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蝉不宿认为，以往人生中所有能排上号的倒霉事，在遇到他该死的未婚夫后，都得让出位置来。
前一秒，他还在陪唐天遂那傻蛋逛街，现在，他就站在了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看着周围的家具陈设，蝉不宿一双下垂眼都变成了死鱼眼。
“喂！这他妈是怎么回事！”他对沉默不语的小泉喊，“不会又是你搞的鬼吧！”
“不是。”
小泉简短地回复道，双手摸上腿侧，却摸了个空。他顿了一下，抬腿往一扇门走去。
“……啧。”
蝉不宿重重咂了下嘴，跟上少年。
打开门，门后是一间浴室。这间浴室并没什么特别之处，白瓷地砖上铺着半透明的防滑垫，洗手台上还残留有些许水渍。
小泉拽住遮在浴缸前面的围帘，一把拉开。
“哗——”
当看到浴缸里的景象时，蝉不宿一颗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只见宽大的浴缸内，蜷缩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小女孩。她的头深埋在膝盖中，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不住颤抖着。
“黄上衣，黑裤子，还有棕色靴子……这不是在商场里走丢的那个孩子吗！”
蝉不宿诧异道，伸手去碰女孩。在接触到她的时候，女孩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身体用力蜷缩成一个小球，尖叫道：
“别过来！！！唔唔……求你了，放过我吧……”
……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都吓成这样了。
倒霉孩子。
蝉不宿单膝蹲下，放缓声音，柔声说：“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闻言，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头从膝盖中抬起一点，看到蝉不宿那双阴鹫的下垂眼，吓得又给缩了回去，抖得比之前还厉害。
蝉不宿：“……”
“啧，这小家伙还看脸啊……喂，相生泉，你过来哄哄她——相生泉？”
浴室内白色的灯光从上照在金发少年头上，恍若一圈天使的光环。同时，也照在他那双眼闭合、没有表情的脸庞上。
如疾风过境，少年以左脚为支撑点，上身扭转，右腿似长鞭一般破空而起，横扫向女孩面门。
“哐！”
电击般的麻痹感自蝉不宿的小臂蹿向全身，直到接下这记踢击，他的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血液才重新开始流淌。
如果没有出诊三年而造就的本能，在这短短半秒不到的时间里，他连反应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更别说挡下了。
该死！这家伙是什么做的！铁打的吗？！
他心里怒吼道，手臂震颤不止，酥麻感蹿上指尖。
飙升的肾上腺素化作愤怒，蝉不宿反手扣住少年的脚踝，一把将他摔到墙上。
“你他妈疯了吧？！”
“哗啦！”
巨大的冲击力让小泉撞碎了镜子，玻璃碎片雪花般落下，反射出炫目的灯光。
“没有疯。”小泉歪歪头，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他伸手指向蝉不宿，说，“她是患者。”
“哈？”
愣了一秒，蝉不宿才明白他指的是他身后的女孩。蝉不宿转身，对上了女孩那双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
女孩“啊啊”的说不出来话，只知道紧揪着蝉不宿的衣服，疯狂地摇头否认。
“没事，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蝉不宿将女孩抱入怀中，但就在他即将转回视线的那刹那，一道银光从他眼前闪过。
接着，鲜红便染上了他的视野。
“啊啊啊啊！！！”
稚嫩的惨叫声响彻浴室，在这逼狭的四壁中回荡。女孩捂住脸，血液从指缝中流出，幼小的身躯像虾一样，痛苦得一抽一抽的。
“啊，扔偏了吗。”
平淡的嗓音切开这凝固的氛围，蝉不宿下意识看向声源，看到小泉拿起了一片银光闪闪的碎片。
“要是枪的话，无论射中哪儿都会直接炸开呢。”小泉歪歪头，举起手说，“嗯，再扔一次吧。蝉不宿，你要小心，别误伤你。”
“……”
蝉不宿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他望着小泉，只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错了，大家都错了。
他想起学生们之间流传的言论。
相生泉不是什么刽子手。
“相生泉”，根本就是一个无血无情的杀戮机器，一把无论面对谁都能扣下扳机的金属手枪。
连刽子手，都是高抬他了。
蝉不宿站起身，走向小泉，从始至终一直把女孩挡在自己身后。
“那个，麻烦你让一下——”
“嚓！”
一柄镰刀，切断了小泉未完的话语，插穿了他身侧的瓷砖墙壁。
“这是我的医术，‘螳螂之翼’。”
