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舒南乔抓着一块丝瓜络，无奈又细致地擦洗着锅里头。
锅里黏黏糊糊的，底下沾着些焦黑的印子，但又自有一股甜香。
晨曦在外面，蹲在街矶边缘，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含着一口水，又慢慢吐出来。
手边也放着一杯水，里边儿漂浮着几片叶子碎末和几根细长的花瓣，是之前晒的荷叶和金银花，全抓在一起了，泛着涩味。
晨曦又抓起杯子猛灌一口，眼睛都有些发红。
舒南乔又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给他洗了个泛着酸的山楂，递过去。
锅差不多算洗干净了，好在本来也就是黑乎乎的灶锅，看不大出来什么，也没有不沾涂层，舒南乔放心地使了劲儿用丝瓜络擦洗。
用完的丝瓜络算是报废了，舒南乔顺手挂在外头晒。
等晒干了，切碎，堆肥的时候加进去，能吸减些奇怪的气味。外头已经挂了一串了。
丝瓜长得茂盛，经常在舒南乔注意不到的地方这儿冒出来一个那儿钻出来一条，他们两个人根本吃不过来，有些丝瓜到老得皱皱巴巴的了，都还没被找着呢。
摘下的老丝瓜，再稍微晒一晒，掂量一下，觉得重量很轻的时候就能撕开一端了，抓稳另外一端，往下用力甩去，里面的丝瓜籽就能甩出来。
一次甩不干净就多甩几次，干净了再把外头皮给徒手剥了，就能得一个又轻又好用的丝瓜络。
家里头丝瓜络用处可大，他们成日上山下田的，一日走下来脚底板又痛又出许多汗，憋得难受，用丝瓜络做上鞋垫，又透气又干爽。
刚开始用的时候，就把丝瓜络一分为二，直接照着脚样子剪一个形，就垫鞋里了，老跟袜子粘连到一起，拖鞋的时候怪心疼的。后来大概地给覆了一层布，用正确的方式打开了丝瓜络鞋垫。
其他的刷锅啦、洗澡啦、洗碗啦，都轻便好用，舒南乔还有些遗憾呢，如果他们有闲心种花，还能剪碎了放盆里垫着，再放土，既能让花透气、不烂根，又还能分解成氮肥。
眼瞧着晨曦终于缓过来些了，他自觉地蹲到堂屋去摊铺还带着刺壳的青板栗。
带着刺壳的板栗像一只只撅起屁股的小刺猬，青色尖利的刺裂开一个小口子，能窥见里头三三两两的棕色板栗。
把这东西从山上带下来可费了晨曦老大功夫了，他发誓，摘下来和往下运橘子和山楂的时间加起来都比不上想方设法把挂在树上的板栗打下来。
隔远了用竿子戳，它不掉；走近了，怕小刺猬把自己扎成大刺猬。
倒是掉落到地上后，本以为转移到箩筐里会很费劲，没想到青色的刺壳还不是纯然的坚硬，还带着一点点由水分撑起来的软乎劲儿，晨曦小心捻起几根刺，就能拎到箩筐里。
等晒干了，里面的板栗自己就会露出来了。到时候穿着胶鞋去踩，就能把刺壳和板栗果子分开来，脆生生油亮亮的板栗，不管是炖汤还是烤着吃，都很美味。
舒南乔以前最爱吃学校附近一家糕点店的板栗饼了，是秋季的限定美味，内陷粉糯糯的，口感绵密，咀嚼中没什么坏兴致的磕磕绊绊，壳也烤得刚刚好，酥皮层层叠叠，洒几颗芝麻，淡淡的板栗甜味儿和芝麻香相得益彰，一点也不腻人。
背回来的小半篓橘子，有青有黄，皮锃光瓦亮的，像一个个小灯笼。凑近一闻，柑橘类水果特有的酸甜香气就横冲直撞进来，空气都似乎清新几分。
不过山里头空气一向清新，今日晚间更是落了一场雨，懂事地挑在两个人到家不久后滴滴答答下来，雨的气息浓烈。
晨曦个子高，这种阁梯又窄小，他矮着身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拖着这小半篓橘子上了二楼。
他第一次上二楼，上面功能性的工具、设备都少，没什么需要上去的时候。
他按舒南乔说的，轻轻拨开敞口大木箱里的松针，把橘子一一摆进去，果蒂朝上，青黄错杂着摆，又撒上一层厚厚的新鲜的松针覆盖住，又摆一层橘子，又撒一层松针，直到箩筐里再摸不出一个橘子。
又想了想，从里面掏出三个黄澄澄的橘子来。
晨曦最后在最上头加上一层最最厚的松针，再把敞口大木箱旁边的用许多木条钉成的大木盖拿来，严丝合缝盖住。
松针都是他仔细翻看过的，没有沾惹一点儿露水。
新鲜的松针有一种很特别的香气，而且是针状的，比表面积小，上头还覆了一层蜡一样的东西，用手抹一抹，光滑顺畅得很，能减少橘子的水分丧失。
