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暖化
那天后没过几天，江长俞回来了。
只是，回来的，不是以前的那个江长俞。
他坐在教室前排，每天上课要么睡觉，要么迟到，要么早退，跟谁说话语气都淡淡的。
很多人觉得他变了，可又觉得他没变。
很早以前刚来高中的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爱早退，爱迟到，会突然发脾气，会打架，不穿校服，上课睡觉，过得好像浑浑噩噩的，又每天都是这样子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他人才开始慢慢变得开朗，会开玩笑，爱打趣，会给受欺负的人出气，然后慢慢的，成为了全校女生的男神。
而现在，校长视察路过高二四班的时候，心里只有闷。
就连鲨鱼路过的时候，看着那个人，都觉得心累。
阳阮带走江长俞那天，他也在场，他亲眼目睹了阳阮在见到刘易的时候如何语气激动的，那时，如果不是他拦着，恐怕刘易会冲动的上前对一个女人动手。
也是在那时，他才明白，刘易给江长俞造成的，是有多大的阴影。
后来阳阮带着江长俞走了，期间，他去探望过江家，才得知，那一连好多天，江长俞都在心理医生那。
—
一个学校，一个教室，一个寝室，距离越拉越小，可这么多天，许知深没有一次和他待上过一分钟以上。
距离都受那么大的限制了，为什么偶遇还是那么难？
有的时候，许知深都觉得这一切有些魔幻，就好像他所努力的一切一瞬间又刷新回了原点。
回到了刚上高一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只敢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只敢悄悄的故作偶遇，连句话都不敢跟他搭腔，即使说了一句话，他连你是谁都不记得。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隔了万重的山，望不到边，好不容易靠近了，又像陌生人一样错过，就好像他们那一时的相处，只是一时的相遇，聊罢之后，各奔其路。
未来山高水远，他连你的影子都不会记住。
只是可笑的是，独自奔赴的这万重山，都是带有目的的投赴，他带着一身欣喜前去，却连一束花都没有得到。
这天许知深回到教室，那个位置又空了。
宋成珩几人弓着身悄悄往后门跑去，口上喊着：“快走快走！别被许知深发现了。”
结果肩上一重，他愣了一下，回过头。
艹！
几人正襟危坐的坐在一边，疯狂摇头，打死不透露江长俞的位置：“我们不知道江长俞去哪儿了，就算你扣我们再多的分，我也不说！我答应江哥了保密的，死也不会告诉你！”
许知深：“……”
“我不问这个。”
宋成珩：“啊？不问这个？那你……”
“问另一个事。”
……
秋晚的夜风极凉，许知深狂奔在石子路上。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啊，初三的时候，那什么，你别看他抽烟这么早，但其实他没什么烟瘾，要抽烟只在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抽。
抽烟最猛的时候，是初三的时候。
林安是谁？
林安？你怎么知道林安的？
嗯……好吧，林安是林恬的姐姐，额，你知不知道林恬是谁？算了，她就是林奶奶的孙女，不过她死了。
这话说起来挺长，还有点复杂，我，林安，江哥，恩子，夏允枝初中是一个学校的。
刘易也是。
初中的时候，林安是班里一群女生中，长的漂亮的之一，因为长得漂亮，追求的人很多，但是那时，林安只在意学习，所以拒绝了很多人的喜欢。
你别介我说的话啰嗦，直白点就是，刘易也是喜欢她的一个，但是他这个人有点怪，自从被拒绝之后，每天像个变态一样悄悄追在林安身后。
林安家里也不是很好，家里就三个人，奶奶重病，妹妹在上小学，于是家里的生计就压在了她的头上，她经常会早退出校去做工，也不知道是哪会儿，她出去的时候被刘易一群人围了。
那时候 江哥凑巧遇到了，帮了她一回儿，但是帮了一回儿其实是没用的，你知道的，校园暴力只会不间断持续，江哥也爱乐于助人，答应过要保护她，也觉得自己能护住她。可就算他再怎么保护她，他总会护不住她的时候。
那段时间有一阵子，林安没来学校，起初江哥是不在意的，因为林安要挣钱嘛，长时间不来也没什么人会起疑。
但他忘了，那阵子是临近中考的时候，林安不是冲动的人，果然没出意外，林安出事儿了。
林安死之前，给江哥发了两条消息。
她说，江长俞，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刘易他一直骚扰我，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
等江哥赶过去的时候，林安已经死了，从废弃楼上面跳下来的，摔的粉碎，残胳膊残腿的，有的骨头都碎了。
你可能会想，这事儿了关江长俞什么事儿？事又不是他干的。
但是不是的，江哥从小日子过得安逸，哪儿遇到过这些事？更何况自己还答应过要保护她，结果没多久人就死在了他面前，你说他不愧疚吗？他不害怕吗？他怕，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觉得林安的死有他的份，更多的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至于为什么江哥那么厌恶刘易，上面我也说了，他是罪魁祸首，他杀了人，但恶心的是什么？因为他未成年，人死的时候他也不在现场，所以他不构成犯罪。
当恶人没有得到惩罚，再加上这次林奶奶的事，你觉得江哥看到他能不冲动吗？
那时候很长一阵子，江哥都把自己压在那段回忆里，脾气易躁易怒，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也浑浑噩噩的。
何况，刘易还是江哥的远门亲戚。
可能也就是愧疚，林安走后，江哥很多时候会把自己的生活费悄悄给林家人用，算是在替她照顾她还活在世上的亲人。
只可惜，现在林奶奶也走了。
悄悄说，林安喜欢过江哥。
但是江哥不知道，你也别跟他说，我怕他更愧疚。
许知深难以想象那时的江长俞有多绝望，有多害怕，他还自己裹着悔恨过了这么多年。
他了解他的性格，又冲又刚，又善良，可又愚蠢。他想，如果那时候他早点教他那些道理 ，好好跟他好好说，那现在应该不会发生这些事。
他只是用错了方法，并不是生来就恶。
许知深赶去的时候，江长俞被一行人压制在地上 。
警察来了。
林恬道：“那些人最近一直在骚扰我，今天直接找到了我的家里来，我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不是江长俞，我可能已经……”
重走姐姐的路。
快晚自习的时候，江长俞收到了林恬的消息，上面写着：“江长俞，我好害怕，刘易一直在骚扰我……”
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字眼刺激到，他疯了一样的跑了出来。
许知深知道，他是怕，以前的记忆太刻骨铭心，他到现在都忘不掉。
最后那一些人被警察局拘留了，有的人因为以往犯罪记录过多，还被压锁关进了大牢。
—
夜深，街道上没几个人，许知深刚拿着东西从自助便利店里出来，远远的便看到街道对面的花坛边坐着的江长俞。
路灯光照在他那个角落，他垂着头，手上拿着根烟，一只手应该是在身上翻找着打火机。
他身上带了点伤，头发垂着有点乱，像刚落的败绩的猫，看着有点可怜，又有点倔。
翻了半天没翻到打火机，他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又有些不耐烦。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根糖，一根被剥了壳的桃子味儿的糖。
他愣了一下，表情略微呆滞的抬起头，一下撞上了许知深那带有丝丝笑意的脸。
“江长俞同学，你好，我是许知深，许你无价，知我情深的许知深。”
他说的正式，像是第一次自我介绍一般。
让江长俞在那一瞬间怔愣住，心脏隔着山海重重一跳，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霎时间，他有一些想哭，心里有点难受，但心却是暖的。
以前他以为所有难受都是压的喘不过气，现在才知道，有的难受可以是暖的肺腑，暖的可以把寒冰柔化。
“许知深。”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