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曲符宇哭的全身是汗,后颈黏腻地贴满了头发。
林望又楼了他一会儿,确定他平静下来了才松开。
曲符宇垂着眼眸,右脸青肿,脸上带着乱七八糟的泪痕。
“你等一下,我给你拿毛巾。”
曲符宇点了点头,疲软地倒在了后面的枕头上。
又在他面前丢人啊。
林望过了一会儿就拿着块湿毛巾回来了,递给了曲符宇。
曲符宇接过,擦了擦脸。碰到肿起的右脸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等下,我去要个冰袋。”
曲符宇又点点头,把毛巾放在一旁。
林望过了一会儿拿着冰袋回来了,递给了曲符宇。
曲符宇轻轻地把冰袋贴在脸上。
冰袋上微小的水珠刺激着曲符宇的皮肤,有点刺痛。
“已经六点多了,我帮你去楼下买早饭。边上保温杯里有水,记得喝。”
林望叮嘱完,等曲符宇点头了才离开。
曲符宇拿过边上的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水。
因为脸带着嘴角一起肿了,所以曲符宇的嘴张不大,话都不太说的清楚。
喝完水,曲符宇又捧着冰袋敷脸。
林望花了十几分钟就上来了,拿着馒头、罐装的粥和一个包子。
“包子是给我的,我给你买了馒头,看你嘴巴张不大,可以撕着吃。”
林望把粥、吸管和馒头都递给了曲符宇,然后自己在边上坐下吃包子。
曲符宇喝了一口粥,然后撕了点馒头吃。
馒头是红糖馒头,是曲符宇最喜欢的甜口馒头。
他真的很了解我。
“我过会儿要去找医生,你睡觉啊什么的都行。衣服什么的我跟医生沟通完就去拿。”
曲符宇点点头。
林望走了没一会儿就有护士来给曲符宇换吊瓶,然后给他的腿上药。
弄完之后曲符宇又吃了点早餐,突然有点困倦,挪了挪身子躺下睡觉了。
林望出了住院部的门,往门诊赶去。
才七点,门诊部刚开门,精神科就林望一个人在。
他推门进去,王月坐在办公桌后面。
“是你啊,陪小曲来的那个。”
“医生,他昨天自杀了,没成功。割了大腿,估计是想割动脉,没成功。”
林望言简意赅地说完,王月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他现在在哪里?严重吗?”
“挺严重的,口子有几厘米深。”
林望想起昨天看见曲符宇浑身是血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酸了鼻头。
“你劝劝他住院吧。”
“我会的。医生你还有什么别的建议吗?”
“你现在和他住一起吗?”
“是的。”
“家里不要有任何尖锐的东西,玻璃制品也不要有。笔之类的最好也要看好。防护栏和防护网都装上。随时准备好绷带和急救用品。不要跟他对着干,照顾他情绪。”
林望点了点头。
“知道了,谢谢医生。”
他起身,刚要出门又转了回来。
“医生,您能给一下微信吗?方便跟您沟通住院的事情。”
“可以。”
王月拿出手机,扫了林望的二维码。
林望出乐医院,就直奔家里。
他先是用剩余的菜给曲符宇做了午饭,放在保温盒里,然后去给曲符宇收拾东西。
曲符宇的床褥上还沾着血,林望把它们拢了拢放到了阳台。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林望就全拿上了。他还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
这些都整好之后,他又拿上了曲符宇的手机,电脑,耳机和充电线才出门。
他到了病房,也就九点多。曲符宇睡得很沉,估计是真的累了。
林望叹了口气,把东西整理好之后坐在曲符宇的床边,看着他。
曲符宇的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脸也白的像瓷娃娃。右脸的肿稍微消下去了一点,但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
林望握着他的右手,帮曲符宇理了一下头发。
“我这样的精神状态不适合恋爱。”
林望想起了昨晚曲符宇说过的话。
他也是喜欢我的吧,他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拖累我?担心我不爱他?担心我们两个走不到最后?
怎么可能呢,曲符宇。
你是我求而不得的神明。
曲符宇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十一点多。
他感觉右手有点发沉,原来是林望枕着他的右手睡着了。
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小孩啊。
边上的柜子上放了曲符宇的手机,还贴心地充上了电。
小桌子上放了一个饭盒,边上放着行李箱,里面估计是衣服。
“辛苦了。”
曲符宇眉眼温和地看着林望,林望好像感受到了似的,闷哼了一声,抬头朦胧地看曲符宇。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回过神。
“啊,我睡着了。抱歉。”
林望起身,把床边的小桌板立起来,把饭菜放上。
都是曲符宇爱吃的,而且不用张大嘴就能吃。
“你的饭呢?你吃过了吗?”
