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曲符宇写了一下午的散文，林望回去给他做饭。
吃完晚饭，王月就打电话过来了。
“喂，王医生，有什么事吗？”
曲符宇懒得把手机拿起来，就开了免提。
“就是住院的事，你什么时候能来？”
曲符宇不知道自己这边什么时候能出院，转头看向林望。
林望低声跟他说了一句“十月中旬”。
“十月中旬左右。”
“那我给你预留一个10月16号的床位，mect要跟那边的主任联系过再说。反正还有一个多月，你也不急。”
“好。这次大概要住多久啊？”
“至少两个多月吧，看你情况来定。有可能要一直住到过年，做好心理准备。”
啊，又住那么久啊。
曲符宇叹了口气。
“好的，知道了。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王月那边“嗯”了一声，曲符宇就挂断了。
“这次要住这么久啊，你之前住过这么久吗？”
林望有点担心地坐到曲符宇床边。
“还好，我之前住过半年的封闭式，比这个难熬多了。”
曲符宇冲他笑笑，林望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对不起啊。”
曲符宇皱眉。
“你对不起什么？”
“没能保护好你，没能在你情绪不好的时候在你身边，甚至我就是你情绪不好的诱因。”
林望说话的时候手死死地揪着被单，身子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
曲符宇抬手，摸了摸林望的头发。
“你作为一个朋友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身边的人看见我发病的样子都会离我而去的，但你没有。你作为朋友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望突然开始哭，咬着下唇掉眼泪。
“曲符宇，我们之间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可能吗？”
林望抬头看他。
金色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很贵气，但现在他在曲符宇面前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曲符宇心软了一下，但没有多做什么表示。
“是为了你好呀，林望。你也知道的，我精神状态不佳，会伤害自己，甚至伤害他人。我跟你在一起了，就是一个累赘。你会过得不顺的，因为我。”
“以及，你最终肯定会离开我的。没有人肯和精神病过一辈子。”
曲符宇望向他，眸中淡淡的，没什么神色。
林望握住了曲符宇的手，神色有点慌乱。
“不，不会的。你不会拖累我，我会让你好起来。我也不会离开你，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
看着少年慌不择路的表白，曲符宇笑出了声。
“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们才不能在一起呀。有太多不定因素了，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你离开了，我可能就没命了。但如果我们只是朋友，我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
“我不仅仅是为了你的未来考虑，还有我的命呀。”
林望就这样看着他，眼泪扑簌簌地掉。
曲符宇把手抽出来，给他擦眼泪。
“别哭了，这样的关系对我们两个都好。”
林望吸了吸鼻子，擦干了眼泪，嘟囔。
“嗯，对我们两个都好。”
这段对话结束，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沉重了起来。
林望坐到一边看他刚拿来的画册，曲符宇躺在床上思考他的散文。
一转眼就九点多了。
因为曲符宇不能下床，林望就拿了个脸盆，把牙刷牙膏牙杯都准备好来让他洗漱。
曲符宇刷完牙，林望又去给他准备毛巾擦身。
大少爷现在活的像个保姆，而且乐在其中。
曲符宇擦完腿以上的部分，小腿什么的因为大腿不能动所以不太擦得到。
“你帮我擦吧。”
曲符宇把毛巾递给了林望。
林望掀开被子，曲符宇的大腿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是真的很瘦，腿感觉只剩下骨头的那种。
林望托着他的脚，轻轻地给他擦拭完了伤口以外的部分，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去卫生间洗毛巾。
曲符宇摸过手机，打开微博。
上一次发的微博有了几万个点赞，评论也有一万多条。
他翻阅着，突然看到一个名叫“忘”的账号。
头像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但不难看出是几年前签售会上的曲符宇。
这个账号好像每次他发东西都会评论。
鬼使神差地，他点进了这个人的主页。
往下刷了刷，是很多幅画的照片。
最近更新的是一条文案，写的是“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触不可及的爱人”。
这个人的粉丝就几千个，都是被他的画吸引来的。
曲符宇定睛一看他最近发的一幅画，莫名觉得眼熟。
他仔细一想，是上次自己陪林望去画的。
啊，是他啊。
曲符宇弯了弯嘴角，点了关注。
他原来这么早就开始关注我了。
小孩啊。
林望洗完东西出来，手机发出一声提示音。
他打开一看，是微博的消息。
新增了一个粉丝？
他点进去一看，是曲符宇的账号。
林望一惊，抬头看曲符宇。
曲符宇正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你的帐号被我发现了啊。”
林望干咳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下你可不能想发什么就发什么咯，我在看着你呢。”
