一目立刻给中原中也安排上。
“你需要睡衣吗？”境一目问。
“你有睡衣吗？”中原中也问。
“我听说普通人家里的孩子都会穿睡衣……”
购物车里多了两套毛茸茸的狐狸连体睡衣，兜帽上竖有一对尖耳朵。境一目的是较大款的黑色狐狸，中原中也是小款的红色狐狸。
洗漱用品不用太花哨，三个涂有相同图案不同颜色的白色瓷杯、软毛牙刷、牙膏、毛巾、脸盆、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
中也问：“你家里还有一个人吗？”
“我有个姐姐，叫与谢野晶子。以后她说不定会和我们住在一起，就干脆先买一份放着。对了中也，要叫我，哥哥，尼桑，兄さん。”
“一目……哥……”
“听不见。”
“一目哥。”中原中也白了境一目一眼。
境一目笑着填下收货的地址，付钱，带着中原中也离开。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中原中也没话找话：“你是干什么的？”
境一目顿了一下：“你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就答应跟我走了。真是单纯。我比你大两岁，也算上学的孩子的年龄。我目前的职业是幻想家，以前大概算个杀手。”
“幻想家，我没听过这个职业。”
“说难听一点就是闲人，高级流浪汉，好听一点就是四处游荡的热心肠人士，”境一目说，“我的人生终极目标是完整地戏剧性地自由死亡，死得干净，死得彻底。”
“好奇怪。”中也吐槽，“不过很有你的风格。”
境一目低头盯着中也，催促着什么。
中也的脑袋上无形地蹦出一个“井”字。
“很有一目哥的风格。”
境一目满意地收回眼神，继续说：“你之后的体术再多练练，还需要学习一下枪械操作和冷兵器使用，对了，你身体抗药性有点差，我会在每天的饭里加点微量毒素，你可以尝试着分辨一下。”
“好的。”
“我回酒店就教你，顺便给你一把手枪。”
“我用拳头就行了。”
“万一对方可以消除你的异能力呢？世界上的异能力无奇不有，你要小心一点。之后回据点我带你试一试兵器，看看你与它们的适配度，你再做打算。”
“嗯。服用微量毒素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这个因人而异，我也不打算搞些剧毒，主要是给你用些麻醉药，让你以后不容易被人迷晕。”
境一目说着走到了一家书店门口：“你还必须需要学习外语，我们即将前往的是俄罗斯，之后还会去美国、英国、法国等地，至于化学、数学、文学等科目你看着办。你想上学吗？”
“上学……”中原中也有些迟疑，他的确很想过着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但他现在的目标不止这些。在他与境一目这些天的相处中，他深刻地明白自己的渺小，他需要变强去保护自己，让自己可以不困于牢笼之中，让自己不再是棋子与工具，而成为更上层的不受束缚的人。
中原中也坚定地开口：“按着一目哥的训练计划来，我没问题。”
“年轻人真是有朝气呀。”一位中年男子走出了书店，他拄拐，穿着得体的西服，留着两撇精致的八字胡。
夏目漱石。
境一目朝他点头问好，他笑着回应，中原中也也连忙问好。
“他是谁？”等人走后，中原中也小声的问道。
“横滨的异能力者。不要跟他走太近，他和上面那群鬣狗有关系，派系争端损耗的脑细胞比暗杀谋划多的多。这里面的坑多着呢，你一脚踏进去，就陷入了流沙漩涡之中，逃也逃不出去。”
中原中也严肃地点头，把这句话刻进心里。
境一目转头又看到一个红发少年走出书店。
这是什么垃圾文章的首尾呼应吗？
红发少年敏锐地看了过来，他记得，对面站着的男孩是那个把冰淇淋丢在他准备逃跑路上的人，他的气息与自己很像，都是在黑暗里的捕猎者。
是有人派过来追杀自己的？
但自己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了，不能杀人。
大概是偶遇吧……
这么想着，织田作之助果断地抬脚离开。
“等等，”境一目拦住了对方，“你是杀手吧，接委托吗？”
“我不杀人了。请不要打扰我了。”
“不是杀人，我想请你教这孩子，”境一目把背后的中原中也扯过来，“一些格斗技巧。我可以负责你的衣食住行，一个月工资二十万…”
“不需要，我只是想写小说。”织田作之助回绝了，对方肯定还在黑色地带没出来过，带的孩子未来也会走上他的道路，写书即是写人，自己……
“美元。”
“我不值这个价。”织田作之助可耻地心动了，他不需要我杀人，还提供吃的，但……
“我现在的职业是幻想家，不是杀手了。这孩子是我的弟弟，因为他身份有些复杂，所以想让他多点保命的手段。”
织田作之助与中原中也视线交汇。
那是一双钴蓝的，藏着大海的干净眸子。
……
“月工资不用那么多，只要可以让我每周吃到辣咖喱，给我提供一个能够写作的地方就好了。”
很多年以后，著名小说家织田作之助在一次纸面访谈中这样写道：那位幻想家先生是真实存在过的，在人生的交叉线上，是他与夏目老师把我从黑暗的泥沼里解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