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翁州
暮色降临,一只信鸽飞于林宅后院,落在一个纤瘦少年的脚边。少年迫不及待的捉住鸽子,抽掉绑在鸽子腿上的信,赶紧拿到屋里展开来看,上面的字与那人一样,隽秀与不羁之气尽显:茶行韩商,沈者可破,肆思吾夕,翎成瑶舟。
读信之人见字如面,脸色绯红,满心欢喜,唇珠轻启,细细品来这一字一句,只觉思念之意更浓,提笔回到:君心吾心,君见吾见。
京司殿听从命令,一路快马加鞭赶往中部,丘炎径直去往町州,宁翎肆带部分赤云部在翁州驻足。听说翁州是大靖匪患最盛之地,连当地的州府都不敢管事,不仅不敢管,还要时不时的捧着才能得以保命。
翁州州府是刘臻,据说八年前这刘臻本是御都兵部侍郎,突然之间就被调往翁州了,有人说是因手握兵符遭来他人挑拨,被陛下撤了职,但摄政王为了削弱兵部力量,所以才有了工部秦央接管军械之事,此事也一直令兵部尚书魏之贺不满,但圣命难违,即便是工部插手兵部军械,便也得忍耐。而刘臻在翁州,一呆竟然足足八年。
宁翎肆等人达到翁州城门口时,那里站着几排府衙士兵,前面有两人穿着打扮较为文气,身着青衫者面色较为柔和,另一身着灰衫者更为谨慎些。两人均带着笑颜迎了上来。宁翎肆等人下马而立。
身着青衫之人略领先一步,朝宁翎肆拱手作揖道:“小臣翁州州府刘臻恭迎同知大人!”
宁翎肆同样拱手寒暄:“刘大人多礼了!”
“这位是尹洺先生,与小臣是同道挚友。”刘臻介绍的这人,正是与他并行的身着灰衫之人。
“同知大人年轻有为,殿卫们一路辛苦!”尹洺谦逊有礼的拱手道。
“日后,宁某多有叨扰大人与先生之处,还请原谅!”宁翎肆回应。
尹洺与刘臻也曾是御都官员,曾也熟知世家之道,只知宁平王府第三子是个纨绔少年,并未曾想就是此次前来在翁州镇匪之人。起初两人还以为是御都较为年长稳健的同知,但今日一见,不免暗自有些失望。
一行人来到州府大宅,说是大宅,也只不过是历代州府居住过的老宅,宅内既没有亭台错落的院子,也没有玉瓷文竹的雅致摆设,都说这翁州州府常年被匪患欺压,不敢声张,看着府内确实寒酸了些,从布置来看甚至还不如茗州林府,对于一个地方州府来说也算较为凄惨的了。
“刘大人府上怎会如此?”宁翎肆虽然猜到他们会受匪患影响,但没想到连州府宅院也尽显清贫景象。
“说起来不免惭愧,中部本是人杰地灵之地,如今却落得如此,我虽为一州之府,却未能敌得了众匪,百姓也是苦不堪言”刘臻深深地叹了口气,“那谭龙卧虽已伏法,但其有个名为刘岐的异性兄弟,自谭龙卧被捕后更为猖狂,常常故意挑衅滋事,还狡猾至极,着实令人头疼那”刘臻还想继续说,尹洺碰了下他的胳膊,便没在继续了。
宁翎肆看在眼里,也没继续就着这个问题再问下去。
“呵呵瞧我,同知大人刚到,我这尽吐苦水来了,真是鲁莽了!”刘臻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一下子说的有些多了,况且还不知道这宁翎肆的脾性,尹洺提醒的好。
“刘大人不必介怀。”宁翎肆谦和道。
这时尹洺上前道:“同知大人前来,府上特意备了薄酒为大人接风,还请大人笑纳!”
“对对!”刘臻陪笑道,“同知大人这边请!”
两人言语之间的应和,更像是主人的人是尹洺,刘臻的姿态反倒像是执笔先生了。
说是接风洗尘之宴,大大的桌子上也尽是一些野菜和腌菜,到是有个荤腥的,就是些鸡蛋做成的菜。
“这也太艰苦了”桑玉舔了舔筷子,小声感叹道。
旁边的莫小时碰了碰桑玉的胳膊,示意他闭嘴。
但还是被刘臻听见了,面露尴尬之色。
尹洺解释道:“翁州匪患猖獗,百姓所得粮被他们低价收回卖往城外,百姓得了尽少的银钱换取其他物资,却逐渐没有粮食可吃,再去买也便买不起了。”
“那每年继续种地不就可行?”莫小时忍不住问。
“按说每年都种是能解决的,但是现在买种粮去种的成本太高,而且可能还未自收,就已被那帮土匪缴收。”
“那帮贼寇真是反了天!”桑玉怒道。
“一开始倒没什么太大影响,后来逐渐有些农人家儿郎也去投靠匪患,为百姓做事、清理匪倒逐渐变成了与百姓的对抗,只得作罢!”接着是刘臻在补充。
“这样岂不是增加了翁州管理的难度!?”莫小时又问。
刘臻越说越激动,最后感叹道,“唉!时至今日恶性发展越来越严重,是我等无能啊!”刘臻将脸低埋,脸色更加不惆怅惭愧。
宁翎肆自顾倒了杯酒,仰头喝下,对刘臻说,“我宁翎肆此次前来不是专门来讨酒吃,也不是一味打匪患,我是来做生意的!”
