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气
“有蜜枣馅的，还有肉馅的。”阮阮把袋子打开给他看，“你吃哪种？”
“怎么看出来哪个是什么馅的？”魏梓清伸头往袋子里瞅了一眼，挺大个的，包的很标准的四面体。
“白色甜红色咸。”阮阮跟背什么口诀似的蹦出来，把袋子往他面前递了递。
袋子里有五个，三个甜的，两个咸的，魏梓清没搞懂怎么分。
“我吃个甜的吧。”他伸手拿了一个，还挺热乎的，“谢谢。”
“等会再尝个咸的吧？”阮阮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魏梓清剥着芦苇叶，点了点头：“行，我吃两个就够了。”
“我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就拿了两个咸的两个甜的。”阮阮从袋子里拿了个甜粽。
“你，们？”魏梓清一字一顿，没明白。
“你，还有你昨天那个朋友，我以为你们是一起的。”阮阮有些不好意思。
魏梓清笑了起来：“你真是太客气了，他叫许熙晨，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收到女生送的东西。”
他又跟想起什么似的乐了半天，阮阮也笑了笑。
她还想说其实是顺便想起来给许熙晨带的，但她估计这话出来魏梓清能笑得更厉害。
她选择用粽子堵住嘴，一口下去舌尖就尝到了甜味，蒸过以后蜜味浸透了糯米，每一粒米都裹着栆香，甜蜜蜜的。
“挺好吃的。”魏梓清咬了一大口，“你……买的？”
“我妈包的。”阮阮抿着嘴笑了笑。
“啊。”魏梓清愣了一下，微微瞪着眼看她，“你妈妈手艺不错啊，包的跟机器一样。”
老妈的手艺确实不错，做家庭主妇这十来年，没少研究各种吃的，每天一睁眼的三问：想吃什么？做什么吃？这个好不好吃？
老妈能有今天这个水平，阮阮和阮烁可没少加水。记得刚从镇上转来县里上小学那会，她和阮烁经常当小白鼠，什么青菜汁子和的面包的饺子，不知名菜叶子煮的粥，喝得阮烁舌头紫油油的跟中毒了一样。
魏梓清吃的快，挺大一个粽子没一会就吃完了，阮阮还只是吃了个尖尖。
她指了指旁边课桌上的袋子：“还有呢。”
这桌子估计是当时做考场时放外面放置物品的，也没人收进去。老妈经常教育她吃的东西不能放在地上，给别人东西也不能用扔的。
魏梓清点了点头，没动，等着阮阮快吃完了才起身去拿。
剥粽子皮时手上就有点黏糊糊的，这会解袋子半天没解开来，他问了句：“阮阮，有纸么？”
“嗯。”阮阮从包里拿出小包纸递给他。
开口处的胶带他抠了半天也没抠开，他又把纸递回给她：“帮我开一下，我手上是黏的。”
阮阮一只手拿着还剩两口的粽子，空着另一只手看他。
“我拿着，你帮我把包装打开吧。”魏梓清微微弯下腰。
阮阮点点头，就着他的手把纸巾开口处的胶撕开了，看着他抽了张纸出来。
想了想又有些好笑，让她想起来语文课上地狱和天堂的勺子的故事——
在地狱每个人都用长勺子吃饭，勺子比胳膊长，所以吃不到嘴里，每个人都饿得吱哇乱叫，瘦骨嶙峋，苦不堪言。而在天堂，大家都用勺子互相喂着吃，每个人都容光焕发，幸福无边。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自私的人吃不上饭，无私的人腰缠万贯。她想起来当时沈莹讲的时候，底下有不少人握着拳头，眼神坚毅，大喊“团结就是力量！”
挺中二的，她笑了笑，看了眼魏梓清，觉得他俩以后肯定能上天堂。
没想到魏梓清也在看她，少女微微眯着眼，想到什么好笑的似的，嘴里鼓囊囊的嚼着一口粽子，弯起嘴角在阳光下笑得开心。
像只偷吃到了的小仓鼠。
他看的不免也沾了几分笑意：“怎么了，这么开心。”
阮阮把勺子的故事讲给他听，魏梓清笑了半天。
“我发现你内心世界很丰富啊。”他把袋子打开，又回身递了个肉馅的粽子给她，“再吃一个？”
阮阮摇了摇头：“我就一个的量，挺饱的了。”
“行，精神食粮足够，物质食粮就不那么重要了。”魏梓清笑道，“刚刚说的故事寓意很深刻，我也饱了。”
