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上午孟绮离开汽修店后，苏亦至等着修车时目击了一个小插曲。
店里的一个伙计，被老板给骂了。
原因是孟绮打给伙计问修车费用，伙计报出数字，回头老板就收到转账。伙计还反过来劝老板，“修这车可费了不少功夫，就算要追人家，起码让人知道该花多少钱啊，别当冤大头。”
老板说，“你懂个屁，那是我恩人。她帮我的忙，不能用钱来衡量。”
具体怎么个帮忙，伙计追问，老板只说是人家工作顺带帮了他，但是他不能忘，无以回报，只能帮她好好修车。
苏亦至稍后跟伙计问了下，孟绮那车是怎么回事。
伙计说：“夜间开车，迎面来了辆前灯坏了的车，她反应还算快的……”
……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开得很稳。
出了市区，看样子是去往开发区的工业园。远远看见一排排厂房，干净漂亮，没有大烟囱，附近有水有树林，招商引资时打的就是环保牌。
苏亦至故意问：“鸭店开在这？”
孟绮面色凝重：“这河里曾有野鸭。”
“每年天气暖了都会来，今年却没有。”
苏亦至猜出：“水质出了问题？”
“嗯。”
孟绮有些感慨道：“一直觉得鸟类最自由，不受地域国度限制，只要环境适宜，就能落脚栖息，但是它们其实也最敏感。”
“我正在采访的这家企业，一边塑造环保人设，一边私设暗管，半夜偷偷排污水，神不知鬼不觉，只有拍到作案现场才行。”
“车子停在这，再往里去就不方便了。”
孟绮从后座拖过一只双肩背包。
先拿出面包和水，给苏亦至一份，“先垫一垫。”
她自己叼着面包，开始摆弄夜视相机。看得到的认真，感受得到的热忱。
苏亦至喝着水，问：“平时也经常单独行动吗？”
孟绮回道：“有时有团队，突发情况就需要单兵作战。”
苏亦至点下头，并未做评价。
下车后，两人沿着工厂外围的铁网一路前行。
近期雨水多，路面湿滑，孟绮看了一眼苏亦至穿的白鞋。
他低声说：“没关系。”
怪不得她穿这种户外短靴。
但也有脚下打滑时，苏亦至眼疾手快，用手托在她肘部把人扶稳了。
“谢谢。”
“不用。”
他补一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明月当空，蛙声鼓噪。
郊区的生态环境很好，至少现在还十分的原生态。两人分头行动。孟绮负责拍摄，苏亦至负责取水样。
孟绮找了最佳拍摄地点。有线人提供大致时间，省去了蹲守的环节。不多时，不远处手电光晃动，走来四五个人。
他们的一系列操作，都被镜头拍到。
污水流入河中，在不远处有芦苇丛掩映的河段，苏亦至已经准备好。过程还算顺利，除了有青蛙从水里蹿出，其中一只还从他脚面跳过。
幸好医学生对青蛙并不陌生。
应该是河里的污水让它们开始四处逃散。
排污的过程持续一个小时，那几个人收工，还得意地吹了口哨。
孟绮这边也收工，看向不远处的河边，月光下，那人朝她比了个ok。
孟绮轻笑。
才见过几次面，就这样并肩作战了，还不可思议的默契。
两人悄悄会和，孟绮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有一簇光亮扫过来。
还是苏亦至反应快，拉着孟绮就地卧倒，隐身于蒿草中。
半人来高的草，只能挡得住一时。
孟绮脑子飞转，“你能打吗？”
苏亦至看向她。
月光下，他眼里写着“你在说什么？”
孟绮压低声音：“我学过散打，至少能对付两个。”
没一点金刚钻，她也不敢揽这瓷器活儿。
她小心回望，除了刚才那几个，又多了两个穿保安服的。
她当机立断：“那只能跑了，我没问题，你也……”
忽然一声狗叫，两人对视一眼。
这就有点成问题了。
苏亦至这才开口：“也可以不跑。”
他压低声音：“一男一女出现在野地里，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孟绮反应也快：“……偷情？”
他略一点头。
关键时刻，孟绮也不矫情，就是，她指了指抱着的包。
狗会闻到他们身上带的水样吧？
苏亦至声音更低：“这不是警犬。这是用来抓贼的，你越跑它越追。”
两人离得近，他的话半是声音半是气息，送进孟绮的耳中，有点痒。
他说话同时，拉开外套拉链，迅速脱掉，只剩一件白色短袖t恤，动作时依稀可见绷紧的胸肌。
孟绮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有样学样，也要解衣服……
苏亦至心说，倒也不用这么逼真，他把手伸到她脑后，把她的小夹子摘掉，顺势在她头顶揉一把，立即就有点那个意思了。
凌乱脚步声逼近，有人喊：“喂，干什么的？”
苏亦至坐直的同时，把孟绮也拉起来，外套披在她身上，把她的头虚按在胸前。他冷冷地反问：“这都看不出来吗？”
“……”
荒郊野外，衣冠不整，连瞎子都能看出干了什么，但是他气势这么足，反倒把人给问住了。