“做生意?”刘臻与尹洺一同惊呼。
“不错!”宁翎肆目光深沉,手里的空杯子在手里来回摩擦打转,“我为大人平匪患,大人能为我做什么?”
“这”刘臻不明所以地与尹洺对视了一下。
尹洺问:“不知大人是何意呢?”心里却暗暗恨道:这纨绔之子果然不假,来奉命平匪患,也不忘拿些好处,一面又担心如今翁州的问题之严重性,尽可能即便是平了匪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富起来的,世家子弟一向对珍惜玩意格外伤心,万一这世家子弟的要求什么金银珠宝,该如何是好呢?
“我要翁州与茗州做粮食生意。”
“可全大靖都知道茗州盛产茶叶,做粮食生意恐怕不妥呀!”尹洺说完,刘臻认同的点了点头。
“茗州大部分为丘陵山地,的确较为适合种植茶叶,也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粮食。”
“可我翁州布衣百姓岂是能享用得起茶叶之人这无异于杀鸡取卵!”尹洺逐渐觉得这位年少得同知大人有些不知所云了。
宁翎肆轻笑了声:“若想救翁州百姓于水火,需得周全法子,信的过的,请于饭后找我详谈便可。”
八年前的刘臻是个谦逊又果敢的兵部侍郎,八年后的刘臻是个谦逊谨慎的翁州州府刘大人,即便在翁州清贫,也未主动往御都再次靠近。尹洺与刘臻是私交甚好的老友,是个睿智之人,前两年来访后,不忍见故友如此困境,便决定留在与刘臻共同守于翁州。
“尹兄,你说同知大人那话可不可信?”
“后话你我也不清楚,但他若能评定翁州匪患,也算是功德一件!”尹洺觉得不管后面能不能做生意,只要能先把匪患除去了就好说。
“只是,这位同知年纪轻轻,怕是在说笑吧”刘臻摇摇无奈道,他曾在御都为官时,见过最多的便是世家纨绔,个个从小到大的骄奢淫逸,这宁平王府的三公子的坏名声更是传于御都,如今一跃成为同知,个中关系恐怕也是难以明说的。
“刘兄,既然他已带人前来,必是有平匪任务,说到底也是为了翁州,咱们得给朝廷一个面子不是?”
“尹兄说的在理,我还是过于谨小慎微了!”
“那咱们便去?”
“走吧!”
刘臻与尹洺一同来找到宁翎肆。
“刘大人,尹洺先生请坐。”宁翎肆简单打了声招呼,似乎早已摆好姿态在等着。
“实不相瞒,同知大人——”刘臻谦和地说,“我等早已远离御都,许多朝堂之事慢慢就不再事无巨细的了解,我作为翁州州府别无他求,只要把这匪患除去了便可安心。”
“那我问大人,谭龙卧是否已伏诛?”
“已被焦大人抓去”
“他现在已经死了!试问翁州是否太平了?”
“并未”
“为何呢?”
“是那异性兄弟刘岐——”刘臻一想到那狡猾的刘岐就恨的牙痒痒。
“其实无论是刘岐还是李岐,只要领头的不在了,便会出现其他的异姓兄弟。其症结还是在于翁州本身,否则将会是永远也平不完的匪患。”宁翎肆的语气十分淡然,毕竟谈的不是自家事。
两人思考了片刻。
“还请同知大人指点。”尹洺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寻常世家子弟,说出来的道理让人无法反驳,天生带着一种信服力。
宁翎肆见两人不再如刚开始般排斥,便将后续计划说出:“翁州以粮换取低价茶叶,再卖给富商,而后再从其他粮食充裕之地换取更多粮食,你们翁州负责赚钱吃粮,而我只要这条生意线。”
“这”刘臻看了看尹洺。
“如若真能平匪,这些倒没什么,要是日后成了说不定那些匪患就更不会有机可乘了!”尹洺说着便也觉得豁然开朗,但是有些顾虑,道:“这翁州说到底还是朝廷的翁州若是同知大人来管”
刘臻听出了尹洺的意思,咬咬牙,道:“只要翁州百姓有的吃,我这州府做不做又有何难!”刘臻这几年在苦苦支撑,还是为了守住百姓,包括府上缺粮也是把大多数的粮施给了百姓们,但即便如此却还是不够,城内的乞丐也是越来越多。
宁翎肆双手环抱于胸前,“翁州还是朝廷的翁州,也是你刘大人的翁州,我只要的是那条生意线,其他的方方面面还得仰仗刘大人把控。”至于翁州属于哪个朝廷的,就未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