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座位有人了
“小呀么小二郎呀，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
杨恬唱着歌，一路从学校门口晃悠进来，开学的第一天路上别提有多热闹了。
人群嘈杂喧嚣，每个人跟长了八张嘴似的吹着牛逼扯着闲篇，沉寂冰封了一个多月的校园重又活跃起来，连小湖里几十厘米长的锦鲤都甩着大尾巴把水面拍出四溅的水花。
一人一句话差点把杨恬压死，中二少年们讨论着寒假在什么大酒店里贴了几斤膘，过年捞了多少达不溜的压岁钱，哪个哪个亲戚又从这个国那个岛带了一堆洋玩意儿回来，谁谁又去旅游吃m开头的汉堡喝星爸爸坐飞机住套房……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恋慕虚荣的，三句不离钱，听得杨恬撇着嘴翻了一路的白眼。
俗，一群俗不可耐的凡人。
杨恬往12班走，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如清风明月般微笑，不矜不伐如同白月光存在的阮阮，心里就一阵开心。
“……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那先生骂我懒哪，没有学问，无脸见爹娘，郎里格郎……”
她哼着歌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到12班门口，满怀期待的朝里看去，接着又蓦然顿在了门口，那句“郎里格郎”卡在喉间，郎了半天也没郎出来。
——12班里坐的满满登登，黑压压一片，顷刻间她那还跟阮阮做同桌的美好心愿像个泡泡一样“啪”地破碎了。
十分钟前。
“魏梓清！”许熙晨坐在最后一排往前边招了招手，旁边还有个空位，显然是自动沿袭上学期的座位制，欢欢喜喜地给魏梓清留的。
“起来。”
魏梓清抬脚走过来，漆黑的瞳孔盯着他，语气比他的心还冷地丢出四个字，“坐一边去。”
“？”
许熙晨脸上的笑容顷刻定在脸上，巨大的震惊让他愣了好半天才开口，语气里一副被渣男伤到却又不肯相信的将信将疑，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魏梓清叹了口气：“让你帮我占座，没让你坐。”
“！”许熙晨顿时失去梦想的眼前一黑，伸出一根食指颤抖地指着他，“你！渣男——！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收到你的消息有多开心，你知不知道我睡了一个寒假懒觉今早起得多挣扎就为了来抢这个好位置，你知不知道我早上连在餐桌跟前坐都没坐，就揣了个鸡蛋出来，到学校都冷了！你知不知道你狼心狗肺的心比那个鸡蛋还冷！”
魏梓清眼皮抬都没抬，不为所动：“你自己起来还是我拽你起来？”
“我恨你。”许熙晨拎着书包没多说废话地站了起来，拔剑四顾心茫然。
座位是最后一排靠里窗的两个位置，平时大部分老师主要的巡视范围就中间那一块，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坐在这个地方的人能躲避大部分老师的突击，自习课摸摸手机或者上课想吃点小零嘴解解馋都没大碍，甚至在有些宽松的老师那，连头都不用低，手也不用挡。
同时因为对角线的视角，坐在这能立马看见前门的情况，一有风吹草动指定先吹到这儿。
所以这个位置跟块香饽饽似的，还是大肥牛馅的，得到了每个人的青睐。
张轩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魏梓清的前边，刚刚受了许熙晨自以为是地还和魏梓清做同桌思想的影响，早就麻溜地给自己找好了同桌，正在卿卿我我地联络感情。
逆子！
许熙晨撇过头，现在最后一排只剩中间的两个位置了，跟窗户这边的座位隔了条过道，属于老师的重点监控区域，肯定还是有一定危险系数的。
但没得选了，许熙晨拎着包斜着身子坐下了，听见魏梓清的声音隔着过道传过来：“给你买一个星期的早餐。
他顿了顿又加了句：“热乎的。”
“得嘞哥。”许熙晨的屁股立马在凳子上坐实了，比502胶粘的还牢，扒都扒不下来。
没一会学生就一个接一个地鱼贯而入，没有魏梓清熟悉的面孔，不多时前边本来还空了大片的座位就被坐满了，零零散散地留了一两个空。
杨恬此时就站在12班前门门口，瞳孔骤缩地看着里面的单个位置，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她僵着表情思索了片刻，又立马醍醐灌顶：既然不能跟阮阮做同桌了，那什么位置都无所谓了。
她定了定神，朝里走去，然后在看到魏梓清时眼睛一亮，寻了一圈，看到他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的空位时眼前又一亮，乌黑的大眼睛转了一轮，感觉自己离阮阮不远了。
