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这天晚上，孟青松打来电话，说明天要去医院复查，时间预约好了，石仲谦有事脱不开身，问她能不能陪着去一趟。
孟绮说好，挂了电话，立即想到那支护手霜。
虽然苏亦至的生日已经过去几天了。但这东西她又不能用，送给别人的话，有点糟塌好东西，毕竟，她身边的男性找不出那么好看的一双手。
她先是在微信上请了个假，然后把护手霜装进包里。
次日一早，孟绮开车去接人。
孟青松跟薛玲住在一个环境优雅的别墅小区，石仲谦另有住处，大多时候都是两个人，日常生活有保姆，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这让孟绮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她少了一份牵挂，可以专注自己的生活，另一方面，又替妈妈不值。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只结一次婚，就那么难吗？
天气越来越热，孟青松戴了一顶草编礼帽，上车后就摘了下来，头上一层青色发茬，虽然手术部位可能长不出，但头发长一点就能遮盖住。
孟绮以为他嫌热，就开了空调。
到了医院门诊部，大厅里人头攒动，孟绮小心护着孟青松，来到神经外科所在楼层，先在机器上签到，然后坐下等叫号。
孟绮旁边坐着的一对母女，刚巧就在孟青松的前一个，叫到老母亲的名字时，那姑娘还在拿小镜子照检查妆容。
孟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来看病的，还是相亲的？浑然忘记了自己包里“昂贵的”护手霜。
轮到孟青松，孟绮陪他进了诊室。
头一次见到坐诊中的苏教授。
他端坐于桌后，侧脸看着电脑屏幕，左手肘撑在桌面，右手操作鼠标，白大褂一如既往地有型，胸前卡着几支笔，有一种严谨的帅气。
他闻声抬眼，视线很自然地扫过孟绮，略一点头。
简直是公私分明的典范。
倒是坐在一边的李想跟孟绮笑了一下。
苏亦至眼里只有病人，“看您这气色不错。最近觉得怎么样？”
孟青松：“经常头疼，觉也睡不好。”
把孟绮吓了一跳，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苏亦至也微微一怔，随即道：“做个核磁共振看一下。”
他还让李想陪着一起去，这样结果能快点出来。
到了磁共振室，门外叫号的年轻医生跟李想很熟，问：“这是你家亲戚？还是苏神的？”
李想点头，“看仔细点啊。”
那个医生说：“放心吧。”
他又问：“今年神外的杰青基金，肯定是苏神了吧？”
李想：“好几位候选人，还不一定呢。”
“你就装吧，有天赋，又能拼，还有个好领导愿意给机会，羡慕啊羡慕。在这样的人身边，是不是特有压力？”
李想：“习惯了就好。”
孟青松做完磁共振，还要等一会儿出结果，李想也陪着。孟绮让他先去忙，他说没关系，就当摸鱼了。
孟青松爱聊天，问什么是杰青，李想给他解释。
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获得者都是各领域最优秀的人才，在他们这种严重内卷的大医院，竞争格外激烈。能胜出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不同于刚才的谦虚，他说：“还需要投票，病人和家属，科室同事还有院领导，但是以我们老大的能力和魅力，应该没有问题。”
孟青松立即表态，必须得去为苏医生投一票。
片子出来后，要拿给医生看还要重新排号，估计要等到下午，李想低头看手机，“老大说了，让你们十一点半过去。”
上午门诊时间截止到十一点半，他是要牺牲休息时间？孟绮心里有些小感动。护手霜没白买。
李想提议：“要不，咱们先去楼上投个票？”
孟绮淡淡说了句“好啊。”
李想心说，看来还是“地下状态”呢。
到了神外办公室，离老远就看见投票的电子屏。
非常高科技，非常公开透明，几名候选人，苏亦至票数目前是第一。
孟青松问：“这个家属投票有人数限制吗？”
李想笑着说：“病人和家属各一票，这是我们主任跟技术部特意要求的，我猜是针对我们老大的，谁让他人气爆表呢。”
投票方式是，点击候选人名字下的按钮。
孟绮右手食指轻轻按上去，有点像签合同时的按指纹。
心头划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投完票，时间也差不多了。李想没跟他们回去，而是去食堂给老大打饭，去晚了就没好菜了。
再次回到诊室，苏亦至正在喝水，用他那个外观时尚的保温杯。
他接过片子，放到观片灯上仔细看，孟绮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她看不懂片子，就看他的脸，看他表情变化。
当然，只看到一脸的认真。
苏亦至得出结论：“从这上面看，没有什么问题，恢复的不错。”
他问：“怎么个头疼法？”
孟青松开始形容，什么一跳一跳、嘶啦嘶啦地疼。
苏亦至认真领会了一下，说：“也许是心理暗示，因为你老想着它。手术很成功，复发的概率不能说一点没有，但是不大，不要有思想负担。”
孟青松立即道：“对，就是心理因素，有人气我，气得我头疼。”
孟绮听出端倪，“这个‘有人’，该不是我吧？”
孟青松：“除了你还能有谁不把我当回事？你上次不是说，等我头发长出来就带男朋友来见我？我一直等着呢。”
孟绮：“我什么时候……”
她好像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场面有些尴尬。
苏亦至关电脑，整理桌上文件，用一种礼貌方式逐客。
孟青松愤愤：“你就是糊弄我，根本就没这个人！”
孟绮伸手扶他，“咱换个地方说，苏医生还没吃午饭呢。”
孟青松坐着不动：“苏医生，我就想问问你，如果我心里有牵挂，吃不好，睡不好，是不是也不利于身体康复？您也说了这肿瘤有复发的可能性？”
孟绮：“……”
苏亦至：“我觉得您没必要烦恼，您女儿条件很好。”
孟青松：“条件越好越挑剔，好男人都被别人先下手抢走了。”