阮阮被他说得愣了一下，脸有点红。
两人又坐着待了一会，看见不少人已经在操场上站着了。
阮阮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就集合了，她把袋子递给魏梓清：“这个你们分着吃。”
他点了点头：“我谢过了，现在替许熙晨谢谢你了。”
阮阮摆摆手：“你和许熙晨都不用谢。”
魏梓清把剩下的三个粽子拎着进了队伍里时，许熙晨已经站着等训练开始了。
一看昨晚就熬夜了，哈欠连天的没什么精神。
“嘴巴闭小点。”魏梓清走过去站在他旁边，“不是说你的牙值钱么，财不外露懂不懂。”
“操，放什么屁。”许熙晨笑着骂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不来我能去哪。”魏梓清把袋子递给他。
他看见粽子愣了能有一分钟，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再看向魏梓清的眼神带了三分实打实的情愫，仿佛只要魏梓清开口下一秒就能以身相许。
“你这老抠门的今天怎么这么慷慨大方，这不是酸的就是臭的。”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惊讶，冲袋子里闻了闻，“还挺香。”
“阮阮给的。”
“？”许熙晨更震惊了，脸红脖子粗的深呼吸了好一会。
“再喘周围人就缺氧了。”魏梓清把袋子挂在他的手指上。
“我……”许熙晨手足无措的，“哎呀……怎么不亲自给我……这怎么个事。”
阮阮给他送粽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亲自来，还托魏梓清给他？姑娘人家可能太害羞了？虽然是她先送东西给我，但人家是个女生，下次要不要主动一点？刚见过几次面就送东西了，这就是哥们的人格魅力。
许熙晨乱想了一通，这会脑子里冒出来的疑问比十万个为什么还多，中间还夹杂着羞涩与震惊。
魏梓清笑了起来，这反应果然跟他想的一致。
谁能想到在小女生面前装逼无数的人都只是装到了自己，至今没俘获一个姑娘的芳心。
他笑了好一会才停，发现许熙晨低着头扭扭捏捏，脸比猴屁股还红，看样子已经脑补出一部爱情大剧了。
“你脸红个煎饼果子！”魏梓清看着他，没想到他还真有脸想，“她是回请昨天奶昔顺便给你带的，看不出来么，顺便。”
许熙晨跟被什么砸醒了一般，直接喊了一句：“我操你二大爷再操你七舅姥爷顺便操你大舅哥，顺便！”
魏梓清弯了弯唇，心说这几个亲戚我一个也没有。
他刚想让许熙晨把袋子放一边去，就看到教官从操场口走进来，盯着他们。
“哟，来这野餐来了。”教官一脸慈祥地朝许熙晨喊，盯着他手里的袋子，活脱脱的笑面虎。
魏梓清立正站好了，没往那边看，他怕自己再笑出来。
“那我放一边去。”许熙晨转身朝放水杯的地方走。
“不知道打报告吗！我让你动了吗！”教官又喊。
“报告！我把袋子放到一边去！”他又立正喊了声报告，教官皱着眉看他好一会才准许他去，看他放好回到位置上站好才往队伍另一头走。
“你真是缺了大德了。”许熙晨咬着牙骂他，“加上他上次说我穿军训服没你帅，教官肯定记住我了。”
“记住你了你不就有表现的机会了么。”魏梓清看教官在另一头指着一个男生纠正他的站姿，“女生不一迷一倒一大片。”
他还没回过味来，魏梓清又说了句：“待会早饭时间就吃粽子吧。”
“行。”许熙晨目视前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生怕让教官注意到他，“我看里面怎么有三个，我不会要和你分一个粽子吧，太恶心了。”
魏梓清啧了一声：“我刚吃过一个了。”
“和阮阮？”许熙晨转头看他，挺吃惊的。
魏梓清在阳光下站的笔直，目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眼睛在帽沿的阴影下显得沉沉的，仿佛正在暗暗酝酿着什么，让人难以透过那漆黑的瞳孔读懂他的心思。