她自信满满地踱过去，站在许熙晨桌子旁边敲了敲，他正把脑门抵在桌子边，把脸埋在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他被这笃笃的声音惊地差点翻后边去，之前结结实实黏在椅子上的屁股条件反射地在椅子上蹦了一下。
看得杨恬瞪大了眼睛，那乌黑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似乎是被他屁股的弹跳力震撼到了。
“……”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半晌，杨恬露出白牙一笑：“我能坐这吗？”
“嗯……”许熙晨不动声色地用食指把滑出来的漫画书往桌洞里塞了塞，把笔哥之魂召唤出来，似乎还考虑了一瞬才矜持地点了点头，“坐吧。”
“那你能往那边坐吗，我想坐过道这边。”大眼睛又扑闪两下。
十几分钟还因为魏梓清不和他做同桌而伤心半晌的许熙晨立马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放在一边的位置上，还绅士地为杨恬拉开椅子，看着她道谢着坐下才漫不经心地跟着坐下，冷漠着脸用笔哥牌语气吐出一句“不客气”。
每个动作，每句话都精心设计过。
完美好男人。许熙晨在心底为自己点了个赞。
他把漫画书塞到角落里，从书包里抽出大部分都是抄答案小部分空白的寒假作业看了起来，至于为什么是空白——因为答案上是“略”。
他刚起范儿，就听杨恬冲着后门喊了一句“阮阮！”，语气里的惊喜压都压不住。
听见这声喊的两个男生都同时朝门外看过去。
阮阮被叫住，奔跑的脚步猝然一顿。然后转头朝教室里看过来，额前的发丝蓬松微乱，几缕被风吹得落在挺翘的山根处，鼻尖在冬日泠泠的空气里冻出润泽的粉红，嘴唇微微张开喘着气，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懵懂。
一小截下巴被埋在藏蓝色的围巾里，整个人清冷又生动。
三个人动作一致地朝右转看着她，各怀心思——
一脸惊喜地使劲朝阮阮招手的杨恬：这颜值，对本颜狗的眼睛简直太友好了。
霎时间反应过来魏梓清为什么要留出个位置而心塞的许熙晨：见色忘友的玩意儿！应该给我买一个月的早饭！
隔着几排人头跟阮阮遥遥对视的魏梓清：她怎么来这么晚，出什么事了么？
只有阮阮不明所以，站着咽了口唾沫，脚步一转，往后门里走。
“快来！阮阮！”杨恬指了指左手边隔着条过道的位置，“专门给你留的！”
魏梓清眉梢一挑：“……”
同学，这好像是我的台词。
听见这句话的一刹那，阮阮脚步顿了顿，魏梓清在她的脸上似乎看到了怔松的表情，眉眼间隐约一丝挣扎，但只是一瞬间，她就弯起唇朝他笑了笑，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了。
魏梓清心里一动，掀起唇角露出尖牙，侧头看向她：“不想跟我一块坐啊？”
“啊……？”阮阮正把肩上的书包取下来，闻言一滞，猛地看向他辩解，“不是，你……”
魏梓清挑着眉，抬着下巴往前边示意，懒洋洋地打断她：“那也没法子了啊，你要是嫌弃我，就只能坐在讲台跟前那个vip位置了，天天吸粉笔灰不说还要时刻躲避各科老师的口水攻击。”
阮阮愣了愣：“我没有……”
“没有么？那你刚刚犹豫什么？”
他的身子朝她倾过来，两人的距离顷刻拉近，阮阮的呼吸瞬时犹如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拽紧。这样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戏谑的笑意，以及那背光时勾勒出的好看的脸部线条都极其清晰。
在她还在愣神的功夫，魏梓清又眯缝着眼，有些咄咄逼人的压迫：“那你去前边坐吧，去吧，不用管我，真的不用管我，我自己一个坐也可以。”
“噗嗤——”阮阮终于没忍住笑出声，乌黑清亮的眸子看向他，难得开起了玩笑：“那我走了啊？”
魏梓清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诧异，但在触及阮阮嘴角的笑意时又被揶揄所取代：“那我是不是要挽留你一下？”
“你想怎么挽留？”
“……”他默了默，似乎是真的在考虑：“要我给你撒个娇么？”
“啊……”阮阮又笑了起来，一边乐一边把书包塞进桌洞里。
低头时发丝从而后落下来覆在脸颊，耳垂上的那颗小黑痣若隐若现，眼睛因为大笑而弯起，于是微微上扬的眼尾那一小片睫毛跟一丛凤尾草似的，轻纤着弯曲上翘，让她整个人带着蓬勃的精神气，与大部分时间的冷淡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来。
接着她眼皮一撩，那片睫毛跟被风吹了似的一扬，露出的瞳孔水洗般发亮：“那你打算怎么撒娇？”
“……求求你了？”
语气毫无波澜，甚至不能称之为撒娇。
但阮阮的心还是听得微动。
魏梓清压着声音讲话时是没有平时带着少年气的感觉的，相反还有些沉凝的低哑，因为两人离得很近，所以那声音落在阮阮的耳根极为清晰，带着震动的酥麻。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对视着，也许是魏梓清的眼神太过于炽灼，阮阮感觉周遭空气的温度都上升了几个度，一种微妙的情感似乎正从两人视线的交结处升腾起来。
