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八章佛彼得市
第八章佛彼得市
包裹着马车的黑暗完全散去，热闹的人声便和晨曦一起涌入班奈特一行人的耳目。
入眼的是铺就着白色石砖的整洁街道，宛如艺术品一样精致的路灯和随处可见的雕像，上面零散的停落着如不咕鸽、秃顶雀、陌羽鸟等各色飞鸟，街道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坛，种植着诸如叹息草、普兰树、苦夜花之类对天气敏感的植物，花坛往内则是一间间装潢各异形制相仿的住宅区和商铺，其间来往络绎行人着装风格天南地北、迥异相貌极尽想象，让使者团中几个没见过市面的人大吃一惊。
纷繁的色彩和接地气的吵闹声冲散了众人心中的恐惧。
尤其见着不少人对塞缪尔·蒙蒂利亚打招呼之后，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位性格稀奇古怪的超凡者还有那么一丝人性在——就其受欢迎程度看，塞缪尔比起大多数自恃身份的贵族和腰缠万贯的商人还要接地气。
我走在安琪拉的白鸽街道上也跟他一样受欢迎。班奈特看着塞缪尔准确的说出每个跟他打招呼的人的名字，心里甚至有些得意：我都不需要超凡者的记忆力就能说出街上每个人的爱好，我还知道哪家哪户养的猫猫狗狗在外面打架的时间，能到那些人面前预测他家宠物生崽的时间。就连我老婆都表扬过我，说我哪天丢了教会的工作也能借此谋生！
我可真了不起！
班奈特的自信心在这一刻长到了空前绝后的程度，他气宇轩昂的挺着将军肚走在塞缪尔的身后，目不斜视，摆足了国王使者的谱。
拜恩一言难尽地收回了视线，挂出一副单纯出门旅游的轻松模样，伸了个懒腰。
现在的天气确实让人心情愉悦。
他走到阿瑟的身边感慨道：“我听说艾伦塞德斯郡在三十多年前还是帝国东部最贫穷的郡洲。那个时候这里最繁华的就是南部的海登市，因为海登市是政议会钦定的南部枢纽，建设数百年之久，是几条动车轨道和天空航线的交汇处，北通群山到知识的圣所布缇斯城，南过黑鹤平原到炼金圣地贝列市，往西可以直达王城安琪拉，向东则到东大洋最大的港口奥斯塔特港。到达海登市时我还感慨过那里的热闹和自由，没想到佛彼得市比起海登市居然不遑多让。”
阿瑟说：“多年前蒙蒂利亚抛弃部分财产和权势从王城远走到米歇拉山脉，他们选定了毗邻米歇拉山脉主峰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乡村作为封地的首府，重新开始建立蒙蒂利亚的家族领地。他们调理了米歇拉山脉因为自由遗迹而产生出来的冗杂灵性，帮助土著开垦荒地，指导当地人种植农产品，规避各种天灾，发展轻工业，满足自给自足的需求，然后依靠本身的丰厚人脉带动商业……你可以说没有蒙蒂利亚，就没有佛彼得市。”
红发的贵族青年听着海族人娓娓道来，眨了眨剔透的蓝眼睛：“阿瑟，你讲这些东西的时候，总让我觉得你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永恒座的海族牧师安静地看着他。
拜恩笑着说道：“如果是真的，那你跟我说的岂不都是秘辛？”
阿瑟的视线从拜恩眼睛移至道路的尽头，不知究竟是在看佛彼得市，还是在蔚蓝的天空。
他说：“要讲秘辛，那应该讲蒙蒂利亚家族为什么会抛弃大部分产业离开王城远走米歇拉山脉……”
拜恩的表情微微一僵。
他听阿瑟继续说道：“还要讲那个时期公正座为什么要出台‘禁止个人崇拜’、‘禁止在公共活动中传教’一类的律令，教会甚至愿意为此妥协，同意不在公共场合宣扬荣光教会；要讲现在国王陛下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邀请蒙蒂利亚大公前往王城，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协议……”
这些可不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年轻人能够了解的东西。
“别说了，别说了，”红发贵族青年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摆出投降的姿势，“我不好奇了，我也不问了。不论那些消息真假如何，到了我耳朵里面，它们一定都是假的。”
阿瑟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道：“其实你可以去问问阿尔瓦·塞列欧斯先生，他就会详细的告诉你这些事情。他向来欣赏有钻研精神和好奇心旺盛的后辈，如果塞列欧斯家族的人愿意主动了解这些，他一定会十分欣慰。”
