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⑥⑤
站在门口看着随霍彦一起离开的邬朵朵，她离去的背影那么干脆。他们两人带着小孩在一起的温馨景象，曾是他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可是在这一刻破碎了。
心裂的声音那么清晰，每一下都能要人命。
凌骁情绪一阵激动，止不住的咳起来，那带着情急又悲伤的咳嗽声震得门外的走廊传出一阵阵回声，吓得米特助赶紧扶他回去病床上躺下。
而走在走廊上的邬朵朵听到凌骁的咳嗽声后，步伐逐渐放慢。
那声音在走廊回荡，震得她的心陡地往下掉。让她觉得凌骁就在病房门外看着她的背影，使她情不自禁地转回身去看，但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她再转回身时，霍彦已经按下电梯，正在电梯门旁边站着看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却一直不说。
整个走廊都很安静，只传来点邬朵朵很轻的脚步声，落在电梯旁门口，停在霍彦的身边。
谁都没说话，各自想着事情，就连洛棋和宝儿也都出奇的安静。
电梯门开了，浼晴从里面走出来。
在看到霍彦和霍彦肩上坐着的洛棋时，愣了一下。随之她看到站在霍彦身边的邬朵朵，复杂的神情之中染上一层明显的歉意。
她犹豫了下，刚想开口主动跟邬朵朵打招呼，这才又看到站在霍彦脚边的宝儿，她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虽然知道邬朵朵生了一对龙凤胎，在霍彦国外的别墅住过，但邬朵朵的小孩是霍彦的还是凌骁的她一直在怀疑。
虽然她觉得百分之九十的机率是凌骁的，但她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所以只能一直猜测，一直困惑。
而邬朵朵的小孩她是第一次看到，从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更不知道见面后该说什么好，此时是一句话也没说。
邬朵朵四年后再看到浼晴，以前那些令她难受的感觉已经变淡，淡到她根本不想理浼晴，也不想跟她有言语上的交流。
所以邬朵朵弯腰抱起宝儿先进电梯，霍彦随之进去，留下浼晴在门外盯着霍彦肩膀上的洛棋看得入神。
但邬朵朵不想给浼晴机会看仔细，便伸手按关门键，加速电梯合上门的速度，在浼晴还没收回视线时已将她隔绝在电梯门外。
浼晴在电梯门外沉思好一会儿才举步离开，她经过重合四年前的怀疑和回忆，越想越觉得这两个小孩是凌骁的。
只是她不明白，如果小孩是凌骁的，明明邬朵朵离开时还喜欢凌骁，为什么不告诉他？
以前觉得是自己做错事才导致邬朵朵离开凌骁的浼晴现在却想通了一件事，邬朵朵不可能在怀着凌骁的小孩，又还喜欢凌骁的情况下因为她而离开。
邬朵朵是讨厌她，但是却不会因为她而放弃凌骁，这中间肯定是发生过别的她跟凌骁所不知道的事，所以才会令邬朵朵做出离开凌骁的决定。
但是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事情又都已经过去四年，想要追溯回到过去将发生过的事一件件单独拎出来抽丝剥茧也很难。
浼晴边想着边推门进去凌骁的病房，护士正在里面记录病情，边叮嘱米特助不要随便让人进来打扰他的消息，更不能激化他的情绪。
等护士离开，米特助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浼晴，“朵朵什么时候生了一对龙凤胎？你是知道的吧？怎么办，刚才她们一家人来看凌总，凌总差点被激到旧病复发。”
浼晴轻叹，看向始终闭着双眼的凌骁，“他现在怎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周铭说还要留院观察，具体的没有和我说，但似乎是和凌总被连承炫打到头部有关。”
“这个连承炫真是疯了，明知道凌总失忆，下手还那么狠。”
“他真的很凶，你不知道我当时吓坏了，他专挑凌总的脑袋打，我真怕他拿茶具照着凌总脑门往下砸……”米特助想起当时的情景还心有余悸。
“对了，朵朵刚才过来有没有说什么？”浼晴边问边拿出平板电脑，打开微信拨通凌骁妈妈的视频。
米特助摇摇头，“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可以聊，她看上去不太想跟我说话。”
