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真是风水轮流转。
一个小时前，苏亦至还在吃孟绮的瓜，现在就轮到自己了。
不由想起她那个比喻，似乎还挺贴切。医院就像一块西瓜地，未婚男青年就像晾在地里的瓜，品相好一点的，谁路过都要来敲两下。
那天分别之前，孟青松把他收集的优质男青年的信息都发给了孟绮，孟绮口头上答应说会认真考虑。
亲人之间感情不大好，也有好处，不会轻易被亲情绑架。
至于那只护手霜，孟绮特意看了下保质期，还有好几年呢。她想起还欠着苏亦至一顿饭，那就等吃饭时候再送他。
苏亦至说的没错，这个时代男人女人都一样。他是事业狂，她也不遑多让。
孟绮喜欢跑一线，除了更有挑战，还能游遍祖国各地、体验风俗人情，这不就是小说里的“行走江湖”么。
眼下，就有个任务让她格外心动。这次采访地点是外省的一个县城，以荷花闻名，现在是六月初，万亩荷塘已经开始绽放了。
任务还没部署下来，孟绮就已经开始做攻略，不对，做采访提纲了。
很快，她就被邓主编叫去办公室。
他先是肯定了她上半年的工作成绩，说她半年工作量都赶上别人一年的了，不仅有量，更有质的保证。
“这次去荷县采访，我听说你已经在准备了，但我打算让小杜去。”
“你毕竟是个女孩子，长期出差身体会吃不消，”见孟绮要反驳，他抬手示意等一等，“另一方面，你父亲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最近需要一点时间，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孟绮：“……”
父母们为了催婚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上半年是做了不少报道，但还没一个特别有分量的，能在年底评选时换回一两个奖项的。正想着下半年要加把劲，老爹居然出来扯后腿。
邓主编知道她心里不乐意，笑呵呵解释：“你看你这大好年华，还是咱们单位的门面担当，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别人会认为是领导太苛刻，压榨员工。”
“恋爱，结婚，生子，都是人生的重要环节，理想重要，世俗生活也很重要，会让你心智更成熟，反过来滋养你的梦想……”
孟绮低声反驳：“您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老邓挑眉：“你有？什么时候找的？做什么的？在哪个工作？”
果然搞新闻的出身，上来就要5w1h。
孟绮心说，在我的手机里。
她还没想好怎么编，眼前这位可不好糊弄，趁着桌上电话响，邓主编去查看，孟绮就溜之大吉。
回到座位上，她拿起手机，看电话簿里的“男朋友”。
上次为了忽悠尹可乐改的，她一直没改回去。
孟青松复查时闹的那么一出，也试探出了苏亦至的真实想法。那就是，他目前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欠他那顿饭，他一直没提出兑现，也许并不是没时间。前面几次单独接触，都有各种由头，一旦孤男寡女去“吃饭”，那性质上就变了。
孟绮自己也没有准备好。所以也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他现在正处于外科医生的黄金年龄。
这天中午，孟绮跟徐徐聊天。
徐徐也发出感慨：“外科医生是挺帅的哈。”
孟绮问：“你和骨科男有进展了？”
“前几天我妈膝盖上长了个包，周围人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囊肿，滑膜炎，有的说把积水抽出去，有的说不能抽。我就跟他在微信上咨询了下，他平时说话吊儿郎当的，一说起专业就特别认真。”
“第二天我就陪我妈去医院，就是个滑囊炎，他亲自给抽的水。”
徐徐托腮：“我妈已经先一步沦陷了。说家里必须得有一个医生。”
“对了，晚上咱去夜市节转转吧？”
孟绮故意问：“看看有没有新闻？”
徐徐认真道：“主要还是为了美食。”
实际上，两人心知肚明，美食节举办地点，就在云水一院附近。
一年一度的端午夜市节。
麻辣小龙虾，滋滋响的羊肉串，散发着麦芽香的啤酒，甜丝丝的棉花糖，各种声音，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热气腾腾的生活画卷。
夜市入口处，两男两女正在互相介绍。
骨科男叫朱一鸣，跟他一起来的是王喆。朱一鸣虽然不如王喆和苏亦至外貌出众，但也是模样周正，性格很开朗。
虽然他跟徐徐见了面，就互怼，但孟绮觉得他俩有戏。
听了孟绮的名字后，王喆问：“你们那是不是有位记者叫孟七？”
孟绮微笑：“就是我。”
王喆有些意外，像是没想到原来真有人能才貌兼备，虽然他自己也属于这一类……同时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徐徐问：“苏神没来？”
朱一鸣回：“他有点事，晚点过来跟咱们汇合。”
徐徐替孟绮担心：“这么多人，能找到吗？”
王喆开玩笑说：“他眼神好，毕竟是搞显微操作的。”
几个人边聊边逛，不时被行人冲散，孟绮就落在了后头。她中午就没怎么吃，这会儿饿的不行，走到一个香味四溢的烧烤摊，就停下了，点了好几样。
苏亦至到时，就看见她在那大快朵颐。
不由驻足欣赏了会儿。
孟绮吃完一串鱿鱼，回头张望，不远处，有一盏高高吊起的马灯，投下的昏黄光晕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脑海中立即映出那一句：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亦至抬起脚，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你眼里还真是只有吃的。”
