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最后
“我在小区门口。”
“嗯，一分钟，马上到了。”
高淼挂了电话，站在路口等他，不到七点，天已经大亮了，从这里能直接看到里面的小区，一路没有什么阻碍，路边违章随意停放的电动车横在边上，堵住了要进去的黑色小轿车。
“乖淼。”
周男是跑着过来的，到跟前还整理着衣领，书包斜跨在背上，不好好背，去见喜欢的人，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他就是把书卷气和邪气混到一个人身上，毫无违和。
“走。”周男把手臂横在人肩上搂着。
“嗯。”高淼不大舒服，这么大个人压着，他就是再控制力度也怪重的，就抖了抖肩，意思让他下去点，别压着了。
周男知道，就顺势牵着手了。
害，也就是现在有对象，要不他要是一晚上不睡而且第二天还要上学的话，肯定不会跑回家刷牙洗脸的。
高淼看见他额头上还有残留的水珠，顺着往下看，嗯？怎么成双眼皮了——
“啊？是吗？”周男自己又看不见，听她说，眨巴了两下眼睛，“那还变帅了呗，你说——你是三眼皮的，是不是亲多了？”
这人一大早就犯浑，手还牵着呢。
“没有，你离我远点。”高淼想把手抽回去。
周男哪愿意给她机会，就握着不让她抽走，那么小个手，只有自己一半大。
“啊，离远点啊。”周男咕哝了一句。
高淼见不得他这样，好像自己有多压榨他一样。
“单眼皮也好看。”高淼说。
周男反问：“嗯？”
高淼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她推开凑过来的人，气呼呼地对人说：“我就喜欢单眼皮的！单眼皮，好看！”
“哦。”周男坏笑着，看着过路的人对两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快走快走，我第二单元还没背。”高淼催促着。
“嗯，好。”他拉长了调子回应她。
老孟最近在班里待的时间越来越久了，临近考试，几乎每天都有自习课，那是真真正正的自学时间，留给各自巩固各自的问题的。
那个时间段，老孟都会坐在讲台上陪着他们，他不会再去叫醒睡着的学生，因为他们睡五六分钟就会被旁边的人叫醒接着学，他坐累了有时候会在教室里转转。
不过有的过道已经被两边的书赌得很难通过了，三年的书，加上一年的卷子和资料，一个抽屉上桌，加一个抽屉下桌，再配一个中号的箱子才勉强装得下。
讲究的女生会买漂亮颜色的书箱放书，不大讲究的就弄个大点的纸盒子来放，有的人直接在教室后面的地上摆成一排，高高的几摞。
有人问老孟，现在自学的时间，没必要老师来看着吧，万一他们不自在呢。
他当时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不是看着他们，我是陪着他们，自习没老师的时候我在教室里陪着他们，有老师的时候我在办公室陪着他们，任何时候有任何突发情况，出门两步就能找到我人。
这么些天里，几乎所有的高三班主任都会从早上六点多待到晚上十点。
如果我坐在上面会影响他们，那高考时候三四个监考老师就更影响他们了，而且做了两年师生，这不算什么的。”
所以年级组的空调呼呼地吹着，老师和学生们就挤在电扇底下的教室里，一分一秒地等待着高考的降临，备战，永不停歇。
前些天高淼去年级组拷贝资料的时候碰到了许言，她问她为什么把刘海剪了，许言说前天晚上做不出来数学题，心里烦得很，就一把剪刀给刘海剪了，不挡眼睛，干干脆脆。
高淼听了又心酸又好笑，谁没个烦躁的时候呢，学海无涯，苦作舟，逆流而上。
但当那一天真的要来临的时候，好像又挺平静的，高考前要放三天，他们在放假前要把教室里清空，因为实验初中部是点，实验高中虽然不是考点，但在初中部里面，所以也得封校，只不过高一二拖了一天，这次，他们看着高三先离开的。
他们收拾着自己书包里的书，说要把它们搬回家去，本来幻想着把所有东西撕掉，简直要恨死这几本书，恨死这满抽屉的卷子了，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才发现，舍不得啊！
