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尹可乐是淡颜系小圆脸，很适合清新甜美风，可她却偏偏中意那种雍容大气的名媛阔太风。
上次去给吴姨贺寿，听说尹可乐刚留学归来，读了个经济学硕士，准备进高校，应该是还没去上班，闲得来找她的茬儿。
来者是客，孟绮笑脸相迎。
“可乐妹妹来找我，是有什么新闻线索要提供吗？”
尹可乐把她的笑理解为胜利者的挑衅，俩人年纪其实差不多，叫她妹妹是为了跟苏亦至同一口吻。
她一脸冷漠地摆出谈判架势：“你是想在这里谈，还是换个地方？”
孟绮看一眼手表，“旁边有家奶茶店不错。”
既然到了她的地盘，她就主动点了奶茶和点心。
她今天穿了一套浅卡其色oversize西装，内搭白色圆领t恤，头发扎成中马尾，知性又率性。绿色工牌吊带成为一抹亮色点缀。
尹可乐喝一口奶茶，视线从孟绮的工牌上收回：“你还真是个记者。我还以为是亦至哥哥从哪里找来的十八线。”
孟绮看着她，没说话。
尹可乐不无得意：“我刚才打听过了，你根本没男朋友。”
孟绮笑笑：“有男朋友了不起吗，要嚷得人尽皆知？”
尹可乐不客气道：“真有他这样的男朋友，你不嚷也会人尽皆知。”
呃，这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尹可乐又问：“那你知道他生日吗？”
孟绮维持着淡然的微笑。
“知道他身上哪里有道疤吗？”
孟绮心里一紧，有点酸溜溜。
转念一想，又不一定是私密部位，她小腿上就有疤，男同事都知道。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一声，是工作群的消息，她借着查看的动作，脑子里迅速盘算，现在，就算为了她和苏亦至两个人的信誉，也得再拼一次了。
她一副漫不经心状，点开电话簿。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确认这个？”
孟绮拨出一个号码，按免提，响了几声后接通。
她其实也有点紧张，听到低沉的一声“喂”后，立即温柔道：“今晚来我这吃吧，我做，你来的时候带点饮料，雪碧橙汁都行。”
除了可乐。
而且他也知道她不会做饭，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
隔了半秒，那边嘀咕：“打错了吧？”
声音也不对。
但是已经开始了，她只能演下去，理直气壮地说：“让苏亦至接电话。”
手机换到另一个人手里，这次一声“喂”，让孟绮心都抽抽了一下。
是他。
“什么事？”
孟绮地把刚才那句话快速重复了一遍。
幸好他也立即入戏，“今晚要加班，明晚好吗？”
当然。
“那行吧。你忙你的，明晚见。”
放下手机，孟绮问：“满意了吗？”
尹可乐眼圈都红了，“满意个屁，你们……不要脸！”
她抓起奶茶杯，估计还想来泼人那一招，但是奶茶插着吸管实在不适合，她更加气愤，起身就走，估计出这个门就得哭出来。
孟绮松了口气，又觉得这妹妹语文确实不太行。
她桌上有好几本字典词典，早知道是她就带一本下来了。
她发微信解释：“刚才你的可乐妹妹来找我，只好出此下策。”
没有回复。
她又编辑一条：“会不会有点用药过猛啊？”
她放下手机，拿起奶茶。
单手托腮，边喝边欣赏窗外景致。五月份，正是春夏之交，街边树木越发葱茏，几只鸽子落地啄食，一只大橘猫蹑手蹑脚靠近。
直到奶茶喝光，都开始咬吸管了，手机里还是悄无声息。
明明知道医生工作忙，可能是没顾上看，但还是有一丝失落。为了演戏到位，她刚才还特意把“苏亦至”改成了“男朋友”。
现在看着，有一丢丢讽刺。
孟绮起身，回去继续工作。
医院这边。
苏亦至撂下电话，就去准备手术了。
刷手的时候，李想站在一边，连着偷瞄好几眼，终于按捺不住，“老大，刚才我没看错吧，那个可是……”
手机里存的是“孟绮”。
关于外科医生的私生活，有很多传言，也有的不只是传言。他们科室风气良好，因为周主任以身作则，严禁与病人或家属在治疗期间发展出其他关系。
苏亦至看他一眼，“所以呢？”
“你们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需要向你汇报？”
“当然不用。那孟青松的情况需要向您汇报吧？”
苏亦至问：“他又有什么情况了？”
“身体各方面都挺好，就是嫌弃医院的饭菜没味儿，要吃外面的。”
苏亦至心想，这吃货属性也遗传。
李想试探地问：“能通融吗？”
苏亦至瞪他：“你脑袋坏了？这也有讨价还价余地？”
李想低头吐舌头，“我这不寻思着，人家是位vip么。”
苏亦至关水走人：“我看你是不想进手术室了。”
李想狗腿地跟上：“老大，老板，我错了，您放心，我这次一定不跟周主任打小报告。”
今天的手术有些特殊。