甚至快到了让人难以忽视的地步。
“阮阮！”
杨恬陡然提高的声音把她从浑然不知的迷蒙里拉出来。
“唔……”阮阮这才移开视线，随便说了一句，“那我就不走了吧。”
说着转过头来看着杨恬：“怎么了？”
“你俩说什么呢。”杨恬扒着桌子边，隔着条走道往前凑，“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讨论寒假作业呢。”阮阮胡乱一扯，扯开话题问她：“你刚刚喊我是有什么事么？”
“哎，我们班主任还是老杨！”
“啊……”阮阮挑了挑眉，愕然道：“这么巧啊？”
“是啊是啊，我还看见原来8班的两三个同学。”
阮阮点了点头，她认识的同学都没几个，只好应道：“那还挺好。”
“老杨？”魏梓清转过来看着她，“你们原来那个抽烟喝酒的小老头班主任啊？”
“嗯。”她也转过去看着他，有些惊奇地问：“他这么出名？”
“那可不，身上的烟味顶着风能熏十里远，每回只要闻到烟味，他指定就在周围——哎，你原来在8班是不是压根不怕他自习课突然袭击啊，他身上的烟味简直就是他暴露出的最大破绽。”
“啊。”阮阮眯着眼乐了半天：“确实是这样，8班人浑身的反侦察技能遇上他都没地儿使，用鼻子都能想出来他在哪。”
魏梓清也跟着一通笑。
“他还喝酒？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扬着眉毛笑道，“还是和我们当时的班主任刘川在晚自习上课前一块喝的，回了班刘川明显状态微醺，讲话都比平时啰嗦不少，那天开小会起码开了半小时。”
“那天老杨应该没来班级，”阮阮想了想：觉得很有意思，“抽烟又喝酒，这个小老头还挺硬核。”
她话音刚落，硬核的小老头就推开前门走了进来。
班里几个原来8班的立马扬声起哄起来，啪啪鼓了两下掌。
老杨乐呵地抬起手往下安抚性地压了压：“同学们新年啊，现在还没出正月，给大家拜个晚年吧。”
下边立马热闹起来，喜气洋洋地响起一片“新年好”。
阮阮一恍神，似乎又回到了的漫天烟火里，魏梓清那句带着笑意的问候顺着细微电流清晰的响在耳际：新年好啊，阮阮。
她下意识地朝左边看过去，窗边的窗帘没拉，大片大片的白日光透进来，前几天下了场雪，现在外边地上还有些没融化，这会正在日光下反射着荧荧雪光，映在他的眼底。
阮阮顺着他高挺的眉骨打量过去，大概是“正月不能剪头”的缘故，他的寸头长长了许多，鬓角的碎发落在耳梢上，倒是少了几分不好惹的刺头气质，多了点让人心动的俊朗。
讲台上的老杨又说话了，阮阮把头转了回去。
原本一直看着老杨的魏梓清却无声地垂下眼，视线一转，落在了阮阮身上。
“我姓杨，叫杨军，大家可以通过这个号码联系我。”老杨拿出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像第一次在8班那样：
“虽然下面也有熟悉的面孔，但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啊，大家可以叫我老杨，但是呢在外面得叫我一声杨老师，特别是在别的老师面前啊。”
下边立马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老杨顿了顿，耐心地等笑声过了才继续说：“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都是我作为你们的班主任，引导你们度过高中剩下的阶段。”
这回没人问“要是出意外怎么”了。
大家睁着两个大眼睛、小眼睛、长眼睛、宽眼睛各种眼睛看着他，然后又一起爆发出一阵掌声。
然后老杨手一挥，笑得眼角的皱纹跟蛛网似的结着：“暂时说这些吧，先自习——对了，有当班委想法的同学可以待会来找我，我的办公室现在在一楼。”
他往东指了指：“文印室的旁边。”
南中毕业的校友那是个个有名，从互联网业到房地产开发，从中国到海外，那叫一个桃李满天下。
年年光校友捐款回馈母校都捐了能有一栋楼，由于金主爸爸们的大力支持，南校立马挺直腰杆，财大气粗地给每层楼都配备有文印室、多媒体室、带有豪华座椅的自习室还有借阅室等等。
图书馆、篮球馆、实验楼更是接连拔地而起，连操场用的草皮都是精挑细选柔软的剪股颖。
大概也是金主爸爸们当年淋的雨太多，就想着为学弟学妹们撑伞，每回南中周年庆邀请知名校友回来做演讲时，那满脸被岁月沉淀痕迹的教授或者总裁都会追忆逝去的青春，喃喃道；“我们当时的条件真艰苦啊……”
杨恬又扒着桌子边喊：“阮阮！”
“……怎么了？”
“文印室在哪？”
“进了大厅往右转。”阮阮挑着眉看她，“你想当班委啊？学委还是班长？”
杨恬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转过头去：“我就是认认门。”
“啊。”阮阮点了点头，遗憾道，“我还以为能走个后门，不交作业了呢。”
魏梓清闻言抬眼瞅她：“年级第二还会不交作业？”
“年级第一还被英语老师叫办公室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