声音很低，带了点抱怨，听起来有点撩。
孟绮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有些不好意思，举起手里肉串让他挑。
苏亦至略带嫌弃地扫了眼，看她嘴唇都被辣红了，走到一个摊位前，“来两个炒酸奶。”
孟绮跟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苏亦至看着摊主制作，嘴里说：“能不来么，我还有事求你呢。”
孟绮以为听错，歪头看他：“求我？”
“求我什么？”
苏亦至伸手指一下，“你都要什么水果？”
孟绮：“……”
头一次见，求人还这么能卖关子的。
炒酸奶做好，一人捧一碗，坐到摊子后头的小马扎上。
苏亦至吃了一口，这才说：“请你再帮我挡一次桃花。这次还真是个不好驳面子的大人物。”
孟绮好奇：“是谁啊？”
“我们院长。”
孟绮轻轻“哦”一声。
她吃了口炒酸奶，果然很酸。
“这不是挺好的么？你为什么不愿意？”
难道因为院长女儿长得不好看？
苏亦至头也不抬：“那样的话，我所取得的一切成绩，就说不清是靠自己努力，还是靠别的什么了。”
“……”就因为这个么？
许是在嘈杂的环境下，在半明半暗的位置，孟绮索性发挥出记者本能。
“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呢？”
苏亦至顿了下：“因为感情太不可控，我喜欢做确定的事。手术即便失败了，也会积累经验，感情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他这种眼型，垂眸时会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温柔。
孟绮问：“那结婚呢？”
苏亦至：“到了年龄再说，现在考虑这个还有点早。”
孟绮略一沉吟：“这倒也是。”
她又吃了几口，然后说：“其实我最近也有点这方面的烦恼，我爸那架势你也看到了，我们可以合作，就做一对‘固定营业情侣’，怎么样？”
固定、营业、情侣？
苏亦至抬眼：“什么意思？”
孟绮正襟危坐：“就是名义上的情侣，需要的时候就做做样子，平时各过各的，互不干扰，可以专心搞事业。”
她补充：“就像上次去吴姨家里那样。”
苏亦至放下勺子，右手搭在桌面上，不经意地叩击着。
显然是在权衡。
孟绮拿起勺子，专心吃酸奶。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
紧接着，苏亦至的手机也响了。
原来是徐徐他们在喊人，他们把整条街都逛的差不多了，选了一家不错的摊位，喊他俩过去吃饭。
当然，他们应该还不知他俩在一起。
两人同时起身，苏亦至刚要开口。
孟绮抢先：“你可以考虑一下。”
“或者就当我没说，我就是临时起意，随口一提。”
接下来，两人在人群中穿行，根本没有对话的机会。
每当有人挤过来时，苏亦至都会伸手隔开。做的不着痕迹，孟绮心里有事，几次后才发现，心又跳了跳。
走了半条街，来到一家海鲜大排档。
店面整洁，高大上，相当于夜市里的五星级，连桌上餐具都是密封的。
那三人都坐好了，桌上还上了一部分菜。看到两人同时出现，三人表情各异。
徐徐：一脸欣慰的姨母笑。
王喆：好像发现了什么。
朱一鸣：“你们俩，不会已经认识了吧？”
苏亦至挨着王喆坐下，“早就认识了。”
孟绮愣了下，解释：“我爸的手术就是苏医生做的。”
王喆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在他办公室见到的你。”
孟绮笑着说是。
苏亦至拿起一套餐具，撕开保鲜膜。
王喆说出自己是“孟七”的粉丝，对她的几篇报道如数家珍。
“最初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一篇写世界杯的文章，还以为作者是男的。还有一篇地震的报道，也特别打动人。那次我也在，咱们应该走过同一个地方。”
孟绮也很惊讶：“是吗？这么巧。”
徐徐适时来一句：“原来早就这么有缘了。”
朱一鸣嚼着东西，举手，“我也去了啊。”
两个都去了，孟绮和徐徐的视线，自然转向了在场第三位医生。
苏亦至：“我当时在国外进修。”
孟绮“哦”了一声。
苏亦至很想问一句，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一顿饭吃得，有人欢喜，有人……好像没那么欢喜。夜市上人还不少，但他们几个都要早起上班，就各自回家。
孟绮有点吃撑了。
只有苏亦至知道，她在此前已经吃了好几串肉，所以，看她想要把一份海鲜炒饭吃光时，他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适可而止吧你”。
她当时心里有些愤懑，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连假的都不是！才不要你管！
气吃气吃的结果就是，现在揉着肚子满屋子走。
忽然间，电话响了。
她过去一看，是“男朋友”。
这是考虑好了吧？
她慢吞吞地按了接听，懒洋洋开口：“喂？”
“你就是那个‘漂亮女同事’？”
孟绮果然吃多了，脑子反应有点慢，“你说什么？”
苏亦至：“就按你说的来吧。”
孟绮这回听懂了：“固定营业情侣？”
“嗯。”
他这一声“嗯”，有点随意，有点性感。不由脑补他现在是什么姿态，估计会比她优雅一点。
她又问：“那就从明天正式开始？”
“可以。”
“那，明天你能来接我下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