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这天上午，孟绮抽空去了趟汽修店。
她有一辆红色吉普车，前阵子受了点重伤，送到熟人开的店。记者这职业能接触三百六十行，可以广结善缘，生活中哪里有需要，都能找到朋友帮忙。
车子不仅修好，还重新喷了漆，简直是焕然一新。
此刻就停在门口空地上，阳光下，闪闪发光。
老板二十七八岁，长得有点小帅，叼着根烟，看她一脸惊喜，他也一脸欣慰。
孟绮拿起手机，“谢啦，多少钱？”
“咱们之间谈什么钱啊，伤感情。不如请我吃顿饭？”
“没问题。”
孟绮发了个红包：“想吃啥吃啥。”
老板半开玩笑道：“哥们缺的是这个吗？缺的是一起吃饭的人。”
孟绮豪气地往他肩头一拍，“放心，姐姐帮你留意着。”
老板吸气，“哥哥，你轻点。”
有人喊老板过去，孟绮催他，“快去忙吧，别耽误赚钱。”
老板捂着肩膀走了，孟绮跟他挥挥手。
身后“嘭”一声，有人关上车门。
孟绮下意识转身，手僵在半空中。
刚下车的这位，深蓝休闲运动装，领口拉到顶，脚下是白色休闲鞋，头一次见他这种扮相，俊朗又矫健，就是面无表情，眼神很幽深。
她刚才是看到门口车里有人，没想到这居然是个熟人。
这个距离，她跟老板的打情骂俏（才没有）肯定都被听到了。
孟绮主动开口：“苏医生，真巧，好久不见。”
苏亦至戳破：“前几天还在医院见过。”
“是吗，瞧我这记性。”
右手下意识地动了动。
苏亦至用下巴指一指那辆吉普车。“你的车？”
“嗯。怎么样？”
“不错，改装过？”
孟绮这回可有点惊讶，或者说遇到知音的惊喜。
“这你都看得出来？”
苏亦至有些被冒犯到，“我怎么就不能看出来？”
这点子机械知识，能跟复杂的神经系统相比？
苏亦至绕着车走一圈，修得还真用心，“撞哪了？”
孟绮轻描淡写道：“就前面撞凹了一块，趁机会重新喷了漆。”
苏亦至仿佛看穿她没说实话，不满地蹙眉。
她看向他的车：“你车怎么了？”
“在车库里被人倒车时刮了。”
呃，有点倒霉啊。
孟绮又问：“今天没上班？”
苏亦至答：“今天周六。”
孟绮抬手摸了下后颈，“忘了，我今天上班。”
苏亦至注意到她的手表，是第一次见时她戴的男款表。
还有今天的衣着，也跟初见时类似，牛仔衬衣、紧腿裤和高帮户外鞋。头发扎成不高不低的马尾。红裙子高跟鞋适合她，这样的中性风也很适合。
让人不由好奇，还有多少风格适合她？
苏亦至看一眼表，十一点，提议：“中午一起吃饭？”
孟绮愣了下，说：“我还得赶回单位开会。”
他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不能厚此薄彼？”
孟绮想起刚拒绝过车店老板，这算是不小心激起了男人的胜负欲？
她略带歉意地笑了下，“最近有点忙，我先走了？”
苏亦至点头。
表情淡淡的，好像刚才的邀约只是随口一提。
孟绮拉开车门，坐进去。
咬了下嘴唇。略微平复了一下，利落地打火，发动车子。
一声轰鸣，苏亦至往后踱了两步，双手插着裤袋，看着小红车开出去。听见店里伙计们吹口哨，“帅啊。”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看她。
孟绮的确是有个会，还是徐徐组织的。
会议占用了午饭时间，会后俩人头碰头吃外卖，今天徐徐这个“美食达人”不慎失手，点的东西非常难吃，两人边吃边嫌弃。
孟绮说：“为了你这个破会，我推掉了男神的约会。”
徐徐问：“哪个男神？苏神？”
孟绮点头。
“那我补偿你一顿。”
孟绮抬眼，“怎么补偿？”
徐徐未说话先笑开了，“就我相亲的那个骨科男，我怀疑他说跟‘心神不宁’是好友是假的，他呢，看我老打听苏神，还担心我是拿他当跳板。”
孟绮：“……”
徐徐：“因为的确有人这么干过。”
“我跟他说，我有个朋友对他朋友感兴趣，我们俩为了自证清白，就说哪天把两个朋友都约出来，一起吃个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徐徐说着就拿起手机，开始编辑微信。
孟绮咬住筷子，没发表意见，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一顿饭没吃完，骨科男就回复了。
徐徐点开一看，脸色有些不自然。“骨科男说，苏神说他没……”
孟绮：“没时间？”
徐徐：“没兴趣。”
孟绮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有点难以置信，这么快就heartbroken了？
徐徐皱眉看聊天记录，“哎不对，是我犯了个错误，我没提你名字，只说了我朋友是个美女记者……”
孟绮的心又愈合了一点。
徐徐一脸惭愧：“要不我再说一声？”
孟绮伸手阻止：“别了，改天再说吧。”
万一他再回个“那也没兴趣”，她恐怕得当场去世。虽然他上午还主动约过她，但她毕竟又拒绝了他。
下午工作的间隙，孟绮忽然想起什么，给徐徐发信息。
【别跟你那位骨科男说我名字。】
因为，某人对她的兴趣，应该还没有她对他的多。
临近下班时，孟绮接到一通电话。来电显示“男朋友”。