病人是个九岁小女孩，得的是罕见的“烟雾病”，要接受联合血管搭桥手术。病人年纪小，体质弱，手术难度很大，成功率很低。
所以，李想不仅提醒自己要争气，也替老大捏一把汗。
因为截至目前，苏亦至主刀的每一台手术都是成功的，这让他被业内看好，被誉为医学天才，为自己赢得了许多机会。万一，这次没成功，不至于有太大影响，但肯定也会有一些影响的。
这一天，直到晚上。
孟绮才收到苏亦至的信息，四个字：“不会。谢谢。”
言简意赅，也让人不知该如何往下接，或许，就这是个结束语。
孟绮也没有多余心思去揣测男人，她最近也很忙。
忙着化工厂的采访。
采访企业相关人员时，提到排污治理，对方给的都是准备好的标准答案，她也实地走访过，在工作人员“陪同”下，也没看出问题。
她联系到微博的举报者，此人是钓鱼爱好者，经常去工厂附近的河流垂钓，发现一种本地常见的小鱼这两年不见了。周围人习以为常，又不是什么珍贵物种。
次日中午，孟绮跟徐徐一起吃饭，跟她提了这件事。
徐徐：“你打算调查？”
孟绮点头：“我要对自己写的内容负责。”
徐徐仗义道：“行，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聊完工作，再聊生活。
徐徐问：“你跟苏医生，进展到哪了？”
孟绮想了想：“加了微信，算吗？”
徐徐呆了下：“这进展还蛮大的。不过男神么，肯定是不容易得到的。我帮你确认了，他的确是单身，而且是直男。”
孟绮：“……你怎么确认的？”
徐徐：“我前几天相了个亲，不仅是个外科医生，还是云水一院的，此人从颜值到业务都平平，唯一不平的是，居然跟‘心神不宁’是好友。”
孟绮吃一口菜：“那他就不可能真的平平。”
她可见过那位王医生，能成为苏某人的朋友，肯定不是普通角色。
徐徐不客气道：“也有可能是他吹牛。”
“我问他那俩人的情况，他只说了他俩的外号，一个是‘苏神’，姓苏的神经外科医生，心外那个叫王喆，外号是‘王者’。”
“不过，他还给我讲个段子。”
“当初他们这一批新人定科室时，苏亦至也考虑去心外，但是心外那边根本不敢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擅长breakso。”
徐徐笑，“幸亏你有一颗钢铁雄心。所以，冲吧姐妹！”
孟绮：“谢谢你，没说我有一颗铁石心肠。”
她想起上次分别时，苏亦至说，“换了别人，根本不用费这心思。”
果然是个高度理性、没有感情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但是回顾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这么个无情的人，对她好像还不错？
果然，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
这一天，她接到了孟青松的来电。
“我都从特护病房换到普通病房，这都要出院了，你还不来看一眼？”
“……这么快？”
的确挺快的，做完手术才半个月而已，但这也说明恢复的不错，也不用化疗，可以回家继续休养。
比起锦上添花，孟绮更喜欢雪中送炭，但是老爸喜欢热闹，还是让他开心一下吧，何况，那里也有一个想见的人。
孟绮来到病房，苏亦至居然也在。
嗯，又是查房。
孟青松换回便装，戴着礼帽，又变成一个潮大叔。他两手握着苏亦至的手，“感谢苏医生的‘再造之恩’，我们一家人都铭记于心……”
苏亦至却道：“对我们来说，最期望的不是被记住或感谢，而是被忘记。”
这话，孟绮听了也不由一愣。
李想解释：“老想着主治医生，说明病还没完全解除，担心有一天还会回来，所以要维持关系。当然换种身份的话……”
苏亦至看了他一眼。
其他人也都纳闷地看过来。
李想低下头，装起了鹌鹑。
孟青松见女儿到了，招手：“绮绮，过来谢谢苏医生。”
孟绮：“……”
好久没听到这个叫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看向苏亦至。
他也在看她。
数日不见，好像更帅了些。再一看，像是清减了些。他看向她的目光并无特别，好像那些“挡雨”“挡桃花”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她上前一步，伸出右手：“苏医生，谢谢你。”
苏亦至目光扫过她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她的。
他的手依然微凉，有着玉一般的触感。有点用力，但又不失礼。
孟绮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肢体接触，这个念头一浮出……
指尖和心尖，同时酥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