经曲符宇提醒,林望才想起来自己没做自己的饭。
“忘记了,我过会儿下楼吃点好了。”
“这怎么行,你跟我一块儿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了。”
曲符宇也不等林望回答,拿了多余的碗就把饭往里扒拉。
林望也恭敬不如从命,坐在床边跟曲符宇一起吃饭。
吃完饭,林望收拾好碗筷,然后开始讲关于曲符宇的事情。
“之前忘记说了,你这半个月伤口都不要碰水,其他地方擦一下就好了。半个月之后可以碰水,但不能下地走路,所以我可以推着你出去走走。这两天最好轮椅都不要坐,不然伤口可能要裂开。”
他顿了顿,继续说。
“还有,王医生还是要你去住院。不知道是不是封闭式。我希望你能同意。”
看着林望认真的神情,曲符宇突然笑了。
“我不管怎样,你都会以朋友的身份陪着我,对吧?”
“当然了,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曲符宇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现在有人在我身后了,我怕什么呢?
“住院可以,但封闭式最好不要。”
林望点头。
“那我跟她商量一下。”
他说着,坐到一边去了。
曲符宇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看信息。
除了骚扰就是话费不足的消息,以及出版社定时打来的分红。
这个月不太景气,就五千多块钱。
不过他现在不愁住也不愁吃,之前攒下来的钱付个住院费也够了。
林望啊林望,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觉得不真实。
他大学里为数不多的朋友都在见到他发病之后离开了,连追了他大半年的女生也是。
但林望是个个例。
他一直耐心地引诱着曲符宇投入他的怀抱,并且一直对他很好,哪怕在见到他最狼狈的样子之后。
虽然曲符宇总觉得在未来林望会离开他,但就现在而言,林望是一个很好的依靠。
曲符宇翻了翻信息,没什么新鲜的,就打开了微博。
他的微博就十几二十万个粉丝,大多是他的书粉。
他不怎么发微博,也不怎么看,跟互联网的联系不多。
他有感而发,打了一行字,发了出去。
边上正在跟王月沟通的林望手机一震,微博的特别关心更新了。
是一个名字叫“和曲的记事簿”的账号,上一条发布的内容还是半年前书新版的宣传。
最新一条的内容是“余生有一个值得依赖的朋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林望跟王月沟通完,又坐到了曲符宇边上。
“王医生说不住封闭式可以,但住院时间更久。”
曲符宇点头。
“时间久的话你能陪我吗?”
“肯定可以啊,我每天都来看你。”
林望顿了顿,继续说。
“还有,王医生希望你最好能够去做mect治疗。”
听到这话,曲符宇神色冷了下来。
“我的记性本来就不好,做mect会忘掉很多东西。上一次忘记的东西我到现在都没记起来。”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
“我会忘记我学生时代发生的事,忘记我的散文下一步要写什么,还可能会忘记——”
他转头看着林望,点了点他。
“忘记你,林望。我会忘记你。”
根据曲符宇前两次mect的经验,他做mect前2-4个月的记忆会变得模糊,甚至完全记不起来。
林望给他的印象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充其量是个不可能得到的恋人。
他不能保证,自己出来还能够记得林望。
毕竟他之前病房里有一个人直接不记得她相恋四年的男友。
后来她的男朋友废了一番功夫也没能让她记起来,他们两个就变成了陌生人。
他不希望和林望变成陌生人。
林望没想到这方面,愣了一下。
“真的会什么也不记得吗?”
“不确定,但在我身上很有可能。而且mect要做好几次,失忆的风险很大。”
林望看上去很纠结。
他思想斗争了一番,又开口问。
“效果很好吗?”
“不一定,看情况。”
林望看上去更纠结了。
过了一会儿,他深呼吸了一下,开口。
“你去做吧,忘记我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们的…我们的友情从头再来嘛。”
林望说到“友情”的时候神色有点古怪,但语气一直很轻松。
好像他在说的是一件不足挂齿的事情。
“你不担心吗?我们变成陌生人之类的。”
“担心啊,但你的健康最重要。说不定这次就有效,你就好了呢。”
曲符宇垂眸笑了笑。
小孩真是一点也不自私啊。
“那好,你跟王医生说,我要做mect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