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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忠孝节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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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里,烛火通明,每当蜡烛暗淡快要燃尽时,都有仆人无声更换,不敢打扰到跪在地上抄书的两位少爷。

    “延潮,抄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林方海抄的手有些累,揉了揉右手,见一旁的林延潮手依旧在抄着,便劝道。

    “方海,这次真的是我连累你了。”

    林延潮本来没觉得累的,看林方海揉着右手,自己右手也酸痛起来。

    “你就当我练字吧。再说了,一家人哪说两家话,咱是兄弟,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延潮听见这熟悉的话语,很是沉默。

    这件事全是他自己做主的,却连累了方海,他心里始终过不去。

    “对了,延潮,今天傍晚回家时,我见你魂不守舍的,可听见爹爹准备罚你,你又精神起来,但看你那样子也不像害怕处罚……”

    “方海,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间神色就变了那么多?”

    “嗯。”

    “是这样的,今天中午,我跟李度、叶向文两人干完坏事,躲在茅厕附近,听先生大声怒吼,要罚我们这些干坏事的学生,但下午上课时先生又是一副和蔼的样子,全然没有惩罚我们的意思,我心里很过不去,可大伯罚我跪祠堂,罚我抄书,或许是我心里的那道坎随着惩罚走过去了吧。”

    “可爹爹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或许是先生派人告诉的。”林延潮猜测道。

    但他感觉很不对,他不觉得像先生这般讲究的读书人,会干背地里打小报告的事。

    先生要是想处罚自己,大可以在课堂上打骂,要知道古代先生的地位是很高很高的。

    “延潮,咱俩休息了好一会儿了,继续抄吧,还剩这么多,看样子得抄到明天了。”

    林方海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提起先生,于是提议继续抄书。

    “嗯。”林延潮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关心道,

    “方海,你手还累不累?”

    “不累,有兄弟跟我一起抄书,心底倒也不觉苦累。”

    咕噜噜~

    林延潮和林方海肚子“异口同声”的抗议着。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想到挨饿的事,林方海回想起之前林延潮躲在学舍里喊饿时的那个晚上。

    他不免有些担忧延潮会不会因此埋怨爹爹,便提及爹爹以前读书的事:

    “我记得爹爹以前跟我讲他小时候晚上读书时肚子常常饿的咕咕叫,就拿一块石头顶着肚子抗饿。祠堂里没有石头,倒是可以拿抄的书垫一垫,倒是更有文化些,哈哈……”

    说完,林方海把一本抄完的书塞进衣服里,肚子那。

    林延潮学着林方海的样子,也将一本书塞进衣服里,不知为何挨饿的感觉少了很多。

    林延潮不免想到,张安世晚上睡觉时会不会也拿着一块石头顶饿呢?

    ……

    学堂,清晨。

    张安世捧着书端坐在小案桌前看书,眼神时不时往门口瞟。

    但始终不见林延潮和林方海。

    莫非伯父知道林延潮炸茅厕的事了?

    张安世不安的端坐在地上,心里很是担忧。

    他算了算时间,上课的钟声快打响了。

    张安世顾不上那么多了,起身往先生平日办公休息的房子跑去。

    刚走不一会儿,就在院子里碰到了正要来上课的王靖。

    “先生!”

    “安世啊,快上课了,你毛毛躁躁的跑来找老夫,有什么事?”

    “先生!延潮和方海到现在都还没来学堂,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张安世着急道。

    “这……方海他俩也没跟老夫提请假,方海一向守礼、准时,或许是家里出急事了吧。”

    张安世以为先生在装糊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道:

    “先生!延潮昨天中午的事,确实是他的不对,可是方海却是无辜的啊!方海他一开始就没知道就没参与这件事,但他却也被您处罚,您这不是惩罚不公吗?”

    “老夫可没有告诉子厚,你这倒是无中生有了。”王靖面色平静的说道。

    张安世从话语中得知,先生已经知晓了昨天的事,但对延潮两人为何没来学堂并不知道。

    他在心里快速组织了一番语言道:

    “先生,延潮虽然性格顽皮,但为人很讲义气,李度他们告诉我说,计划里原本没有延潮扔爆竹的,但他却不愿躲在兄弟背后苟且,囔囔着扔爆竹算他一个。您之前对我讲过忠孝节义的道理,延潮尚且讲义,我作为他们的朋友,怎能不对他们讲义?读书的机会,是他们帮我争取的,若他们因此来不了学堂,学生今后也无颜在学堂读书了!”

    “你倒是讲义气,你读书总共交了一年的束脩,你一介草民,怎生的放弃的道理。”

    “先生!余家贫,无钱供养我读书考取功名,唯有忠孝节义立足于世!”张安世抬起头,直视先生,铿锵有力道。

    王靖仔细打量着张安世。

    张安世眼睛很有神,鼻梁很高,富有锐气。

    他身穿着洗的发白的麻衣,腿上套着破旧的袜子,又给他增添了一份寒门贵子的气质。

    “你的性子倒不像一个读书人,更像是一位将军。”

    王靖大笑道,朝一旁的书童道,“将顾言叫来,老夫有事问他。”

    “是。”

    书童领命后,很快将顾言领来。

    “先生,您喊弟子来有何事?”

    顾言打量着站在先生旁边的张安世,膝盖上沾着泥土,应当是刚被先生训话。

    “昨天延潮的事是你告诉子厚的吧?”先生面无表情道。

    “是我,先生。”

    “顾言,你都是成年人了,跟一个七岁童子计较什么?”

    “先生!师长受辱,学生怎能无动于衷?林延潮虽小,但也是您的学生,您就算欢喜他,纵容他,可这世上哪有学生侮辱先生的道理。您不愿与小儿计较,自是由他长辈教育。”

    王靖见顾言脸上十分诚恳,以他的性格,没当面斥责延潮,也算比较收敛了。

    “顾言啊,老夫的学生自是由老夫教育,哪能由他人惩戒!你这不是在质疑老夫教书育人的能力吗?”

    “学生不敢。学生亦是先生的弟子,先生教书的水平,学生哪能不知?”

    “再过几天就是县试了,你好生备考,不必为杂事所忧。若你一举考上童生,自是能证明老夫的教书水平。”

    “是,弟子必不负先生厚望!”

    王靖注视着顾言行礼离去,捋着下巴,很是欣慰。

    顾言为人正直,16岁便通四书五经,是他教出来的、最得意的弟子。

    “先生……”张安世开口提醒道。

    “老夫自是会料理我的学生!你回去好生读书,功名利禄,书中自有,汝当自取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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