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手控
魏梓清第二天醒过来时天色还早，他看了眼时间，离闹钟响竟然还有半个多小时。
昨晚睡得早，今天也醒的早。
他捞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着，微信的联系人里有不少人，他记不清都是什么时候加的，除了常联系的那几个，其他的大部分都没备注。
闲着也是闲着，他把不认识的备注前面给加了个字母z，堆在了最底下。
做完这些天已经大亮了，他拉开窗帘朝外看，阳光没了阻挡轻易地就洒了进来，又白又亮，还能看见空中的灰尘在飞舞。
又是一个好天气。
他靠在窗边闭着眼享受了会清晨的阳光，很轻柔的感觉，像是微风下少女的发丝轻轻拂过。
……发丝。
他猛地睁开眼睛，打开门两步冲到卫生间，阮阮的头绳还放在昨晚的地方。
照老爸的性子，看见了肯定会问然后打趣他，昨晚没动静那就是应该没看见了。
他叹了口气，本来就是随手帮个小忙，现在怎么有点做贼心虚。
他洗漱完拿了个面包就出了门，上午不用训练，随便填点肚子撑到结业仪式结束就能回来了。
在这种天气下骑车很舒服，魏梓清看时间还早，特地绕了个远路，到了南中也不用坐着干等。
路上像他这样悠闲地骑行的人很少，很多带着安全帽，身上沾着石灰点子的人骑着电动车从他身边过去，带得风在耳边呼啸。
他往一条更清静的路上拐了过去，路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底下放着几张长椅，长椅上坐着个穿着军训服的人，应该也是南中的，就是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愣神的这会功夫他已经蹬出去了十几米，他反应过来“嗯？”了一声，转头看过去，和瞪着眼睛咬着包子的阮阮对上了眼睛。
他在阮阮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懵懂，挺可爱。
他在回去打个招呼还是继续往前骑之间犹豫了一会，还是捏住刹车，轮子在地上划了一圈，掉了个头。
“……早。”阮阮看着魏梓清把车骑回来停在她的面前，在这里遇到挺让人吃惊的，嘴里的包子她嚼了好几下也没咽下去，鼓着腮帮说了一句。
“啊，早。”魏梓清把车停在了阮阮的旁边，“怎么没去学校吃？”
“这里挺舒服的。”阮阮喝了口水把包子咽了下去，看着魏梓清说。
视线下移，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没穿外套，这几天的军训使他看起来比以前黑了一点，但还算白皙。黑色的头绳在手腕上极其显眼，用力时手臂内侧的两根筋凸出的很明显，看起来结实有力。
她收回视线，往旁边让了让，魏梓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伸手把面包从车上拿下来，右手在眼前晃悠了一下他才想起来阮阮的头绳还戴在自己手上。
昨天张轩那句“戴女生皮筋可是很暧昧的”突然冒了出来。
一瞬间，尴尬羞涩无措各种情绪充斥在他的脑海里，最后外化成脸上的一抹红。
“啊，这个……”魏梓清把头绳取下来递给阮阮，“你的。”
“谢谢。”阮阮冲他眯了眯眼，接了过来。
似乎还带有另一个人的体温，阮阮也套在了手腕上，明明大小正合适，她戴着却感觉有点紧，紧的她有点呼吸不上来。
又不是戴脖子上，怎么会碍着呼吸的事。
她皱着眉头闭了闭眼，一阵风吹过来带着头顶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才感觉呼吸稍稍顺畅。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因为魏梓清在身边才会如此。
她还是没法适应单独和男生待着。
“你们家是住在附近么？”魏梓清没察觉到阮阮的不对劲，转头问她。
“是。”阮阮指了个方向，“东方小区。”
“哦。”魏梓清点了点头，“那个小区挺新的啊。”
“嗯，我爸妈以前在外地。”阮阮低着头从帽子底下看着手腕，“我都上小学了他们才回来。”
“那你之前都……”
“和我爷爷奶奶住在老家。”回想起以前的事，她的脸上带了点笑，“上了四年级才搬过来住。”
魏梓清点了点头：“以前我还去那块玩过。”
“是么。”阮阮注意力被分散了些，喝了口水把胸口的沉闷压了下去。
“对。”魏梓清想了想说，“之前那边有很多土堆，我和许熙晨经常去挖土玩。”
