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爱
后半夜，皇帝命谢温进去。
谢汲已经哭过一次了，如今还跪在地上，捂住脸哭着，谢温最受不了他这样子，明明从小也一样不被母亲在乎着，凭什么这样演戏？
他能有多少爱阿母呢？
不过是在阿父面前装出这样子，想通过这种办法讨阿父的心罢了。
谢温又开始想，阿父以后还会娶皇后吗？那到时候他的孩子，还会那么多
“你们两个，都在这里了。”
阿父开口，谢温回神，他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同时又忍不住抬头去看父亲的动作。
谢云凛正在认认真真的叠床，他将已经死去的沈珠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然后一点点给她换了床褥和被子。
又像是抱着个孩子一样，将她抱在怀里。
谢温不合时宜的想起来，小时候，他也经常见到阿父这样抱着阿母，他总是在阿母面前亲力亲为，从不让阿母做一点事情。
阿母也经常动手动脚的，稍有不满就打阿父，还喊他：“沈漠！”
这是谢云凛被卖为家奴时候的名字，对谢云凛来说，这应该代表耻辱啊？可谢温记得，他脸上从来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感到耻辱。
谢温一辈子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他当了皇帝之后，更不明白阿父有时候的做法。
尤其是这一夜，男人平静道：“你们的阿母既然了，朕很快就会追随她而去，许多事情，预先先同你们交代清楚。”
“父皇！”
“父皇！您这是——”
两个人一并问起来，眼中具是震惊，什么叫很快追随她而去？
谢温不敢细想，怕接下来会听到悚然的回答，可沈漠很平静的看着他们，道：“一个个是什么蠢货样子？不过是生死罢了，朕死，你们还能得到更多的权势。”
他看向谢温：“如今你是太子，朝中一大半人也愿意奉你为皇帝，朕对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一点，给你弟弟留条活路。”
“若他非要闹得家不成家，国不成国，你要如何杀了他就随便你，还是另外一条，给他留个全尸。”
谢汲不敢说话，谢温更不敢说话，好一会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样道：“父皇，没有您，这天下再者说，皇弟一向乖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只听到皇帝的冷笑。
沈漠冷笑完，又对谢汲道：“你已经败了，你心里清楚，去了封地之后，不许生事。你身边那些人，朕会处理干净。”
谢汲又连连告饶。
沈漠长叹一口气，又按照朝政的事情，同他二人说了清楚，甚至还请出来了三个人，负责掌管慎刑司的沈谨，掌管捕海司的马东君，以及鹰族的元子隗。
谢温这才确信，阿父是真的不要他们了，江山权势，天下和子孙，都没有他怀里的女人重要。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生的病？什么时候病的这样重，怎么救都救不回来的？
谢温的一半脑子忍不住的想要想这些年同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情，另一半脑子还在听着沈漠的吩咐和安排。
谢汲早下去了，他作为王爷，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等那三人也下去之后，沈漠再度长叹一口气，要谢温下去。
谢温抬起头，隐约才能看见聚在父亲下颌的那些水滴，一开始，他甚至没反应过来那是眼泪，毕竟记忆中的沈漠，一贯有张冷酷的脸。
不苟言笑。
阿父像是一把浸透了鲜血的刀，已经开刃过了，让人望一眼都觉得心惊胆战，不怒自威。
可此刻，男人眼圈赤红，缓缓落泪，一只手攥紧了女人露出来的手。
他似乎察觉到儿子的目光，才抬头看向他，冷声问道：“还不滚？”
谢温咽下畏惧来，咬牙片刻，便坚决了念头，问阿父道：“儿子，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你弟弟确实是块给你用的磨刀石，他生下来的命就是如此，所以朕才让你留他一命——”
“儿子想问！”谢温不知从哪寻到勇气了，抬头看向父亲，恨声问道：“她为什么不爱我？”
“我是她的儿子，我是她头一个孩子，她为什么不愿意看我一眼！拍拍我，说些世俗阿母关心人的话？”
谢温说完了，就清楚完了，或许他这个太子当到头了。他那位为了美色什么都能做的阿父，说不定就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可他听到了皇帝的一声嗤笑。
沈漠道：“你居然问她，爱不爱你吗？”
“谢温，朕自持，不算个好父亲，毕竟朕根本不在乎你，对于有没有继承人这件事，朕一点也不在乎。”
“你出生的时候，险些害死你母亲，朕当时命太医救治你母亲，不要管你的死活。”
“你母亲不肯，说要你。”沈漠忽而挤出点笑来，眼神却不在他脸上，“她从小最怕痛了，你没见过，她小时候被惯的路都不愿意走，后来跟着朕逃亡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腿，都没叫出来。”
但那似乎同谢温问的问题无关，沈漠缓缓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因为她看起来不爱你，她没办法爱你了。’
“自从你稍稍长大一点，她生下第二个孩子，她就没办法爱你了，她清楚她生下来的是皇帝，她不愿意你做皇帝。”
沈漠还记得沈珠抱着自己哭，她哭这样小的一个糯米团子，难道真的要做皇帝吗？
要经历他们经历过的血雨腥风，经历他们经历过的无边痛苦？
“她甚至愿意为了你再生一个孩子，也要你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皇帝，谢温，人不能太贪心，你现在成为了皇帝，失去的只是一点东西。”
“再者说，她真的不爱你吗？你小时候像一个团子一样，跟在她后面的时候，她真的不爱你吗？”
谢温说不出来话，他根本不能理解这一切的话，可是皇帝又说：“其实谢温，你也不爱她，若是爱她一点，怎么会愿意听外面人说的闲言碎语呢？”
谢温跪在地上，无话可说。
他是被架出去的，皇后的宫殿被封起来，七天之后，秦敢出来，告诉他们，皇帝已经崩了。
而后，自刎在他们面前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