孟绮反唇相讥：“好男人就不挑了？又不是西瓜，说抱走就抱走。”
苏亦至扶额：“……”西瓜？
孟青松：“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
孟绮面色一沉：“怎么就不一样了？”
孟青松心里一突，求助地看向在场第三人。
苏亦至清了下嗓：“我觉得都一样，您不能用过去眼光看现在。”
孟绮心里舒坦了一下，手上用了点力道，把老父亲“搀扶”起来，跟苏亦至道别，“不打扰您了，谢谢，再见。”
出了诊室，孟绮松手，孟青松吸气。
谁也不说话，赌气一般，一直到坐进车子里。
总得有一个先服软。
孟青松咳嗽一声，“就知道你还是单身，我这些日子跟你薛阿姨，发动身边熟人，帮你找了几个优秀的男青年……”
他说着拿出手机，巴拉出一张张照片。
“公务员，老师……”
孟绮开着车，漫不经心问：“怎么都是体制内的？”
“你喜欢冒险，常年出差，另一半就应该是朝九晚五，旱涝保收。”
孟绮有一丝动容，“您考虑得可真周全。”
孟青松叹口气：“你是我唯一的骨肉，你妈又不在了，我能不多考虑吗？”
孟绮好一会儿没说话。
“您觉得医生怎么样？”
“医生？内科还行。外科的话，像苏医生这种一心扑在事业上，老话说得好，‘男人事业狂，女人心悲凉。”
“还有句老话，‘人无癖不可交。’他连烟都不抽。”
“话不多，心防重，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累。”
孟绮没接茬儿，专心开车。
直到把孟青松送回去，回到单位打开包，才发现，那只护手霜，又带回来了。
这天下午，李想从食堂回来，看见一个女孩正对着那台投票电子屏，不停地戳啊戳。
他走过去制止，“哎别弄坏了，你是不是没资格啊？”
尹可乐呛回去：“你才没资格呢！我为什么不能投票？”
李想：“……”
因为你没资格啊，妹妹。
尹可乐见他往神外办公室进，问：“苏亦至什么时候能回来？”
听她这熟稔口气，李想认真看她一眼：“你是他什么人啊？”
尹可乐：“我是他女朋友。”
李想愣一下：“这么巧，上午也来了个女朋友。”
尹可乐瞪大眼：“是那个女记者吗？她来找他约会？”
李想没多想：“是来陪她爸复查。”
尹可乐惊讶：“她爸是你们这的病人？”
“对啊，我们老大的病人，前阵子刚出院。”
尹可乐没再说话。
苏亦至在食堂跟一个同事聊了点事儿，回来得晚一些。
进门后，看到坐着的尹可乐，他面上没任何变化，“你怎么来了？”
尹可乐起身，指了指桌上的东西，“给你送生日礼物。”
一共两份。
一份是条深灰色羊毛围巾，质地柔软，装在精美的盒子里。另一份，从巴掌大的盒子就能猜出八~九分。打开，果然是一块男表。
“这个我不能收。”
他把手表推过来，“心意我领了。”
尹可乐眼圈微红：“为什么？”
“你刚刚工作，不适合送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他的目光掠过她腕上同一牌子的女表，点破：“送我尤其不合适。”
尹可乐刚要开口，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要是还这么执着，咱们之间的情分也就没了。”
他用平淡语气说着绝情的话，让尹可乐口既惊又惧。
“那我妈妈呢？你为了拒绝我连她也一起欺骗，随便找了个病人家属说是女朋友！不对，你俩真的搞到一起了，你还去她家过夜，你这是违反医学伦理！”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外间有什么东西落地。
苏亦至看着她，眼里有些冷。
“医学伦理？尹可乐，不要学个词就乱用，只会暴露你的无知。就算真违反了什么，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他看了眼手表，“我要去工作了。”
尹可乐眼泪都出来了：“苏亦至，你没良心！你不仅手凉，你的心也是冷的。”
苏亦至走到门口，扯了扯嘴角。
“你知道就好，别在我这浪费感情。”
他抬手推开门，然后，愣住。
外间站了个人，眉头拧紧的周主任。
身后还站了一个，一脸着急却又无计可施的李想。
不等苏亦至开口，尹可乐抽泣着冲出来，撞了他一下，无视周主任的存在，又推开挡路的李想，冲出门去。
苏亦至蹙眉，对一脸有话要说的周主任道：“您稍等，我交代两句。”
他把李想叫到门外，“你跟上她，把她送回去。”
“你开车，她这样子，能把自己送到急诊室去。”
李想一脸懵：“老大，这任务我恐怕不能胜任，她怎么可能听我的？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苏亦至压低声音：“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神经外科医生，不仅需要过硬的技术，更需要应变能力。”
他拍拍李想的肩膀，“这也是个锻炼机会。”
苏亦至把李想打发走了，呼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关好门。
周主任已经坐下了，黑着一张脸，兴师问罪状。
苏亦至去接了杯水，恭敬送到老师面前。
周主任：“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苏亦至：“这是误会。”
“一个是误会，两个也是误会？病人家属是怎么回事？”他对自己的爱徒还是有些基本信任的，“你们在谈恋爱？”
“也不太算。”
周主任皱眉，“这么模棱两可的话，可不像你这么果断的人说出来的。不清不楚的那叫乱搞男女关系，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知不知道你一路被破格提拔，有多少人眼红？临床和科研都挑不出毛病，别在私生活方面出给人留下话柄。”
苏亦至没说话。
“昨天李院长还跟我问起你，听说他有个侄女，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苏亦至平静地接过：“我们是在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