“你和他很早就认识了么。”阮阮问。
“嗯，没上小学就在一块玩了。”魏梓清笑了笑，“当时还是他带我去那边玩的，后来我爸知道了怕我们路上不安全，就骗我那里的土堆是别人家的坟。”
阮阮乐了半天：“你爸爸挺狠啊。”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那地方有很深的阴影。”魏梓清也笑，“从那以后就没去玩过。”
“后来怎么知道是假的呢。”
“那边有一片挺大的银杏林子。”他微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回忆着，“秋天满树的金黄色叶子特好看，刚上小学那会的秋天我去看了一次，那天刚好看见挖掘机把土堆给推平，借谁八个胆儿也不敢把人坟掘了啊，当时就知道我爸在骗我。”
他把手肘担在椅背上，看着在风中摆动的梧桐叶，像彼时的银杏叶子一般茂盛。
他又笑着接了句：“连带那片林子也被推了，后来那里就建了小区。”
阮阮说：“不好意思，住你童年上了。”
魏梓清一通乐，转头看着她想说些什么，风正好吹过来，阮阮把碎发撩到耳后，耳垂上隐约有个黑点。
他挑了挑眉，耳洞？
他又眯着眼看了眼，是个小黑痣。
不偏不倚，正好长在耳垂正中间，在透白的耳垂上挺明显的。
他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抿着嘴又转了回来，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快。
“快到点儿了。”阮阮站起来，把装包子的塑料袋攥在手里，看了一圈又回头，指着魏梓清手里的包装袋，“我帮你扔吧？”
“嗯？”魏梓清回过神来，看了眼自己的手，站了起来，从阮阮的手里拿过塑料袋，“我去扔。”
他从垃圾桶那边走回来就看见阮阮站在长椅跟，臂弯里还挂着军训服的外套，一脸平淡，唯有眼睛映着阳光，站在风里等着他。
两人骑着车往南中去的时候，路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有一样穿着军训服的，也有高三穿着校服的。一直没有机会并排骑，魏梓清在前边骑，阮阮在后边跟着，偶尔等信号灯时魏梓清放慢速度等她一起。阮阮盯着他的后脑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骑到南中门口停了车。
然后一起走进了学校，这会离集合就剩几分钟了，路上都是人。
从上次魏梓清在小联谊上出名以后，走在路上都有人致以注目礼，阮阮这会感觉不少人正在看他俩。
她面无表情的往里走，努力忽视那些探究的目光，但慢慢升起的太阳不给她这些机会，她感觉自己的面上越来越热，血管里的血在沸腾。
“我去趟洗手间，你先走吧。”阮阮匆匆说了句，往综合楼里走。
魏梓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擦着他走了过去。他看着阮阮清冷的背影，还是“嗯”了一声，抬脚往前走。
“哎。亲哥。”张轩在后边拍了拍他，他本来想搂肩膀，但没想到魏梓清的肩膀能那么高，他试了一下没勾着，还是硬着头皮拍了拍他的背。
魏梓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前后鼻音不分可以叫我名字，别叫这么亲热。”
“你名字里也有‘亲’字，魏哥不好听，又没人叫你梓哥。”张轩挠了挠头笑得……很傻，不是，很憨厚，“你这名字，你说说。”
魏梓清叹了口气：“随便吧。”
“哎，这我女朋友啊。”张轩搂着个女生，笑容从憨厚变成炫耀，然后转头对着他女朋友说，“这个是魏梓清。”
“我知道的可比你早。”他女朋友小声说了句。
魏梓清这才看见后边还站了个女生，很小的个子，在张轩旁边挺小鸟依人的，他挺怀疑张轩是不是故意找了个小红花来衬他那片大绿叶。
女生留着很短的娃娃头，像下过雨以后冒出来的小蘑菇。
那张轩确实没有头绳可以戴手上了，他挺想问他俩人现在靠什么暧昧呢。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早上他戴着阮阮的头绳在人姑娘前晃悠一大圈，尴尬。
他赶忙收住跑偏的想法，冲张轩的女朋友点了点头，转头继续往前走。
“亲哥，你早上怎么没和咱许哥一块来。”张轩问。
“你许哥就许哥呗，还咱许哥，他得管我叫哥。”魏梓清吐槽了一句，“跟他一起来等着被教官罚跑圈么。”
