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迷茫
许知深的位置没变,但旁边的人已经换了。
那个曾经怒气冲冲的说死也不换位置的人已经卷着所有东西搬走了。
许知深沉默了很久,旁边被迫换了座位的宋成珩也是。
他远望着那人的背影有些恍惚,又有些后悔。
但好像也没用,江长俞说断就断,跑的也快,快到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伸手一抓,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
他原是想让他记住他的,多为他做些事,让他日后见到他还有一点印象,就算只记住他的坏也行。
他也说过会记住他的,他还录了音,但是现在呢?
他似乎做过火了,让他那么伤心、失望,他估计得忘了他。
他坐下,低头看到桌箱里放着的一瓶牛奶,那是他早上去食堂的时候,下意识给他带的。
中午,阳阮来学校了,去了趟校长办公室,见了个人,出来的时候心情不大好,走的时候把江长俞也带走了。
快十月的天凉飕飕的,天气阴霾的很,许知深就那样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阳姨刚是去和刘易见了一面吧?我去,服了,难怪阳姨那么生气,要我见了我也气。”宋成珩下课趴在周意恩桌边,拧眉吐槽。
“我要是有这么恶心的一个远门亲戚我都觉得恶心。”
“唉,江哥真挺……唉……”他许是想说些惨之类的词,但是说到一半,又觉得这样形容不贴切,只能说他难。
“我看近两年江哥老是大大咧咧的,还以为他释怀了呢。”
周意恩道:“释怀个锤子,换我也释怀不了。”
许知深走进教室,两人见了,下意识闭上嘴,不自在的偏开头,把头垂得很低,不好意思和他对视,很快,许知深又走了。
宋成珩回头望了两眼,只觉得痛心疾首:“诶!他两掰了,我遭老罪了。”
后来那几天,教室里空了两个人。
许知深参加市赛那天,沈可回来了,她还是送许知深去了考场。
比完赛又放国庆,10月了。
今年国庆有点冷,风凉飕飕的,下了几天几夜的小雨。
后来天好不容易晴了,街上到处都是人,晚上的街口尤其繁华,霓虹灯照耀一整个城市,户户人家热闹喧嚣,只是这份热闹里没有许知深的份。
房间偌大宽敞,落地窗被打开一半,餐座上坐着两个人。
母子俩对面而坐,空荡的房间一点人声也没有,只有刀叉切着牛排的声音一直滋滋作响,回荡在房间里。
沈可很少在家陪儿子吃饭,每次留家吃饭,穿着打扮都很成熟,跟见客户没什么区别,甚至在很多时候,行为举止都会过于官方化。
只有这一次,她难得的卸了妆,披着头发,穿着慵懒的坐在许知深对面陪他吃饭。
可即使如此,两人也始终过于冷漠,连空气都显得有些冷淡。
但沈可已经极力学着如何当一名正常合格的母亲了。
都说人老了就想孩子,这句话是真的。
“市赛考时怎么样?有压力吗?”沈可有意无意的搭话。
“没有。”
得到回应后,沈可突然觉得自己问的这句话像个废话,毕竟他儿子一直都很优秀,那天他上台拿完奖章回家的时候,什么表情也没有。
沈可切了块牛肉,问:“明天有安排吗?我最近休息,可以好好陪你。”
闻言,许知深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心口微颤,他抬头看了一眼女人,后又垂下头:“不用了。”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习惯了,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去找蒋姨,你工作忙,她一直都很想你。”
沈可看着对面越长越成熟,越变越冷的儿子,话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她在那一瞬间很想问他:“那你呢?有想过妈妈吗?”
但她不敢问,她害怕。
早些年蒋慈跟她说过,孩子还小,天天念你。
可现在不一样了,许知深长大了,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再是个七八九岁的小男孩儿了,不会在有所期盼的说想妈妈,不会在突然哭闹着求她不要走,陪陪他。
那时候有很多人说,孩子需要母爱,你现在天天东奔西跑把他落在家里,等他长大了,就不和你亲了。
现在也的确如此,她苦笑,觉得这就是她应有的报应。
她手指摩挲着叉柄,心里有些许难受。
但她也只是一名丧了偶的单亲妈妈,为了不让儿子被别人杂言碎语,不得不日复一日的天天工作,她忙忙碌碌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许知深以后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至少,他不会觉得妈妈无能,她那时想法很多,其实也就是想着,不让别人觉得这个家里没有顶梁柱。
可就是这样,也就因如此,她慢慢患上了感情障碍症,她忘了该怎么和儿子亲近,该怎么当一名合格的母亲。
可就是太拼了,以至于她忘了那时的许知深才七八岁,是正需要母爱的时候。
如果早些年她不一心投入事业,不那么拼,听周围人的话留下来,那,他们现在的家,应该是和谐快乐幸福的。
一顿饭吃的冷冷清清,许知深主动收拾的餐具和桌面,然后一个人回房间了。
国庆完后要调休,从星期六开始一连要上七天。
国庆七天假期学校作业布置的多,许知深刚走进教室,就看到一排排乌泱泱的低头族。
教室里有点乱,人流四处扩散,尤其喧闹,跟菜市场似的。
“快快快!橘子!英语a卷借我抄一下!”