许熙晨盯着他颈间的一滴汗，他这个装逼界的扛把子也不得不承认魏梓清确实比他帅。
帅惨了。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因为这个而发虚，连他想骂的那句“老狗日的”都没骂出来。
也是因为教官走到他面前，冲他喊：“看哪呢！什么叫立正！”
把笔哥吓得一激灵，脸上惊恐的表情都藏不住。
“出列！”
四连教官长的不算高，但极其壮。撸起的袖子露出黝黑结实的手臂，跟块石头似的。拿手指着许熙晨时他都感觉要是教官想，那只手能给他的腰擂断。
许熙晨从队伍里迈出来，作为装逼少年的好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临危不惧。
他盯着教官的眼睛，满脸“你让我出列我就出列但是我就是不服”的表情，看得教官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抱着手也盯着许熙晨的眼睛：“想做俯卧撑吗。”
笔哥犹豫了一瞬还是装逼的说了一句：“我可以做。”
虽然心里没底，但气势不能矮人一截。三个五个还成，十个往上他就得抖成筛子再结实得砸地上去。
“你说说你有什么才艺，我就不让你做。”
“啊。”许熙晨没想到教官来了这么一句，他想了想迟疑地说了句，“唱歌？”
魏梓清听得挑了挑眉，笔哥的歌声确实可以，站着比别人高躺着比别人长打篮球流臭汗的老爷们歌声跟百灵鸟似的，每次都捏着嗓子唱的深情。
“行。”教官笑了笑，把帽子抬起来又压下去，“早饭过后我们跟五连女生有个小联谊，你来表演节目。”
哟，许熙晨瞥了眼魏梓清，真让他说中了，表现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没问题。”笔哥没想到还有这出，答应的痛快，又转身指着魏梓清，“那我跟他一起唱。”
“我不……”魏梓清看戏没想到能看到自己身上，他还没把话说完，教官就大手一挥。
“行，就你俩。”教官很满意，罕见的没冲许熙晨喊，“归队吧。”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魏梓清皱着眉，咬着牙骂他。
“谁让你缺德坑我。”许熙晨笑得愉快，他一看魏梓清吃瘪就开心。
“我怎么坑你了。”
“你说呢。”许熙晨的眼睛往粽子那瞟了一眼，又转回来瞪着他。
魏梓清用眼角的余光看他，觉得许熙晨眼睛还挺灵活。他没说话，当时确实是想逗他一下，没想到他真的当真了，不仅当真了还幻想了，不仅幻想了还幻想了很多。
“你上次唱的不也还行吗，但是在我旁边就黯然失色了。”
许熙晨说的上次还是初二时的元旦联欢会，两人不在一个学校，但许熙晨放假早，元旦跟不要钱一样足足放了五天。听说二中开元旦联欢会，二话不说就跟着混了进去。每个班都有自己的节目，他去的时候，9班已经把桌子拉到两边，热哄哄的闹着笑着。许熙晨一点不客气，直接霸占了魏梓清的凳子，跟在自己班里一样混吃混喝混玩，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跟后排几个男生混熟了。
魏梓清跟别人挤着坐一张板凳上，一边忍着那人跟别人打闹时不时戳到他的手，一边看着许熙晨跟朵交际花一样到处开。
他挺佩服许熙晨这种本领的，脸皮够厚，跟谁都能混熟。
“你个外来人员霸占我的凳子说得过去么。”魏梓清被戳的不耐烦了，皱着眉看着许熙晨。
“你有没有好客之道啊，占到也是我的本事。”许熙晨嘴里塞着不知道是谁的爆米花，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喷着渣，“打个赌吧，你要是赢了我就把凳子还你，我站着。”
挺无聊的，但魏梓清今天心情还不错，问了一句赌什么。
“赌你们班主任能不能发现我这个外部人员。”
