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觉醒，无法解密（四）
少年将案件层层剖开，讲给观众们听，他宛若一个演员，把观众的情绪拿捏得极准，该停顿的时候停顿，该渲染气氛的时候渲染，他自信十足，丝毫不慌，在舞台上肆意地放射着光芒，他真的就像名侦探……不，他就是名侦探，一位天才名侦探。
他站在舞台上俯视着观众，是他话中的“神之子”一般，一个伸手的动作，一个简单的微笑也是魅力十足，令人忍不住产生崇拜之情，心中安全感爆棚。
他告诉观众：“有他在，任何事情都可以被轻松解决。”
少年扯下放映的白色银幕，消失的嫌疑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轻而易举地推理出戏剧与凶杀案之间的联系，接着便让加害者亲自现身。
“展现身姿吧！堕落的天使！本神之子命令你！揭开真相吧！”
村上时雄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浮现着表演的笑容。
二人开始复盘观众还未搞懂的部分，为这个故事添上剩下的细节。
在最后，少年恶作剧地笑着：“我给你准备了很适合你的自白的场所哦。就是这个——”
舞台的照明熄灭，黑暗包围了剧厅。
还没时间给人惊讶，细细的圆柱型的照明，打到了村上时雄的头上。
“我……”他酝酿了一会儿，抬高声音。
“我是一名演员。我的工作就是变成其他人，塑造一个虚拟的人生，为大家揭露人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生物，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好人还是反派，与此无关，我要在那里演绎出人类的生，对我来说要我从事其他的工作是不可能的事，这就是我唯一的生存方式。”
“只要我演绎生的方式，就一定有逃避不了的东西。那就是死亡！死不是生的对立，是生的简化、生的旗帜。可是死是有矛盾的。现在活着的人类里谁都没有经历过死亡这一矛盾！所以对于我来说终极的工作，就是演绎人的死亡。不是伪装的死，也不是约定了的死亡，而是要将真正的死亡演绎传达给观众。那就是对于我来说的‘将戏剧推至终极’。结果如你们所见。”
他向前迈出一步。
“死亡一直悬在我们的头上，它无声无息，静悄悄地等着我们走过去。戏剧、电影，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去呈现它，但它本身是无法被描绘出来的。我是第一个演绎出死亡的演员。我从很久以前就希望能让您，让今天来到这里的各位看到这一幕！”
“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为止，我都会以今日的成果为精神食粮，继续演绎人的心灵。”
他欣然地接受了市警的手铐。
“我觉得很厉害哦。”乱步突然搭话，“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我想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对了，说起来，你看一下观众席上的大家的表情吧。”
从上至下。
“他们是因为喜欢你们才来看的，你曾经说过自己是娱乐家吧。他们被迫亲眼目睹了有人被杀，让客人露出了这种表情，还能被称作娱乐家吗？”
村上时雄的眼中第一次闪现了软弱的神色。
“是这样啊……”
“原来我只是在为自己而表……”
他瞪大了眼，胸口被贯穿。
这次是真的死亡了。
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是无数妖异的蝴蝶，它们浴血翩翩向高处飞去，遮住了灯光。
青年变得干瘪起来，如同一个破了口的气球，皮肤发红，身体被青涩地操控着，勉强做了一个谢幕的姿势。
蝴蝶在青年的身旁围绕，分食了这座残破的躯壳。
一切如梦一般……不过二十秒。
境一目低喃着，他讨厌在最后失败的关头否认自己或是突然清醒的人类。
“这样，才是不无聊的结局。”
“是呀。戏剧一般的……”
以上是境一目的幻想，但已经无法实施了，只能进行一点点聊胜于无的补救。
————
天使杀人事件被那位少年解决了，村上时雄即将进监狱，夏目漱石没抓到，秘密文件也没找到，v的计划全部失败。
那位少年让v以及它背后的人吃了个大亏，那些恼羞成怒的上层鬣狗们绝对会尖叫着让这个小屁孩吃吃苦头。
境一目走出大厅，来到三田村用警署车接走少年的附近，墙壁旁有张用石子压着的福泽谕吉的白色名片，他捡起翻过来，上面有一串幼稚的句子。
“真凶是三田村，去找拐杖！”
果然，那少年是故意让v带走的，看来v背后的上层想要的秘密文件也没拿到，那文件应该还藏在夏目漱石遗失的拐杖里。
福泽谕吉联系不上三田村那边，理了理思绪，连忙走到正门入口，发现那边站着一个男孩。他记得那个男孩，是坐在同一排的，因为那位“浅野匠头”在他身旁，便也留意了一下。
男孩转头看见福泽谕吉走过来，朝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位少年叫你去找拐杖，真凶是三田村警官。”
境一目把名片递了过去。
“你是谁？”福泽谕吉一边警戒一边思考。
“一个过来看戏的幻想家，勉强算得上被害者与加害者的合作伙伴。”
被害者和加害者，什么鬼？两边通吃？卧底？福泽谕吉向前踏出一步，起式……
灰发男孩跑了。
“村上时雄死了！”一名市警从里面跑出来，拉住了正准备去追的福泽谕吉。
“什么？”
“他的胸口突然爆炸，这次是真的死了……”
境一目站在一栋新建的四层楼面前，这块夜晚的商业区没什么人，连路灯都没建。
这里就是v的一处据点了吧。
他的指尖停留着一只蝴蝶。
轻飘飘地，死亡降临了。
五个躲在暗处的军人连一声喊叫都没发出就晕了过去，他们是v从外面雇来的人。
境一目推开玻璃大门。
三田村正在与那名少年交流。
“我想你还不明白，名侦探——乱步同学。你不要忘了，这对你来说已经是最有利的交易了。你是想跟我们做交易，还是想让我们动用武力来教训你，选一个……”三田村的话戛然而止。
“幻想家先生，您似乎有事找我。不过我们并没什么好谈的，你几乎对我们的计划没起什么正面用处呢。委托费会全额打到的。”
“现在，请不要打扰我与名侦探的对话。”
“你看起来很不满意我。”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有帮上忙吗？”
“我提过建议，你不听，再说我的委托内容不是配合v的计划，你们准备的很充分，没有我发挥的余地。”
“感谢您的夸奖。”他阴阳怪气一番，“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着想，我诚挚地建议您赶紧离开这里。”
“谢谢你提醒我珍爱生命，”境一目：“但v的高层可不会在意你的生命，我接到的委托还有隐藏内容哦。”
【如若任务失败，杀掉接头人，将他的尸体丢到大街上。】
三田村从腰侧掏出手·枪，但境一目更快，他快速绕后一个大跳，扑了上去，双脚钳住三田村的上半身，冰冷的双手紧扣三田村的脑袋，使劲向右边转了一百八十度。
“嘎吱”，酸爽的一声。
黑色的手·枪摔了下去。
境一目拍了拍手，侧头望向少年，问道：“你叫乱步？”
“是，”乱步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他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境一目一会儿。
“那位福泽谕吉先生应该快到了。”说着境一目从窗户翻了下去。
“你有东西忘……”
境一目又翻上来，利索地把三田村的尸体扔了出去。
横滨今夜的月亮很圆很亮。
境一目走在空荡荡的路上，脚步轻缓，像一个幽灵。
他没有打车回酒店在奢华而软和的床上等待白天的到来。
而是徒步走到了港口，看着那片大海。
……
呼呼的海风吹起他的灰发，他右眼的疤痕已经愈合。
他理了理衣服，蜷缩在石壁的角落，闭上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