“我琢磨着你俩住一个小区能一块来呢，一起来多好，还能有个照应，你看我跟我女朋友，隔着几条大马路还能一块来。这就叫什么，这叫患难见真情落难见人心遇事知冷暖……”
魏梓清啧了一声，隔了几条大马路就扯上患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跨了条银河。
人牛郎织女见一次都没他那么能说。
这婆婆妈妈的劲怎么找着女朋友的，他看了眼张轩女朋友，正贴着张轩笑得一脸幸福。
看来是嫌耳根子太清净了
张轩看魏梓清没有搭话的意思，自觉落在了后边小声跟着女朋友聊天。
小蘑菇个子小，能量倒挺大，魏梓清隔着好几个人都能听见她的笑声：“你在魏梓清面前显得话真多。”
张轩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小声为自己辩解：“这叫热情，热心，热血，我这是让社会更和谐……”
魏梓清走到操场上时就感觉今天的教官状态不一样，五连教官没像平日那样凶巴巴地吼，只是严肃地强调平时训练的要点。
“待会检阅队伍的时候一定要整齐，口号要响亮，就像平时训练的那样，走完了我们听从指挥走到中间草坪来听领导讲话……那个小子，你怎么不结束了再来！”教官眉毛一竖，瞪着妄想混进队伍的许熙晨。
许熙晨立正朝他敬了个礼，进了队伍。
教官叹着气摇了摇头。
等人到齐以后每个连都排着方队在操场上等着。
“哎，许哥许哥。”张轩站在许熙晨旁边小声说：“你猜早上我看见啥了。”
“啥。”许熙晨眼睛一直瞅着放在旁边的包子，鲜肉馅的，想了好几天，结果今天来晚了没空吃了。
“亲哥和阮阮一块来的！”
早上张轩在后边老远就看见了魏梓清和阮阮走在前边，他跟不少人一样盯着看。刚刚女朋友就在旁边，没敢提阮阮名字，一直憋到现在。
“阮阮？”许熙晨把眼睛移了回来，落在魏梓清的侧脸上。
他这一句声音不小，魏梓清偏头挑着眉，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你早上和阮阮一块来的？”许熙晨用口型问了一句。
魏梓清刚想说你来这么晚还能八卦挺牛啊，那边校领导就拍着话筒讲话了：“同学们！安静一下！经过一个星期的刻苦训练，同学们的性格得到历练，身体得以成长，现在你们尽情地展示你们汗水的成果吧！我宣布，本届新生军训结业仪式现在开始！”
音乐响起来，一个个方队走过去，校领导再进行冗长的讲话，军训就算结束了。
他们的高中生活快要正式开始了。
“你早上真跟阮阮一块来的啊？”解散后许熙晨问魏梓清，周围都是人，有女生脸上还挂着不舍的泪痕，正小声抽泣着。
“嗯。”魏梓清说，“半路遇见的。”
“在哪遇见的？”许熙晨问，“这么巧。”
“东方小区。”
“哟，那块儿。”许熙晨摸着后脑勺回忆着，“好几年没去了，以前咱俩老去那边玩不是。”
“嗯。”
“听说那边新建了个公园，有山有水有球场，有空去转转？”
魏梓清想了一下：“哪块？我怎么没听说？”
许熙晨拿手比划了一下，说：“从原来那片银杏林子往北走，过一个路口就能到。”
魏梓清点了点头：“那不远，有空去玩两把。”
“别有空啊，就明天呗。”
魏梓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明天有事。”
“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
“切，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啊。”许熙晨撇着嘴白了他一眼，“你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他又追着问了句：“要不就现在呗，一个多星期没打球了手都痒得受不了。”
“那就别去公园了，这不现成的球场。”魏梓清用下巴指了指，篮球场很空旷，没什么人。
“好好好。”许熙晨忙不迭地答应。
在学校的球场打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全校的人都能看见，意味着全校的女生都能看见！
笔哥的装逼之魂在熊熊燃烧。
“那我先去借个球。”
“也行，我吃点东西，早上就吃了个面包。”魏梓清说。
“我刚吃了俩大肉包子，那馅儿……”他及时刹住了车，清了清嗓子，“正好把张轩几个叫上，昨天不说他们也会打球么。”
魏梓清点了点头：“你安排吧，我先去买点吃的，好了给我发消息就成。”
“啊行行行，你去吧，我们待会就在球场这等你。”许熙晨掏出手机联系兄弟几个，没一会就摇来了三四个人，差不多能凑着玩两把。