林望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一通设置，把所有自己表达对曲符宇喜爱的文字全部锁了起来，就剩几幅画。
“你…你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没看到什么，看到你最近发的那幅画就没看了。”
林望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这么早就关注我了啊，还去了我的签售会。”
“嗯。”
林望好像秘密被挖出来的小孩，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你紧张什么。我就是觉得奇怪，你既然见过我，怎么提到我的笔名的时候还一脸惊讶呢？”
“我这不是怕一开始就说显得我像私生饭…”
林望声音越说越小，尴尬地搓着衣角。
曲符宇笑出了声。
真的好有趣，不愧是小孩。
“算了，这也没什么。你要睡觉了吗？”
“还没有。”
林望坐在他床边，开口。
“你这样坐着不能动会不会难受啊。”
“还好吧，我平时在家都不怎么动。”
林望点点头。
“还有十几天你就能下床坐轮椅了，最近你还是当心一点，不然伤口要裂开。”
曲符宇“嗯”了一声。
接着两人就沉默了下去。
林望躺到他自己的床上，曲符宇坐在自己的床上，两人互不干扰。
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林望理了理枕头，躺下了。
“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曲符宇点了点头。
等林望睡熟了，曲符宇原本压抑着的悲观和绝望都涌现了出来。
连简单的成为他的恋人都做不到，你真没用啊。
曲符宇靠在床头，不出声地流泪。
活着真没意思，是真的很没意思。
要么，如果这次住院出来没效果的话，就死了吧。
不是一时冲动，是写遗书的那种。
窗外挂着月亮，楼下亮着路灯。
曲符宇看着，泪水模糊了月光，月亮晕了开来，朦胧的。
我活着就是个累赘，不是吗？
如果这次出院还没好转的话，就死掉吧。
死在生日，让我的人生定格在我的24岁。
曲符宇下定了决心。
他又默默流泪了一会儿，拿过电脑开始起草遗书。
他的遗书只有林望会看，所以就当是写给林望的信好了。
他想着，开始打字。
开头用什么呢？林望你好？亲爱的林望？
他思考了一下，打了两个字。
致林望：
展信佳。
写什么呢？自己没什么财产也没什么需要打理的，可能就是写作方面的东西吧。
更多想跟林望说的，还是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手指又开始在键盘上移动。
致林望：
展信佳。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想好选择怎样的死亡方式。
我没什么财产好打理的，手机密码，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的密码都是我的生日后面加两个零。银行卡和身份证之类的都在窝大衣的兜里，密码是我身份证后六位。
你就帮我收着每个月打来的钱吧，就当是我回报你这么长时间照顾的东西了。
还有就是，等到我死亡的时候，我的第三本书估计也写的差不多了。麻烦你交给出版社，帮我处理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这几个月真的麻烦你了。
我很抱歉，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无法成为你的恋人。
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不仅仅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我也希望你知道，像我这种阴郁的人和你是两个世界的。
你阳光，美好，灿烂，就像太阳。而我阴郁，悲戚，绝望。要远离我，远离给你带来负面情绪的人。
下次再见到我这样的人就不要接近了，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我希望你不要过于悲痛。
你还有美好的人生去追逐，你还有你的家业要继承。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么喜欢我，但如果有，我希望你能够忘记我，找一个能够陪你过一生的人。
我真的很喜欢你，林望。
但我很抱歉，我们永远都无法成为恋人。
毕竟像我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死亡的人是没有资格被偏爱的不是吗？
其实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说，关于我的过去和我的未来。
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去死了，所以就来世再说吧。
希望下辈子我能够成为和你一样阳光的人。
曲符宇
虽然说是治疗不成功的话就去死，但曲符宇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决心了。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毕竟他这23年过的太惨了，他带着这样的过去走到现在都已经耗费完了他的所有精力了。
对他来说，活着是一种折磨。
他尝试过无数次结束自己的生命，全部被救了下来，然后被医生绑进精神病院。
他太累了，他想要结束了。
曲符宇合上电脑，关了灯，侧躺着看林望的睡颜。
在看见我的尸体时，他会哭吗？
会的吧。
我舍不得他哭，但我也不愿意再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