蝉不宿俯视着小泉，厌恶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虫豸。他属于人类的小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柄弯曲的镰刀。
镰刀交叉在小泉脖颈两侧，如一把夺命的剪刀，桎梏住了他的行动。
“为什么阻止我？”小泉疑惑道。
“老子不知道你抽什么风了，那女孩不是患者，她很正常。”蝉不宿说。
“不，”小泉坚持道，“她是患者。”
“……艹了，”蝉不宿气极反笑，说，“你他妈又看不见，你怎么知道的？”
“哦，对了，我还没给你说过我的医术。我的医术是‘泪眼’。”
闭合的眼帘冲向桎梏住他的青年，小泉思索道：
“‘无视虚妄，直面真实，见证……’，呃，后面想不起来了。总之，患者的光和正常人的光不一样，要更……‘炸’一点？啊，反正我能知道谁是患者。”
这不知所云的话蝉不宿一个字都没听懂，他也懒得去听。
“呵，‘泪眼’？”蝉不宿嗤笑，“明明就是个无血无情的杀戮机器，配得上这么感性的名字吗！”
“……”面对指责与非难，一向选择退避的小泉，这次却低声反驳道，“你的医术还叫‘螳螂之翼’呢，明明就是把镰刀而已，飞得起来嘛……”
“哈？！你有种再说一遍！这可是缃雀给老子起的！”
蝉不宿青筋暴起，收紧镰刀，在小泉纤细的脖颈上压出一线红痕。
“……”
缃雀起的怎么了？
‘泪眼’还是我自己起的呢。
“好了，别转移话题。”蝉不宿说，“看在你看不见的份上，我再说最后一遍。这个女孩很正常，有理智，会哭还会流血，鲜红的血，不是黑血，听明白了吗？她不是患者。”
“她就是患者。”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她就是患者。”小泉耐心地重复道，“相信我，蝉不宿，她就是患者。”
“呵，你倒是说说，老子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们是夫夫啊。”
小泉一脸的理所当然。
“……”
啊，是我错了。
企图跟这榆木疙瘩讲道理，是我的问题。
蝉不宿悟了。
他微微一笑，抬起镰刀，用刀背“啪”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敲在小泉的后颈上。
“……好疼啊，你在干嘛？”
小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向蝉不宿。
啧，失误了。
蝉不宿同样面无表情地，抬刀打了他第二下。
这次，成功把小泉打昏了。
嫌恶地把小泉瘫软的身子丢到一边，他将镰刀变回手臂，插腰长舒了一口气。
呼——神清气爽。
“过来，小家伙，我们一块从这鬼地方出去。”
他冲女孩招手道。
女孩小心地望了眼瘫倒在地的小泉，又望了望长相凶恶，但保护了她的蝉不宿，打了个哭嗝，爬出浴缸，嗒嗒嗒跑过来，一把抱住蝉不宿的大腿。
嘶！也太可爱了吧！
蝉不宿快被萌化了。
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患者。
他长臂一伸，把女孩捞起来，用毛巾简单处理了一下她的伤口。走出浴室时，他顿了顿，面色变化几番，最后还是转回身，像拖麻袋一样把昏迷的小泉给拖了出来。
一手托着女孩，一手拖着“麻袋”，蝉不宿脚步轻松地走向大门。
结果……
无论他怎么拽、怎么推，甚至用镰刀砍，这扇平平无奇的木门都毫发无损，一点划痕都没有。
“呼……呼……”
蝉不宿双目通红地瞪着木门，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算了，先去歇一歇，补充点体力吧。
如果十三姬在就好了，这种动脑子的活儿，她最擅长。
蝉不宿遗憾地想。
事发突然，平时出诊，他基本上都是和唐天遂、十三姬一块的。
就在他斜倚在沙发靠背上休息的时候，茶几前原本黑屏的电视却突然亮了起来，出现信号不良的雪花屏。
“呵，有点意思。”
他挑起一边眉毛，直起身子，定睛看去。
雪花屏渐渐消失，电视机屏幕上显出了几行字：
【主角：蝉不宿。】
【参与故事：《我的恐怖妻子》。】
【故事概述：你是一名妻女双全的好丈夫，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可是有一天，你却发现妻子竟然企图杀死自己的女儿！】
【你制止了她，可她依旧不依不饶。无奈下，你只能出手将她打晕。】
【但妻子的杀意并未就此结束……】
蝉不宿：“……？”
谁妻子？
谁女儿？？
而且那个榆木疙瘩明明是男的好吧！
“哥哥、哥哥……”混乱中，小女孩拽住他的裤腿，踮起脚尖，卖力地朝他伸出手，“哥哥吃糖……吃糖糖就不怕啦！”
“哈，哥哥可没怕！不过谢谢你。”
蝉不宿接过糖，迎着女孩期盼的目光，剥开糖纸，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咬碎了。
在糖下肚的一瞬间，他清明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混沌。
咦？
我这是……我是……？
电视上一行行字句映入眼中。
蝉不宿的目光渐渐坚定。
对……
没错！
我是一个妻女双全的——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