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苏亦至这一忙就是一下午。
下班回家，他没忘拿起那本周刊。他家离医院不远，平时都是步行上下班，就当是健身。进了电梯，他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看到了？】
她回复很快。
是一张图片。画在纸上，用手机拍的。
一只简笔画小猫，埋首于零食袋，身上是黑黄白斑纹，脑袋一半黑一半黄，正是那只三花小奶猫的典型特征。
寥寥几笔，活灵活现，这种极简的画风更能看出画功。
苏亦至有些惊讶，又觉得在她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多才多艺的文科生。
他家的门有指纹密码锁，但他还是习惯带钥匙，玄关处鞋柜上，有一只金属钥匙碗，丢进去时那一声轻响有种仪式感。
宣告着属于医生的一天结束，接下来是他的私人时间。
此刻，碗里除了钥匙，还有一样物件。
那枚黑色发夹。
室内装修是简约轻奢风，除了玄关处有绿植和挂画，很有艺术氛围，客厅只有最基本的家具，显得有些空旷。
别人家用来放电视的位置，被他做成了一面鱼缸墙，鱼缸被灯光照成海洋蓝，里面游弋着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鱼。
这种鱼一寸来长，身上布满纵纹，因此得名斑马鱼。
别看个头小，智商却很高，它们的基因与人类的相似度达87，可以用来研究人类疾病，为人类筛选药物。
他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手，从开放式厨房拿一瓶水，坐到沙发上伸直长腿。
没电视，但是有音响，按一下遥控，钢琴曲如泉水流淌至房间每一处，也滋润到心里，很适合缓解一天下来的身心疲惫。
他拿起孟绮的那本周刊，没急着去看那篇报道，而是先随手翻一翻，了解一下最近都发生了哪些事儿。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是一条短信。
来自“萧女士”。
他面色平静地点开。
【有朋友近期回国，给你带了份礼物，怎么交给你？】
苏亦至扯了扯唇角，编辑了一串地址。
【快递到这里，我没时间见你的朋友。】
发出去后，意识到这句话语气不善，但也无所谓了。
放下手机，又喝了两口水，这才想起还没有回复孟绮的信息。
点进对话框，又看到那幅简笔画的小猫。
能画出灵魂，除了绘画功底，还要心里有爱才行。
他点了保存。
周日这天上午，苏亦至有一台微创取血栓手术，团队配合默契，整个过程都很顺利。结束后，病人被推去监护室，手术室里忽然一黑。
苏亦至感慨：“幸好手术完成了。”
身边的护士开口：“苏医生，生日快乐。”
黑暗中亮起一块块手机屏，众人摇着手机，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这样的场景，换做一般人大概会觉得瘆得慌，可对他们来说，是朝夕常见的环境，有种格外的亲切感。
曲毕，灯亮。
苏亦至由衷道：“谢谢大家。有心了。”
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还有一份“大礼”，用几十只崭新红黑蓝签字笔，拼成了一个心形图案。
旁边站着李想和房东，举着右手，捏着指头。
苏亦至：“……”
被两个男人比心，有点感动，也有点惨。
周日下午。
孟绮人在商场，一身运动打扮，长袖防晒外套，黑色短裤，荧光色跑步鞋。
她本来是出来慢跑，顺便晒个太阳补补钙，轻轻松松跑到附近商业中心，看到商场在搞促销，意识到自己需要买点面膜。
工作中，孟绮会下意识忘了性别。逛街时，她发现自己还是个女的。据说，女性消费者逛街时往往没有清晰目标，容易冲动消费。
孟绮走了一圈，手里袋子越来越重，面膜面霜，洗发护发用品。
柜姐问还需要点什么，她问：“有男士护手霜吗？”
“给男朋友啊？”
孟绮没应声，对方当她默认。
一边帮她选，嘴里还恭维着：“你男朋友可真精致，我家那个钢铁直男从来不肯用这个。”
什么意思？你男人是纯爷们，我的就比较娘是吗？
孟绮平静道：“他职业比较特殊，一天要洗几十遍手。”
做销售的果然都是人精儿。
柜姐立即肃然起敬：“你男朋友是医生？”
孟绮：“……有什么推荐吗？”
“那用这款吧，高滋润型。”
孟绮也是临时起意，既然知道人家生日了，应该送个礼物，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最好选个既显得有心、又别让人多心的。
柜姐一脸羡慕：“外科医生收入高，越老越值钱。”
孟绮叹息，收入高他也不给我花啊。
柜姐又拿出一款：“要不试试这个？虽然贵了点，用过都说好。”
孟绮：“……”
原来在这等着呢。行。
她在手背上把两个都适用了下，结论是，一分钱一分货。
化妆品区域在一楼，地下一层是超市，孟绮买完东西转身时，正好看见一个背影站在扶梯上缓缓而下，看着有点像苏亦至。
她吓了一跳。
肯定是看错了，要么是冒认男朋友心虚，要么就是心疼，往出走时，她恶狠狠地想：你要是敢涂着我买的护手霜，去摸别的女人的手。
我就把你的爪子剁了。
走出商场，天都有些暗了，蒸腾的热浪迎面袭来，有点窒息。
旁边有一家创意甜品店，排了不少人，原来是今天店里推出新品，小兔子冰淇淋，孟绮也去排了队，认领了一支巧克力口味的“小棕兔”。
边往回走，边掏出手机，来一张合影。
正对小兔子痛下杀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又吃甜的？”
成功把她定在原地。
她咽下半个兔耳朵，回头打招呼：“好巧啊。”