天再凉些，定期检查的话，橘子能保存到明年春天。
说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凉，今日飘了雨丝后，就感觉凉下来了。
还有很多需要太阳的活儿没干完……但他们没法跟老天讲道理，只能调整自己的计划。
没有太阳，还有火光。
舒南乔打算多熏些腊肉，既不需要见太阳，也能让时常不停的灶火多做些用，烧的是柴火，疼的是心。
把肉都切成了肉条，利落地摸擦腌料，得抹透才能入味保质。
腌料是舒南乔自己摸索着用盐、酒和辣椒之类的香料配的，虽然有些拿不准，但她想，只要有盐和酒，味道虽然不能保证最佳，但至少肉就能保存下来。
肉面朝下，皮面朝上地垒在缸里，最上面又撒一层腌料。
等腌制入味后，就能一条条地用草绳挂在灶上面的房梁上，只要一用灶，烟气就往上走，滋养着肉，直到熏制好。
这样熏出来的腊肉不算很美观，上头常常黑糊糊的，但吃的时候，取下来，稍微一清洗，就是一块色泽金黄的腊肉。
农家柴火熏出来的腊肉还带着一些很特别的烟熏的香味，所以末世前，虽然并不缺食物，而且熏制品吃多了还对身体不好，可很多人就偏偏好这一口。
舒南乔打算把这段时日里上山打的猎物都切条熏腊肉，他们能捕到的动物体型都不是很大，切的肉条也小个儿精致，熏起来更快。
晨曦下楼的时候，舒南乔正忙着呢，偏头笑着喊他来帮忙。
晨曦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去接过菜刀。
舒南乔见他呆呆的，脸色还微红，忍不住笑出来：“这有什么啦！不就是吃不了辣嘛，吃辣又不是什么超能力，能吃辣又没比不能吃辣厉害到哪里去。”
她昨日和今日在山上都捡了不少枞树菌，朵朵肥美，清洗干净后撕成小块，混着地里掐的红辣椒和蒜片，大火热油地下锅炒。
直炒得那股呛人的香味传出十万八千里去，孙悟空闻了都要恨自己一个筋斗翻得太慢。
香得热烈、火辣。
本只想尝尝味道的晨曦都忍不住下了好几次筷子，直到吃完饭，才后知后觉辣到脸红红、眼红红，蹲到街矶上猛灌水。
还是舒南乔瞧他难受，用温开水泡了荷叶金银花茶给他解辣。
晨曦用刀划开肉：“以前上学时候，出去吃饭，室友就老笑我不能吃辣。”
舒南乔想了想：“好像有时候是哈，出去吃饭，受不了辣的人会被能吃辣的人念叨，”
她轻轻碰一碰晨曦拿刀的手，引导他往更顺着肉的纹理的方向下刀，“不过我倒是觉得，吃不吃辣个人喜好而已。”
见晨曦每次下刀拉出来的肉条都趋向同一大小，她满意点点头：“不爱吃辣，甜也很好啊，对吧？”
晨曦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那糖也烧糊了。”
他没和舒南乔去枞树林，就是为着去另一头翻找野果子。带回了红艳艳的山楂、黄澄澄的橘子和青莹莹的板栗。
算得上把大山的颜料罐子偷回家了。
糯米冰糖葫芦他确实没怎么注意过，但普通的冰糖葫芦他还是见过的，以前课文里《万年牢》也特别详细地描述了父亲做糖葫芦。
试问谁没在学《万年牢》的时候偷偷咽过口水呢？
他就想试着给舒南乔做冰糖葫芦。
前头功夫做得都挺足的，挑出来的山楂又红又大，没有一丁点不好看。就是在熬糖裹糖这一步出了差错。
熬糖时，他想着上次熬拐枣糖，舒南乔也是慢慢搅拌了的，于是他也下了铲子搅拌。
结果再把串好的山楂伸进去裹糖的时候，那糖就不听使唤了，跟着山楂出了锅也还流动着。
他更加着急忙慌，一不小心，糖就糊了锅。
而山楂外头裹着的糖也没凝固成型……
舒南乔安慰地拍拍他：“那有什么，那可是人家吃饭的手艺，你第一次做已经很厉害了，而且明明就很好吃啊！”
她没有撒谎，她是真的觉得很好吃。
那串糖葫芦虽然糖壳不成型，但是山楂都是最好的果子，还被细心地切成两半，去了籽再拼到一块儿，一一串好。
在嘴里，虽然少了糖壳咬下去的咔嚓一声，但冰糖浆也蜜甜蜜甜的，和山楂的酸糅杂着，跳跃在味蕾之上。
“真的吗？你喜欢吃？”晨曦停下刀来，抬头看舒南乔。
舒南乔笑弯起眼睛，认真地点点头：“我很喜欢哦。”
是红艳艳的、让秋日落下的雨都温暖起来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