“宋哥!语文题册!速度的,兄弟我没做!”
“物理是抄公式吗?谁告诉我一下啊!”
“要抄!从单一抄到单三!还有题册要写,上周老师讲的错题要改!”
“妈的!假期玩飘了,连夜搞,只搞完了语文!”
“那你把语文a至c卷都借我抄一下,我借你英a卷!”
除了一些平日里很自律,成绩很好的人作业都做了,班里至少有一半的人没做完。
许知深以往在a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这是第1次,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大型早抄》现场。
平日里那些托江长俞的福抄过许神作业的学生见许知深来了,下意识冲上去求他借作业抄。
没过一会儿,那些人才反应过来,许知深好像和江长俞掰了,马上尴尬不好意思的收回手。
结果,许知深把作业借给他们了。
拿到许知深作业的他们笑得像个受到皇上恩宠的后宫嫔妃。
回到座位上,许知深还是下意识的从书包袋里拿出牛奶放到旁边桌上。
宋成珩抄作业的手顿了顿,懵逼的抬起头:“嗯?许哥,你还有给人带牛奶的习惯?”
闻言,许知深心脏缩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旁边已经换人了。
他故作镇定的应了一声:“嗯。”
“啊!”宋成珩叹了口气:“那可惜了,我牛奶过敏,但是江哥好像挺喜欢……”
说到一半,他硬生生顿住了,想到了什么,没再说下去,偏开头,在心里骂了一句,“艹!”
班上吵闹的很,直至上课,许知深都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知深扣分越来越严重,人变得越来越冷,做事越来越严格,抓违规的学生一抓一个人,搞得那些学生每天苦大仇深,心里发麻。
宋成珩最惨,因为被迫坐了许会长旁边,每天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煎熬。
只有少数学生还记得,以前的许知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那些人只是受到了一时的恩惠,就误以为是许知深变了。
那阵子,许知深总是会被一些人背后议论,许知深肯定听到过,但是他没说,和以前一样闷。
一周过去了,江长俞还是没有来,许知深开始爱看着教室前面的那个空位失神了。
现在的每个放学回去的路上,只有他永远形单影只。
回到寝室,宿舍的另外两个舍友见他回来,都会下意识的闭嘴不再说话,然后默默洗漱,回到床上。
夜里,他选做了一些有用的题,简单的修改了一些错题,就11点了。
他起身要关上台灯休息,目光却落到了那张空落落的床位。
那张床什么东西都没搬走,江长俞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床位发了很久的呆,他在想,为什么刘易早就走了,他还不回来呢?
是学校有讨厌的人吗?
还是说,他不回来了。
可是不应该,他东西都没搬走,他迟早还会回来的。
不知是哪一天,宋成珩一行人逃课了。
许知深逮到他们的时候,顺道遇到了许久未见到的人。
不出意外,就是他暗使宋成珩几个逃课出来的,但这个始作俑者还无所事事的坐在台阶上抽着烟。
他脸上有点淤伤,穿着一身无袖背心,黑色工装裤,头发随意的撩了上去,额间有细汗,看起来血气方刚的,让许知深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突然想上前把他的烟掐掉,然后给他喂一块糖,想伸手把他拽起来,然后跟他说,我们回学校吧。
他还想说,如果你这次回去了,我就不扣他们的分,我也可以松弛一点,但是这些话通通都被堵在了喉间。
江长俞问:“你谁啊?”
心脏猛的一缩,不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江长俞淡然的掐掉烟,起身越过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知深不知道他这次走的快还是慢,只知道这次是他驻足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追。
巷子不深,但等他转过去的时候,那个身影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