“嗯，我也有感觉，”浼晴把拨通的视频转向凌骁，向病床走近一点，对着视频里凌骁的妈妈轻声说，“杜阿姨，他在睡觉，周铭说还要留院观察，但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视频里，凌骁的妈妈杜梦盈坐在院子里的休闲椅子上修剪蓝玫瑰多余的枝叶，再往花瓶里插。
她眼角暗沉，看过一眼视频后语重心长道，“等他好点，问问他愿意回凤祥湾住没有。”
“好，”浼晴顿了好久，才向她回道，“朵朵已经回国了。”
凌骁的妈妈杜梦盈在那头听到这句话后，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把剪刀摆回盒子里，对视频的这头看过来，神情复杂凝重，问浼晴，“她刚才是不是去看过骁儿了？”
浼晴对于她的注视，不自觉的对着视频点一下头，“她……”
浼晴想对她说，邬朵朵生了小孩，有可能是凌骁的，但是转瞬一想，邬朵朵的小孩是不是凌骁的她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冒然说出来好像不太好，就及时收住了后面的话。
不过她这个欲言又止带点矛盾的表情却被杜梦盈看在眼里，她敏感的意会到浼晴有重要见闻咽回了肚子里。
杜梦盈看上去开始有点疑神疑鬼，“她怎么了？”
浼晴转头看凌骁，见他仍是闭着双眼，她悄悄走到窗外的阳台上，把她心里的疑惑抛出去一点，“她……是带着小孩来看望凌总的，”
说到这里，她也没敢说她怀疑小孩是凌骁的事，毕竟小孩也有可能是霍彦的。
不过她说完这句话后，看到视频里的杜梦盈似乎愣了一下，有点恍惚地坐着不动，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面色不太好。
好半晌，她才回神，并问浼晴，“小孩多大了？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们并没有说上话，我来的时候是出电梯碰上她的，她跟凌总有没有说什么我并不知道。她生的是一对龙凤胎，刚好三岁半。”
“三岁半？”凌骁妈妈重复两次这个非疑问句，咬在嘴里像是在企图消化一件令人心梗的事，再次陷入自我回忆中。
浼晴透过玻璃窗看到躺在床上的凌骁一只胳膊横在额前，暗影下的双眼闪着些微光已经“醒来”，在想着事情。
虽然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但是浼晴也不敢进去跟他说话。
他这副样子明显是想跟邬朵朵塑造一个家的梦想被划破，此时正在承受邬朵朵刚才带给他的打击。
刚才米特助跟她说邬朵朵来看凌骁后，她很坐不住的赶过来看情况，就是怕他会在得知邬朵朵可能跟霍彦有小孩后会受到打击，变得一蹶不振。
她陷入一阵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心里不禁又生出几分杂乱。
这时杜梦盈在视频里说道，“既然她回国了，那你明天随我去挑点礼物拿去送给她。”
“呃，”浼晴有点迟疑，不知道凌骁妈妈为什么要给邬朵朵送礼物，她平时不是不给在她面前提起邬朵朵的事吗？
浼晴虽疑惑，但她还是毫无保留的向杜梦盈汇报，“朵朵这次回来似乎是因为她妈妈，就是舒太太她也回来了。”
“她回来了？”凌骁妈妈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勾起一点嘴角，“都这副样子了，杞人忧天的老毛病还是没改掉。”
“呃，”浼晴半是迟疑半是犹豫，有些看不懂视频里凌骁的妈妈对邬朵朵回国的态度，“就朵朵的小孩，依我分析有可能是凌总的，由于他们当时已经离婚，我就一直没跟你说，其实在时间上算，机率还挺高的……”
“嗯，”杜梦盈侧过脸低低长叹一声，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你有时间带他们两个来见一下我，是不是骁儿的小孩，见面后很快就能知道。”
她那带点肯定的语气令浼晴皱下眉，不过仅一秒便消失，“那您得等一等，朵朵不喜欢我，不会让我碰她小孩的。”
“这有什么难，她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候在孩子身边。”
“呃，我尽快吧。”
浼晴觉得凌骁的妈妈有点急着要见孩子，但是在她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到期待的光彩，反而暗暗沉沉的，看得浼晴一头雾水。
不过她没多想，应声后就关掉了视频。
浼晴收起平板电脑时，凌骁已经起身，此时正靠着床头坐着，并透过窗户看她聊视频。
她走进去，关心询问他，“凌总，你觉得身体怎样？有没有好点？”
凌骁直盯着浼晴看，又冷又沉静，但没有生疏感，只是整个人变得沉重和冰冷许多。
他一脸冷淡问话，“我妈刚才都跟你讲些什么？”