魏梓清“嗯”了一声，往大门口走。
出了门往右拐，上次跟许熙晨吃的鸭血粉丝还不错。
没走两步就从拐角处钻出来个毛茸茸的脑袋，魏梓清低头跟一对狗眼对上了。
……
又胖又大的一条阿拉斯加，差不多都到他大腿那高了。
这么大的一条狗还不拴着，吓着人怎么办。
他扫了一圈，应该是前边花店的人养的，门口放着狗盆和一截拖在地上的狗链。他低头在狗脖子上看了一眼，只留了个孤零零的扣子。
应该是连接处断了。
他弯腰用食指扣着它脖子上的项圈，把它往前边引，他还挺喜欢狗的，这狗虽然大，但看起来傻愣愣的，被魏梓清拽着往前走的时候还抬眼瞅他，吐着舌头跟傻笑一样。
“你好，这是你的狗么？”他伸手在玻璃门上敲了敲，里面的老板娘听见了跑出来，看见这场景吓了一跳。
“你个傻狗！”她两步冲过来，在狗头上拍了两下，说，“又乱跑！链子呢！”
她穿着棉麻裙子，微卷的头发铺在肩上，看起来温柔又娴静，就是这一开口跟小地雷似的。
“那个……链子好像坏了。”魏梓清松了手，有点尴尬，指了指狗脖子。
“哎，我还以为它又闯祸了。”老板娘低头看了几眼，感激的对他笑，“真是谢谢你了，就怕它出去吓着别人，其实它憨得很。”
魏梓清点了点头，心说我看出来了。
连用吃的诱惑都用不着，跟在你屁股后边就走了。
“那我……”先走了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老板娘就热情的拉着他。
“来来来，坐着喝杯茶，真是谢谢你了，刚好我这也有个南中的小朋友。”
魏梓清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过了个竹编的小屏风，看见了坐在桌子跟的阮阮。
后边就是窗户，阳光洒进来，落了满桌。她正伸手在一个小盆栽的叶子上拨弄，转过来时脸上还带着不自觉的微笑。
在看见魏梓清时愣了一瞬。
“怎么不喝茶呀，不好喝吗。”老板娘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陶瓷的，花纹很精致。
“很好喝，这是第二杯了。”阮阮对着老板娘说，眼睛却看着魏梓清。
她爽朗地笑了一阵，又赶紧拉着魏梓清。
“快坐快坐。”她指着阮阮身边的凳子，看着他，“尝尝我泡的花茶。”
太热情了，魏梓清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尴尬地坐下了，对着阮阮轻轻笑了一下。
就这细微的一下被老板娘捕捉到了，笑着说：“哟，你俩认识啊。”
“啊。”阮阮点了点头。
“有缘有缘！”她看起来更开心了，“以后没事就来我这坐坐，我跟你们俩特别有眼缘。”
蛋蛋刚被训过，这会又呲着牙乐呵呵地跑了过来，蹲在三人旁边。
老板娘伸手狗头上摸了一下，跟哄孩子的语气似的：“这傻狗跟你们也有缘！蛋蛋刚刚见了小阮多激动是不是。”
蛋蛋蹭着她的裙摆，又爬起来蹭了蹭阮阮，听懂了似的撒着娇。
小阮也点了点头。
“蛋蛋？”魏梓清没忍住笑了，这一句的两个称呼都挺让他意外的。
小阮。
他笑着，端起桌上的小陶瓷杯喝了一口，不知是什么花泡的茶，味道清苦，细细品味又有一丝甘甜，很清爽。
“嗯……”老板娘一脸满意地看着他，“怎么称呼啊小朋友。”
“……我叫魏梓清。”
“小魏。”她眯着眼看他俩，视线又落在魏梓清的手上，“你的手很好看啊，有空可以来帮我拍几组照片不？”
“啊。”他抬起手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花样来，问她，“什么照片？”
“就捧着花，露出你的手就行。”她打开手机翻出几张样片给他看，“我放网上，现在不很多小姑娘是什么……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哎对，手控。”
“哦。”魏梓清点了点头，茶都喝了这么点小忙不帮有点说不过去，“可以，现在拍么？”
“不不不，等我明天把花包好了……”她顿了顿，“你明天有空不？”
魏梓清挑着眉看着阮阮，后者在对视中点了点头，耳朵尖红着，不过他没看见。
“有空，不过可能要晚点。”
“好，那就明天。”她打开微信，“加一个吧，我明天联系你。”
魏梓清拿出手机跟她加上了。
“对了，价钱我们可以现在商量。”
他愣了下，帮个小忙倒也扯不上钱。
“不用了。”他笑着举着茶杯看老板娘，“报酬已经付过了。”
阮阮静静地坐在那片阳光里，嘴唇被茶晕染得红润，看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