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
哦，想起来了。
孟绮心虚接听：“喂？”
“晚上有空吗？上次答应给你的东西，过来取还是给你送过去？”
孟绮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橙汁。”
孟绮想起这句话的出处——雪碧或橙汁，除了可乐。
“那个是随便说的，不用了。”
“已经准备好了。”
这人今天怎么了，忽然殷勤了起来，有什么图谋？
孟绮说：“我去取吧，你现在在哪？”
“在家。东西在医院。”
“……”
“我家就在医院附近，你开车过来的话，到医院正门就行。”
“哦，好的。”
傍晚时分，孟绮开车来到云水一院。
经过医院对面的公交站时，一眼看到目标。
暮色中的车站，等待的男人，一身深蓝色运动装，印了橙色图案的纸箱，构成了一副和谐又醒目的画面。
孟绮心里叹息，这就是色迷心窍。
她找地方停了车，不紧不慢走过去，在长椅另一头坐下。
苏亦至低头看手机，缓缓侧过脸。
孟绮微笑：“真巧，又碰到了。”
她还是上午那一身，但是马尾放下了，用一枚简单的黑色发夹绾了公主头，还擦了口红，这两个微小变化，让她多了几分妩媚。
孟绮低头看纸箱，没见过的牌子。
苏亦至解释：“医院发的，比外面买的纯一点。”
孟绮好奇：“给医务工作者的特供？”
“算是吧。一次别喝太多，糖分高，会加速氧化，对大脑也不好。”
孟绮疑惑：“大脑不是需要糖分吗？”
她包里常备甜食，是为解馋或充饥，也是为了保持脑力。
“凡事都要适度，过犹不及。”
孟绮想起上次，在吴姨家厨房，他也用过“过犹不及”。
“你是因为这个不喝饮料？”
苏亦至说：“长大后就对甜的东西无感了。”
暮色悄然笼罩，路灯点亮，路边树上挂满彩灯，一闪一闪，没有了白天的喧嚣，身后店铺飘出抒情音乐，凭添了几分浪漫。
孟绮伸了下手臂，说：“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回馈这箱橙汁。”
苏亦至忽然问：“你们单位有很多漂亮女同事？”
孟绮：“……”
脚趾开始抓地。“挺多的，为什么这么问？”
苏亦至侧脸看她，像是辨认着什么。
“随便问问。”
孟绮保持着淡定，反问：“要我给你介绍一两个吗？”
“不需要。”
他收回视线，自语般说句，“认识一个就够了。”
又问：“想吃什么？”
“……烤肉可以吗？”
苏亦至点头：“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还不错。”
他说着就捧起纸箱，孟绮见状去打开后备箱，等她来到前面打开驾驶位车门，苏亦至同时拉开副驾车门，自然地坐进去。
这默契感，让孟绮心里滑过一丝异样情绪。
她车里有个摆件，背对背坐着的蒙奇奇，一个戴蝴蝶结一个打领结，都在吃手手。车子开起来时，它们也会跟着摇头晃脑。
苏亦至很有童心地去摸头，然后，摸了一手灰。
孟绮尴尬，翻出湿巾给他。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孟绮戴上蓝牙耳机。是化工厂的线人，愿意提供偷排污水的细节和时间。最近一次是明天，现在对方打来电话说提前了。
夜间拍摄取证，有一定的风险，孟绮找了可靠的男同事一起，但是他在外地，明天白天才能回来。
孟绮只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苏亦至没听清内容，但也知道自己要“被鸽”了。
他扭头看她，“有急事？”
孟绮歉意道：“不好意思，要改天请你了。”
苏亦至蹙眉：“你一个人去？”
“就一点小事。”
他还要再说什么，她已经靠边停了车。
苏亦至也不习惯纠缠，下了车，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替她关上车门。
车子再次启动，孟绮看向观后镜。
那人站在路边，单手插兜，颀长的身影渐渐后退。
同一天，被同一个人甩下两次。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挫折吧？
约会和工作，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选择了。从前她都是毫不犹豫的，今天却有些遗憾。
没开多久，就迎来红灯。
孟绮右手握方向盘，左手插进头发里。
想起前不久，孟青松在苏亦至车里说的那句“一直都不肯正儿八经谈恋爱。”究竟是工作的影响，还是她个人的原因呢？
忽然，有人拍副驾车窗。
孟绮看过去，不由一怔。
外面的人比了个手势，孟绮赶紧开车门让他上来。
苏亦至坐下后，先系了安全带。
稳了稳气息后，才开口：“我晚上没事，陪你一起。”
孟绮喉咙猛地一堵，略微调整后才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他看她，“去哪？”
“暗访鸭店。”
他嘴角抽了抽，“那正好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