浼晴瞥一眼手上的平板电脑，回道，“就问我你的情况，还有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刚才看到朵朵了？”
“嗯。”浼晴点头，低着下巴没有正视凌骁，但避开他那双有穿透力的双眼也没令她安心多少。
“那你不向我妈汇报？”
“呃？”浼晴掀起眼皮看一下凌骁，发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锐利，知道藏不住，只好老实招供，“她说让我陪她挑点礼物送给朵朵。”
“礼物？”凌骁疑惑过后，冷着脸一阵沉默。
四年来，他妈妈一直忌讳任何人在她面前谈起邬朵朵，怎么现在却想到要送邬朵朵礼物？什么说都不合情理。
浼晴也是十分疑惑，但她跟凌骁一样，对于凌骁妈妈跟邬朵朵两人之间的矛盾并不知情，所以给不了凌骁解惑。
“阿姨让我找机会带朵朵的小孩去见她，”浼晴掂量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疑问，关于她怀疑朵朵的小孩可能会是他的这件事，可话说到一半却断了下文。
“想说什么直接说啊，不要说一半，留一半给我猜。”凌骁抬眼看浼晴一下，她那想说又不敢乱说的样子让人看了别扭。
“呃，”浼晴迅速的掀起眼皮观察凌骁脸色，小心翼翼地措词，“我觉得朵朵生的小孩，有可能是你的，”
凌骁听到这句话，紧拧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脸上的阴郁也被扫去一大半，发闷的胸口也舒爽不少。
但很快，他惊喜的表情转瞬间暗下去，被一团深色的阴影盖住。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他微启紧抿的嘴唇，语气间夹着点激动的小受伤，心尖被刚才那句话短暂疗慰过后似乎更加抽疼。
因为如果是他的，那他生生错失了四年陪伴的时间，那些遗憾是一辈子的，是永远弥补不了的。
这令他感到对邬朵朵的亏欠越欠越多，多到可以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多到没可能求得她的原谅。
“我一直不敢说，就是因为我还没查到证据，但根据我推测，时间线上十分吻合。”
凌骁开始重温记忆，一点点去搜索失忆后他跟邬朵朵的相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与失忆前，那一段故意不做任何措施的试验。所以终将是留下了属于他的种子，在她体内孕育成长。
如果不是因为失忆，她后面的种种表现他会能看出异常。
他懊恼地将半边脸埋进右掌中，揪着前额的头发，痛苦不堪。
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怀孕的时候，生小孩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的时候……应该是恨透了他吧？
他心下痛苦□□，连呼吸都像是被刺扎过，每心跳一下就被扎一次。那一根她的反骨，怎么都拔不掉。
他陷入自我挣扎中，浼晴连着叫他几声他都没听到。
半晌，他才抬眼看浼晴，眼眶里是暗红，是血丝，“你说她这辈子还有可能会原谅我吗？”
他急需知道答案，他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邬朵朵还要不要他？
“凌总，你没事吧？”浼晴担忧地看着凌骁，他那崩溃的眼神让她抓不到一丝希望，跟着跌进深渊，“朵朵，她还喜欢你。但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因为她说过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令她讨厌的人。”
浼晴也是挣扎得十分抑郁，但她习惯性隐忍。
但凌骁对于邬朵朵来说不一样，她喜欢他，自始至终，都喜欢他。
可凌骁认为，她后来对他的喜欢，不过是因为心情好，想哄他玩而已，这些他都知道。
在她内心，早就恨透了他，那一点点喜欢，根本不敌她对他的恨意。
凌骁无力的垂下右手，平躺回病床上，闭上双眼，努力平复乱得嗡嗡作响的脑袋。
只听浼晴低而细的声音自遥远的地方飘来，说让他好好休息，她会尽快去求证之类的话，之后病房跟着他一起陷入昏暗，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约有个声音时不时跑出来告诉他，他想要跟邬朵朵塑造一个家的梦想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