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杀死那只蝶(二)
预警:本篇使用第一人称。
我从小就明白,我是一个怪物。
父亲是俄罗斯□□阿列克塞家族的第四代家主,他干掉了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他人生中的第一准则却是——诚信,他的确没说过慌,但每句话里都有坑。
母亲是一个知名讼棍的小女儿,是个异能者,异能名为【陨落的躯壳】,大概是操纵濒死的人。她是我见过最有野心的人。母亲不喜欢祖母这样的人,她常常在我面前数落那些软弱得过分的人。
我没见过祖父,只见过祖母,她来自一个没落的日本贵族家族,是一个过于慈悲的女人,来到这边后信奉起东正教。
外祖父与外祖母很恩爱,他们是家族的法律顾问。外祖父是个知名讼棍,贪财,但他更爱家庭,我与他的关系应该是所有人里最为亲切的,外祖母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有一双美丽的灰蓝色眼睛,她脾气不是很好,力气很大,外祖父打不过她。
在生我之前,母亲还有过一个孩子,我不清楚是男是女,只知道那年父亲刚上位,并不服众,偷袭与暗杀是家常便饭,母亲被仇家下药,早产诞下了一个死婴。
虚弱的母亲查清了下药的是父亲的一个情妇,独自跑到情妇所在的别墅里,喂了她一枪,把她的尸体拖出去喂狗。
祖母看着狼狈的母亲,在教堂里笑了很久。
母亲当时状态很差,整日抱着那个死婴不肯放手。外祖父与外祖母纷纷过来探望。
父亲为了“哄”好母亲,不知去哪里搞了一组蝴蝶标本。母亲很喜欢蝴蝶,在阿列克塞庄园里设有一个专门的蝴蝶馆。说是标本并不准确,因为那是上面的实验品。上面在进行对异能力的研究,捉了很多有研究价值的动植物,蝴蝶便是其中一个。
“死亡”,深林中的土著如此称呼这种生物。它的特殊之处在于,一群“死亡”只有一个“思想”,“死亡”只要还存在一点,这群“死亡”便不会消失,一群“死亡”可以根据种群的“思想”变大变小,可以各自为一粒灰尘或聚成一栋大楼。
可惜的是,这项研究一点儿成果都没有,很快就被遗弃了。
母亲很喜欢“死亡”,精神有所好转。
很快,母亲又怀孕了,她把自己锁入一个四面装着防弹墙的无光安全屋,身边只有三个由她异能力操纵的尸体陪同,三餐会经过十二道审核,只有心腹能进出,连父亲她也不让进。母亲同时也不忘扩张自己的势力,笼络了好几个干部,直到她死去,那些人还如忠犬般跟随在我身后。
十个月后,我出生了。
母亲此次生产大出血,医生说她无法再生孩子了。父亲于是又养了几个情妇。母亲转头让人把几个情妇收拾掉了。
我作为继承人长大。
上午,我和兄弟姐妹会统一学习语言、经济等等,然后,我单独学习一些权谋斗争。遗憾的是,我在后者上的分数经常不及格。
下午,是大胡子的课。我们会学习格斗、冷兵器用法、枪械操作、爆破等,教练会着重培养你最有天赋的一处,作为继承人,我需要全学。
晚上,是母亲的私人指导,她教我如何掌控我的异能力。没错,我的异能力只有母亲知道,直到在我五岁才演了一场觉醒异能力的戏。训练场上,大胡子难得笑了几声,让我和他打一架,他下手比以往狠得多,往我腰上连踹了好几脚,肘击下巴,把我背摔了四次,然后我躺了三个月,他还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骂我废物。在养伤的几个月里,大量的课本被塞到我的书桌上。母亲在床边陪着,在上完基本课后的一小点时间,紧锣密鼓地给我灌输她的思想。
我离开了蓝顶白墙的别墅,住进了父亲的小屋里。父亲喜欢喝酒,特别是伏特加,但他并不蠢,他可以当雄狮,但更爱成为一条阴险的毒蛇。他看得很清楚,母亲日益膨胀的野心。父亲喜欢戏剧,他曾经披着马甲写过一个剧本,但没多少人喜欢,后来掌权后他到处搜刮符合口味的小说砸钱改成戏剧。他的最爱是英国超越者威廉·莎士比亚写的《哈姆雷特》,我则偏爱《仲夏夜之梦》。