一个男人嘀咕：“头回见偷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苏亦至义正言辞：“我们是情侣。”
“那怎么来这地方偷偷摸摸？”
“因为这样更刺激。”
孟绮的脸埋在他胸口，知道他是保护她，避免露脸，也显得更有说服力。但是额头抵着温热的胸膛，感受着男人的心跳，再听这种虎狼之词……
真是受不了。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立即被按紧，还在她耳边低语：“别怕。”
她会过意，肉眼可见的瑟瑟发抖。
苏亦至声音更冷：“我们没防碍你们吧？”
那倒是，就算是真偷情，那也不犯法。
但是工厂附近忽然出现外人，也不能不防。
毕竟他们干的才是犯法的勾当。
几只手电来回扫射，把他们周边检查了个遍，最后才好心提醒：“哥们，可别光图刺激，万一被蛇咬一口就不划算了。”
一伙人牵着狗走远，还能听见一句：“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对野鸳鸯。”
“城里人真会玩，哪天咱也拉媳妇过来试试。”
危机解除，苏亦至立即松手，站了起来。
想要去拉孟绮一把，她自己起来了。
看这起身的利索劲儿，倒像是练过的。
这种情形下，好像说什么都不大合适，索性沉默着踏上返程。
并肩走不说话也会尴尬，所以俩人默契地保持着一前一后。
苏亦致走的时快时慢，孟绮很快发现，他慢下来时，都是路面湿滑不平的地方。像是提醒她，也保持着一个伸手能抓住的距离。
回到停车处，苏亦至伸手，说：“我来开吧。”
孟绮把钥匙给他，绕去副驾。
车子上路后，她始终低头忙碌，看相机，看水样。头发披散着，看不到表情。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类似大蒜的味道。
苏亦至问：“闻出是什么成分了吗？”
“……没。”
她又不是警犬。
“五氧化二磷被氧化之前是什么？”
这个段子她听过，脱口而出：“520……”
孟绮顿住，狐疑地看他。
什么居心？
苏亦至左手抵着太阳穴，一本正经道：“是磷。”
“污水里有磷化物。”
原来他才是警犬。
可是，直接说磷化物就行了，为什么要拐个弯？
故意的。
身侧的人像是听到他心声，“让你放松一点。”
“……”
孟绮心里说，等你下了车，我就放松了。
苏亦至解释：“刚才那样做，是为了稳妥，相比动手或者跑。”
孟绮其实刚才就想通了，不管是动手受了伤还是被狗咬了，她还能算个工伤，苏亦至就不好办了，外科医生的手可是不能伤到一点儿。
她承认：“是我考虑不周。”
苏亦至问：“你学过散打？”
“是啊。本来想学跆拳道，但是听人说都是花架子，不如散打实用。”
苏亦至挑眉：“跆拳道是花架子？”
孟绮点头：“观赏性强。”
苏亦至下颚绷了绷，“原来你是艺高人胆大。”
孟绮听出他的暗讽，认真道：“今天是有些鲁莽，可是等一切都准备好，新闻就没了。时间在你们医生眼中是生命，在我们记者这里，就是真相。”
苏亦至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看来你们这职业，的确需要一些演技。”
孟绮：“……”
可我觉得你演技更好。
当晚，孟绮回到家，打开一瓶橙汁。
入口酸甜，沁人心脾，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畅，像极了爱情的味道。
苏亦至回去后，在电梯里时，右手习惯性伸入裤兜拿钥匙，却拿出另一件东西。
一枚黑色的发夹。
当时摘下随手收起来，却忘了还给她。
第二天，苏亦至有门诊，小李子和小房子提前给他打好了饭菜，俩人一个邻座，一个对面，把老大妥善保护了起来。
吃到一半，王喆端着餐盘过来，李想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
王喆在对面坐下，一脸的意气风发、神清气爽。
苏亦至问：“有什么好事儿？”
“你猜我昨晚做什么了？”
苏亦至心说：肯定不是跟人去“偷情”。
王喆：“我昨天晚上做了台手术。”
苏亦至：“恭喜回到手术台。”
说完就都安静用餐。
只有李想边吃边用手机看短视频，他戴了耳机，忽然出声：“草地野合，也太不要脸了。”
苏亦至正喝水，险些呛了。
李想看过来，对上老大目光，吓了一跳。
完了，自己的低级趣味被老大鄙视了。
苏亦至：“给我看看。”
李想惴惴地双手呈上手机。
苏亦至一看视频画面是白天，放了心。
但他还是点了重看，原来是一对在公园约会的男女，一时动情抱起来亲，过于投入，滚来滚去，野合倒也不至于，但确实有碍观瞻。
他把手机还给李想，“大白天，是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