“你和爷爷关系可真好，”拜恩忍不住小声嘀咕着，正要继续说话，就见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
“先生们，你们需要一分佛彼得市的旅行指南吗？”
他们面前是一个还不到他们腰高的女童。扎着两只小辫，头戴着一顶褐色贝雷帽，穿着齐整干净的衬衣，外面是一件和帽子同色小披肩，脚踢一双漂亮的长筒靴，背着一只牛皮邮差包，怎么瞧都不像是一个苦于生计的工人，说她是哪家贵族或者富商家出来的小姐拜恩倒是会信上几分。
这个小女孩儿毫不怯场，声音抑扬顿挫，吆喝道：“这个可是佛彼得市最全面的旅行指南！一份6个布尔，只要买三份就免费送一份！买三送一，买二八折，多买多送！上面有佛彼得市最有特色的餐厅、旅馆推荐，有城市景点介绍，也有各种节日活动和习俗的解释，还有艾伦塞德斯郡的超凡者亲笔签名！”
拜恩满脸愕然。
她仰起头，露出一双漂亮的褐色眼睛，脆生生道：“再过42分钟我就要去上学了，到时候您们可能就遇不到这么便宜又实惠的指南，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等等……你为什么会找我们？”拜恩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前面的班奈特和其他使者团的随行人员，指了指马车上的纹章，指了指车外飘扬的属于斯利奇王室的旗帜，说道：“虽然我是来度假的，但是其他人应该不像来旅游的人。”
他忍不住吓唬对方说道：“你不觉得我们很奇怪吗？如果是在首都碰到我们这样的人，你这种小丫头可是会被马上赶走！”
阿瑟安静地看拜恩表演。
女童昂起头，一脸神气地模仿拜恩的口吻说：“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这里可是艾伦塞德斯郡的首都，欺负我这样的小孩子，可是会被佛彼得市的公正座大人们带走的！”
她看拜恩再次惊愕的表情，弯起了眼睛：“哼，你觉得吓唬我，我就会免费给你指南？顶多给你打下折，看在你好玩的分上，两份五折，不能再还价了！”
拜恩见到这样强买强卖的情况，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撞上了贪财鬼。他虽然不缺钱，但是这不代表他会乱用钱，尤其是被逼着浪费钱买一些没用的东西。
阿瑟看了一会，从怀里拿出了一枚似银非银的硬币递给了女童。
“1枚光明铸币价值200布尔。我要两份指南，还要一份佛彼得市的报纸。”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选择找我们搭话吗？”阿瑟问。
“您的观察力真好！”女童眨眨眼睛，拿起硬币就往背包里塞，她开开心心说道：“当然因为您们是塞缪尔大人带来的。塞缪尔大人跟梅尔维尔大人可不一样，梅尔维尔大人会给客人安排最周到的服务，会联系我们，告诉我们要怎么找您们这种冤大头赚钱，塞缪尔大人就只会把您们丢到蒙蒂利亚的客房里去，收刮您们身上的钱财还要靠我们自己。”
她指着阿瑟的衣服边角上几道繁复重叠的半金半银的羽毛样纹饰一样的装饰，说：“梅尔维尔大人说过，所有选项中的最优先的就是衣服上有这样的花纹的人，其次是有类似的火焰纹的，他说这穿这两种衣服的不是烂好人就是大笨蛋。”
拜恩满心五味陈杂，盯着面前那只褐色贝雷帽的帽顶问：“你就这样告诉我们了？”
“梅尔维尔大人说，这是一锤子的买卖，只有一次的生意，”女童认真说道，“新来的旅行者只会碰到一次这种事件，我这样的好孩子也只有一次这样胡闹的机会。就算您广而告之，只要进入了艾伦塞德斯郡，没有遇到过这类事件的人也会忘掉相关的东西。”
女童拍了拍挎包，高高兴兴。
“我还是第一回干这种事情。没想到第一次就能赚这么多，真的谢谢您们！这样我就有钱雇佣客车请朋友们一起去博物馆参观了！”
“等等，报纸呢？”被耍了一通的大人实在忍不住拉了拉小女孩儿的辫子。
对方左手一摆，大有一副挥斥方遒的味道：“您们先走，我马上就拜托我的小弟们给您们拿过来！”
她如此说完，就转身哒哒跑了出去，“我要去上课了，谢谢您们的帮助！”
拜恩当然不会为此去追一个孩子，他捏着手里的“佛彼得市旅行指南”看了半天，愤愤地翻到了关于艾伦塞德斯郡超凡者签名的那一页。
一个名字印入眼帘。
——梅尔维尔·蒙蒂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