大概是受母亲的影响,我并不欣赏祖母,但我不能在表面挫她的面子。母亲说我需要制造一个弱点,一个亲密的长辈。父亲全都看在眼里,他也没有阻止,因为祖母也是他制造的弱点。我提到过祖母是一个过分慈悲的人,但她并不蠢,她只是太喜欢幻想,用来逃避现实。她的本能促使着她在送我的茶包与蛋糕里添上适量的毒药。
外祖父与外祖母会在月末过来探望我,外祖父喜欢讲他赢的案子,或符合正义,或符合邪恶,他双手灵活,偶尔变个硬币魔术。我喜欢与他相处,因为他不会让我必须怎么做,和他一起很轻松。外祖母脾气不好,俄国乡下的脏话串联起她轻盈的语句,但她是以上谈到的所有人里心最干净的,干净得仿佛是个异类。
在外祖父去世的那一年,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她只得整日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墙上的油画,连翻一下收藏的蝴蝶标本也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连去厕所这种事也要操纵异能力帮忙。
这是父亲正式对母亲宣战的信号。
在一场家宴上,父亲堂而皇之地带着最近受宠的情人出席。母亲在异能力作用的尸体的搀扶下下楼,她对准父亲的脑壳就是一枪。她想亲自给父亲一个教训。
结果显而易见,枪的后坐力对她虚弱的身体而言太强了,子弹从父亲的胸前擦过,撕破了这件昂贵的西装,接着打穿了那个情人的心脏。或许她本来的目标就是那个情人。
父亲没什么表情,让仆人把新鲜的尸体拖走,我们换了一个地方吃饭。
下一次见到母亲是在一个星期以后。
她并不狼狈,穿着丝绸制的睡衣,在房间里绘画,气色好了很多,双脚也能站稳了。母亲笑着对我说:“你又长高了。”
父亲也在,他也是笑着,把我和母亲拥抱在怀里。他拿出了一个相框送给母亲,那相框里镶着一只蝴蝶标本。
父亲问我:“弗拉基米尔,你想当首领吗?”
“不想。”我说了实话。
母亲没有什么表情,她问:“是因为我们对你的严苛要求令你感到害怕吗?”
“母亲把我当做工具,工具不会害怕。”
母亲一愣,她没想到我在父亲面前直接说了出来。
“我知道了哦,”父亲说,“弗拉基米尔是被你的异能操纵了,他早就死了,不是吗?这样的人是当不了首领的。让死者能够继续长大、拥有思想,真是完美的复活。安娜,我又一次被你给迷住了。”
母亲冷笑一声:“虽然我有预料,但让你亲自说出来真令人作呕。”
“直接把自己死去的孩子用来实验,你可真是一个好母亲。第一次的生产死去的孩子被你用来做实验,紧接着剖开了我无数个情人的肚子,将未成型的婴孩取出,完善你的构想。”
“你想凌驾万人之上。”
母亲沉默了很久,突然拥抱住我,她亲吻了我的额头。这个吻与以往的完全不同,这是一个悲伤的、充满爱意的吻。
“放沃瓦走吧。”
“自由的代价呢?”父亲问。
“我很累,或许像父亲那样地活着更开心吧。”母亲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沃瓦,只有你有资格赐我死亡。”
她这样说。
母亲的葬礼上。
祖母穿着一席黑裙,紧握着十字架,低声祈祷。她那双黑色的眸子盯着我,里面盛满了欢笑。
她走向我,如唱着歌一样对我说:“沃瓦,你想好取什么新名字了吗?需要……”
“母亲给我取了。境一目。”
她惺惺作态的哭脸僵住。
“希望你赶紧去死。”我模仿着母亲的语调。
她不敢再看我。
大胡子送了我一把匕首,父亲送了我五页的清剿名单和一个拥抱。
我即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