魏梓清的班主任在年级里是出了名的“鹰眼”，上课时谁有个小动作二话不说粉笔头直接飞过去，考试时谁起了坏心思立马把你抓出来，而且在下次考试时记住你的脸，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行啊。”魏梓清踌躇满志，这就是他对班主任的信任。
“先说好，你输了就得跟我上台唱首歌。”
魏梓清不知道他的不要脸的上限在哪里，不要脸的进别人班级算了，还不要脸地要表演节目。
“行吧。”他点点头，以他对班主任的了解，一进门扫一眼，不出三秒，许熙晨就得放下手里的爆米花滚蛋。
连嘴里的也得吐出来。
没想到那天下午班主任根本没来，没来就是没看见。
魏梓清赖不过许熙晨，只能跟着他上台，看着他点了首情歌。
一首歌起码几十句词，魏梓清就唱了一句，其他时间教室里回荡着许熙晨的声音。他就像拔别人的羽毛把自己装饰成花孔雀的鹦鹉似的，魏梓清就是那只被拔了毛的鸟。
想到这，魏梓清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次唱完了被周围的几个人笑到了毕业。
一个小时过的很快，但许熙晨有了盼头就特别兴奋，站了这么长时间的军姿一句怨言也没有，屁颠颠的跟着教官后边问待会唱的歌有没有要求。
“别给咱们男生连丢脸就行，剩下看你自己。”教官也急着去吃饭，扔下这句话就跟着其他教官勾肩搭背地走了。
“待会别给我整什么情歌情妹的就行。”魏梓清坐在早上的台阶那，嚼着一口粽子看埋头挑歌的许熙晨。
“不唱这个难不成唱‘团结就是力量’？根正苗红啊魏梓清。”许熙晨握着拳头比划了两下。
魏梓清突然想起来早上阮阮跟他说的勺子的故事，心想不仅能唱我还能说。
“咱两个老爷们唱什么情歌，你是不是有病。”
“也是。”许熙晨看了他一眼，“跟你唱就是恶心，要是能整个情歌对唱就好了，阮阮是不是在五连……”
他话还没说完，魏梓清就“啧”了一声：“你看人家姑娘理你么。”
“你怎么那么讨厌。”他想了一会觉得魏梓清说的有道理，“也是，她是真高冷，虽然跟咱们也笑，但就是老感觉有距离感。”
他低头琢磨了一会又摇了摇头：“长这么漂亮再高冷也有人追。”
魏梓清把粽子吃完了见他半天没挑出个屁来还一直废话，皱了皱眉：“还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吃吃吃，我他妈吃吃吃吃。”许熙晨夺过来三下两下把皮剥了就往嘴里塞，“真香啊。”
“粗鲁。”魏梓清看了他一眼又笑着转了过去，瞥到洗手池那边站了几个人。
“那不阮阮么。”许熙晨也看见了，嘴里还嚼的欢快，“什么情况，搭讪的啊？”
阮阮正低头洗脸，细白的手指往脸上泼着水，散出的发丝湿了几缕，沾在脸上。几个男生推推搡搡的在旁边一边洗手一边闹着，眼睛还不住的瞟她。
“你看看。”许熙晨连歌都不挑了，跟着魏梓清盯着那边，“我说什么来着，明显的对他们没兴趣还是眼巴巴的凑上去。”
“没体验过吧。”魏梓清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边，瞳孔又黑又亮。
“操，什么屁话，爷爷我迷妹多的时候你还在小学背九九乘法表呢，多得你乘都乘不过来。”许熙晨瞪着他。
魏梓清没说话，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盯了会起身走了。
“哎，你去哪。”许熙晨还含着一口粽子，没想到他会突然走。
“上厕所。”
“操了，你就不能等我吃完了一起去。”
“尿急等不到。”
“虚狗。”许熙晨骂了句，闷头吃他的粽子， 吃了两口又猛地抬头看他，魏梓清只留了个背影。
他走路姿势看起来很舒服，穿着军训服勒着腰带显得肩宽腰窄的，背又挺得直，双手摆动的幅度自然，步子迈得适中，走起来坚定又沉稳。但不知道为什么，许熙晨盯着他的后脑勺，总觉得他看起来很冷漠。
或者说在生气？
许熙晨又往水池那边看了眼，已经没人了，他低头在手机上划拉了两下，摇了摇头，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