苏亦至挑一下眉：“还真是你。”
孟绮：“……”
人太老实果然会吃亏。
苏亦至今天是黑色polo衫，衣领翻开，露出喉结，刚才那个背影果然是他。
他的目光扫过她周身，多了一丝打量的意味，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一阵小风吹过，腿上凉飕飕，孟绮懂了，她今天穿得不一样。
苏亦至走过来，左手拎购物袋，右手食指勾着钥匙环。
“走吧。正好顺路。”
这家商场位于他家和她家之间，应该是相反才对，但是孟绮想着袋子里的护手霜，正好找个机会送他，于是就上了车。
上车时，孟绮下意识瞟了眼后视镜。
头发稍微有点乱，但有种自然的凌乱美。虽然没有化妆，但刚运动过，脸色红润，唇色健康。她放下心地坐好。
这一落座，问题暴露出来。
短裤更短了，目之所急，都是白晃晃的腿。
苏亦至把自己那一袋子东西放后排，问：“你要不要放后面？”
孟绮把袋子放腿上：“不用，一会儿就到了。”
苏亦至进来坐好，发动车子。
孟绮认真地说：“生日快乐。”
苏亦至意外了下，“你怎么知道？”
“听小芒果说的。”
“哦，她还送了我一张贺卡。”
“你喜欢吗？”
苏亦至点头。
孟绮发现，他说话时始终看向前方，这个人平时细节里都流露出绅士风度，一看就是家教良好。
她又问：“你父母住这边？”
苏亦至顿了下，“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要回去过生日？”
她刚才注意到他买了一堆盒装生鲜，估计又要亲自下厨。
苏亦至说：“我去朋友那，晚上吃火锅。”
“哦。”
孟绮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按在袋子上，想着怎么把护手霜拿出来。现在觉得买的有点贵了，万一他不肯收怎么办？
苏亦至看了她手里一眼。
“你还不吃？要化了。”
“没事儿，回去再吃。”
“会弄脏车。”
孟绮：“……”
不送了，回头凭小票退了。
低头一看，缺了只耳朵的小兔子垂头丧气，已经有些变形，不弄脏车也会弄她的腿……她赶紧吃一口，又一口。
傍晚的小区门口，正是活跃时分，苏亦至认真看路，只顾着防人，却不想忽然冒出条泰迪，紧接着又来个老太太。
幸好苏亦至反应快，一个急刹车，避免了惨剧。
老太太连忙抱起狗子，拍拍安抚，无视红灯过了马路。
苏亦至把车停到路边，感觉哪里不对，扭头。
孟绮瞪着他。
一大坨巧克力怼在脸上，从鼻子糊到嘴。
活似一只暹罗猫。
他忙道歉：“对不住。”
低头找纸巾，找到后一抬眼，后视镜里，她居然还伸舌头舔了一口，还真是不浪费。让他瞬间破功。
他面向前方，右手举起纸巾，好心提议，“要不先拍个照？”
她不是挺喜欢和冰淇淋合影的吗？
孟绮还真拿起手机。
她喊一声，“喂。”
他下意识回头，她的脸凑上来。
只觉唇上一凉，眼前一闪。
抢镜头那可是孟绮的看家绝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完，再看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唇上和鼻尖，都沾了褐色巧克力。
哼，谁也别笑话谁。
她想笑，却没笑出来。
天哪，她做了什么啊？
四目相对，他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澜。
“我先走了。”
孟绮推开车门，一条长腿迈了出去，回手把他拿着的纸巾抢走，拎着袋子下了车。她边走边擦嘴，非常生气，非常用力。
她还真是丢脸丢到家门口。
以后再也不吃巧克力冰淇淋了。
要吃奶油的。
车子里，苏亦至抿了下唇，甜丝丝的凉意立即入口。
他没忍心看自己什么样，扯了纸巾擦干净。然后才扳过后视镜检查一遍，再看外面，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这才开动车子，继续朝前开。
这天的聚会有两个主题，一是给苏亦至庆生，二是庆祝另一个朋友恢复单身。
打牌时，苏亦至发挥不稳定，恢复单身这位赢得满盆满钵。
大伙调侃：“果然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又有人问：“不是刚结没多久，怎么就离了？”
朋友又点了一支烟：“她受不了当外科寡妇，我也受不了她整天疑神疑鬼，担心我绿她，没有理解和信任，那点激情燃烧没了，就只能散伙。”
有人安慰：“没事儿，外科医生二婚是标配，三婚都快成趋势了。”
其他人：“……”
吃火锅时，苏亦至收到一条短信。
是快递到驿站的通知。
他看完后，没吃几口就说饱了，端了茶水去露台。
不多时，王喆也端着杯子走过来。
“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啊？”
苏亦至：“有吗？”
“你每次打牌都会算牌，今天完全是佛性打法，”王喆观察他脸色，“最近有情况？”
苏亦至反问：“我能有什么情况？”
王喆笑：“铁树开花？”
苏亦至回去后，去快递驿站取了包裹。
小孩子会迫不及待拆礼物，是因为有大人们等待反应。他现在身边没观众，就懒得打开看了，送进不常用的柜子里。
洗完澡，手机里多了条微信。
来自孟绮。
【今天对不起啊，那是意外。】
她倒是很喜欢道歉。
苏亦至想了想，回复：【不是意外。】
孟绮回去后，纠结了一晚上，这算不算一个吻呢？
如果算，她可亏大了。
事后回想，他当时的反应，只是震惊，并不是被吻后应该有的反应。
于是发了条短信解释。反正她跟他道歉过很多次，不差这一次了。
看到回复，她心怦怦跳。
很快又收到一条：【明明是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