用完的笔芯两只手握不住，每张卷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字，根本记不得是哪个晚上熬到几点做出来的，笔记本跟不用说，哪里舍得扔呢，几十年后翻开，可能还会在某一页的角落发现上课偷写的废话。
他们挑着扔了些东西，等教室的桌子被摆得整整齐齐，一人一个位置，坐在凳子上，只是抽屉已经空了。
赫赫看见，有人背着窗户在偷偷抹眼泪了。
他心里不大好受，没再敢看，也没吱声。
“好了吗，那里！那是谁的书包？”老孟站在教室门口问。
“我的我的！老师我一会走的时候拿。”
“行，记得拿噢。”
老孟捞住从自己旁边经过的一个女孩，问：“那个，数学老师给你们的那个手链都发到了吧？”
“嗯，都有的。”
老孟点点头：“那记得带上，有时候还真得信信的，万一有用呢。”
那个女同学憋不住了，老孟看着她哭了出来，本来握在手里的笤帚也顾不上了，腾出手来给自己擦眼泪去了。
不少人注意到，大家安静下来。
“你这姑娘，哭啥嘞？”
女孩摇着头，她才不是矫情，矫情的人熬不出高三来的。
“哟——蛋糕来喽——”张天从楼梯口过来，喊着。
老孟拍了拍女孩的背：“行了，毕业了又不是再见不到了，别哭！哭啥！老师给你分一块最大的蛋糕！”
说着带着人进了教室。
张天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在讲台上：“老孟，额，老师，您请——”
老孟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笑着接过来他双手递上的刀。
蛋糕足够大，但没刻每个人的名字，老孟特意叮嘱过，不要名字，每个人分到的都是一个班。
“来来来，我先切一块，先给谁呢？”老孟说着开始切蛋糕。
底下有人起哄：“老师，五十四个人呢，您别漏掉谁，那就尴尬了！”
全班哈哈大笑，听着老孟怎么回答。
“放你的心，五十四个我一个都不会漏掉，可每一个省心的。”
他切好一块：“来，献给张天，他取的蛋糕，离我最近。”
张天也没推辞，就接过来：“谢谢老师！”
“下一个——”老孟想了想，接着说，“这样吧，你们都有什么绰号啊，告诉绰号，我叫绰号，看上来的是谁，好不好？”
一大群人闹闹哄哄地就答应了。
“那这块给谁呢？”
“老师，赤赤！”
“啊？”
知道赫赫扭捏地站起来，老孟才反应过来这个玩文字游戏呢！
赫赫坐在后面，走上去的时候不是被这个拍下屁股，就是被那个伸脚绊一下的。
“谢谢老师。”
“好，高考加油！”
老孟发完一块继续切。
“男神男神！”
“男哥上去啊。”
这回老孟可是知道“男哥”是谁，他的冤家对头，他的得力助手、
周男笑着上去：“谢谢老师。”
老孟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什么叮嘱都不用。
“周男，男哥，男神，这外号不错，威风！”
底下一群人笑着，那可是全班人都认同的神。
“淼儿！”这是女生喊的。
“哟，高淼没有外号吗？”
下面没什么人应，好像，好像真没给高淼起过什么外号。
“高淼是三水！”刚下去，蛋糕还没放在桌子上的周男大声说道。
“哇哦”
“哦吼——”
这倒是一群起哄的。
高淼都起身去向讲台了，听到他说话，回头凶了吧唧地瞪他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后三水。”班里有人笑，她都听见了，而且，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周男，他叫那只小狗也是三水，他是故意的，太坏了。
本来高淼还期待着老孟跟她说点什么鸡汤呢，没想到老孟把蛋糕递给她，看向下面坐着的人，说：“我这个女学生啊，样样都好，就是眼神不太行，挑的男朋友不怎么样！”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老孟会说这个，这不就是官方发糖让人磕吗，班里的cp粉可是乐坏了，这，这不就是管宣吗，妈妈啊，高中毕业，这桩心愿算是了了。
高淼腾地红了耳朵，周男坐在凳子上，愣是一句话没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