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侍
昏暗潮湿的御都天牢里,谭龙卧被紧紧地绑在一个十字木桩上,身上满是被抽打过后的长长的血痕,每一处抽烂的肉都被血污包裹着往外翻起。
焦云卿站在谭龙卧的面前,面目比往常更加阴沉,“说出同谋,保你全尸,不说,则凌迟处死!”
“不不要杀我”
宁寒、宁承稚安与其妻儿在农庄也已经呆了些许时日了,虽然没有世家显贵,但这些日子却是全所未有的轻松明朗。除此之外,宁稚安还是有些担心家人的安危,毕竟他们是宁家人。
宁婷宜在客栈只休息不到两日,便被宁翎肆等人转移到茗州乡下的农庄子里,当宁寒看到了憔悴的几乎不成人形的侄女,不禁老泪纵横。其实宁寒是个心思及软的人,他不愿意非黑即白地站队,见不得厮杀,害怕朝堂纷争,可偏偏大儿子入了朝堂,二儿子去了边沙,最后小儿子被他养在了身边,哪怕他长成了个为人诟病的纨绔。他与妻子赠与小儿子的名字带一个翎字,便是希望他能不受束缚,自由长大,但这命与人往往是最说不准的。
宁翎肆与家人再次团聚时,十分感慨金瑶夕的用心,虽然农庄百般比不得御都王府,但是吃穿用度也是不曾少的。眼下隆冬即将来临,除了家人自己带来的被褥衣物,还多了些小孩儿的新衣物,宁稚安的儿子宁凡越今年只有四岁,正是窜着长个头的时候,每一季都需要备新的衣裳才行,农庄上没有衣来伸手的条件,也为了他们安全,所以大多数物资都是金瑶夕差人送来的。宁稚安的妻子是门州州府之女白蕙兰,算不得高门大户,却独独得到宁平王府嫡子之宠,也算是无比幸运与荣光,白惠兰也是个知冷知热的贤惠女人,与宁稚安感情甚好,更是看着宁翎肆长大,即便是受其连累也无半声怨言。
宁婷宜被抬下马车后,白蕙兰与莫小时等人忙前忙后的照顾着,虽然与宁婷宜私交甚少,但是看着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由得心酸掉泪。
其他人在忙着的空挡,宁翎肆被宁稚安叫到偏房。
“阿肆,你是不是投靠了金家子?”宁稚安虽然是个文人,但并不迂腐,看到宁翎肆等人来去自如的出现在金瑶夕的领地,且这段时日虽说被那金家子拐骗至此地,但也并无苛待,心里不禁敲打起了锣鼓。
“是的。”宁翎肆本身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猜出来了
宁稚安虽然在心里已猜到了□□,但听到宁翎肆如此爽快的承认了,还是不免大为震惊,语无伦次道:“你他可是金家子,咱们说到底还是宁家人!”
“大哥在宁氏朝堂上朝多久?”
宁稚安不知道宁翎肆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毫无相关的问题,思考着回答道:“有五载了,怎么了?”
“五载之内,大靖四地可有兴盛之势?”
“这”这个问题宁稚安确实不太好回答,因为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大靖四地的匪患还是越来越多,匪患多的原因往往与当地州府管理息息相关,州府的问题便是朝廷的诟病所致,所以宁氏在位的这二十年来并无兴盛之势。从金氏手里夺来大靖之后,尽管金氏几乎被压倒性的覆灭,而宁氏朝堂也始终没有从当年储君殒命的阵痛中缓过来。那场腥风血雨过后,到底是谁输谁赢呢?
“既然没有,大靖的百姓也好,皇帝也好,谁又得了好处?也不过是给世家,甚至是给外患做了嫁衣!大哥,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金氏,而是杀害润宜的贼人是卖国的贼人!”宁翎肆想起了宁婷宜身上的玉佩,就如同宁润宜的血和泪。
宁稚安没有再说什么,他似乎被宁翎肆的话触动了,也许尽管宁翎肆不说这一番话,他自己迟早也是能明白的。
准备返回御都之时,桑玉非要与莫小时一同赶着马车,另一匹马则被留在了农庄。
一路上,桑玉有些反常,平日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现在倒是显得神情有些恍惚,一会儿往前看看路,一会儿怔怔的看看莫小时。
“你想问什么便问,干嘛伸着个脖子来回扭?像个白鹅!”莫小时实在忍不了桑玉的奇怪举止。
“你们都知道?!”桑玉指了指瑾时和莫小时。
“知道!”莫小时没好气的道。
瑾时没说话,便是默认。
桑玉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不能接受了,“为什么?!”
“这不就带你来了?”莫小时觉得平时聪慧的桑玉,怎么这个时候有些傻气了,到底是年龄小的缘故吧。“我且问你,你跟随的是主子,还是赤云部同知?”
“这不都一样吗?”
“你再仔细想想。”
桑玉挠着脑袋思虑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道:“哦!所以主子此次带我前来,就是为了让我知晓他的立场!”
“总算明白了!”
“可为什么柳无尘没一起来?”
“柳无尘是不需要解释,也能与主子同进退的人”莫小时两眼认真地望向前路,像个正在吟唱的诗人。
只是,这句话又把桑玉给难住了。
宁翎肆等人刚回到京司殿,便听说那已下天牢的谭龙卧自尽了。负责案件的主事首辅焦云卿却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命令京司殿前往中部剿匪。
谭龙卧一死,各地的匪患也是最脆弱之时,也极有可能诞生新的匪患霸主,所以现在是镇压匪患最好的时机。于是,焦赞的青回部被派到了中部要地——町州,但是由于焦赞要管理刑部而没有亲自去,所以由丘炎带人前去镇压。宁翎肆的赤云部被派到中部翁州与岳州配合丘炎夹击匪患。那谭龙卧出自于翁州,而中部也是匪患最严重之地,想要连根拔起,就要从最深处下手。
韩恒秀听说宁翎肆在御都,说什么也要找这位死而复生的翼旋侯喝酒叙叙旧。两人便相约来到了天香楼。
“炽莲炽月~~”桃春娘一见到韩恒秀来,便喊了两姐妹花来赶紧侍候着。
只是那脸色沉闷的翼旋侯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高兴,桃春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招呼,只得尴尬地对着宁翎肆陪笑。
“我与侯爷难得来此,摆着一张脸是为何?”韩恒秀委屈道,他也是怕这位二世祖把两姐妹吓跑了。
宁翎肆没有理会韩恒秀的话,观察了一下四周。
两姐妹袅娜地来到跟前,乖巧娇媚的模样将韩恒秀的心都软化了!
忽然长刀出鞘,炽莲的脖子上驾着一只长刀,妹妹炽月刚要闪躲,便被宁翎肆另一只手钳住了后脖颈,难以挣扎。周围人们无不吓的惊声尖叫起来。
韩恒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不知所措,“宁翎肆!你这是干什么?!”他觉得这宁翎肆反常的好似发了疯一般,他怎能如此对待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娇美人!
“韩兄,你可知这对姐妹是何人?!”宁翎肆呵声道。
“她们是炽莲炽月啊!我求你了,不要发疯了”韩恒秀不会武功,也不敢对抗宁翎肆,只得替美人们求饶,两个泪眼连连的姐妹十分令人心疼,不禁安慰道:“美人不要害怕本公子拿钱砸他”
宁翎肆目光凌厉道:“钱可砸不死人!只会引来不轨之人!这两姐妹可是冲着你的命去的!”
“你在胡说什么呀?!”
“哼!这两人是有人在背后指示,专门调你这条大鱼的!他们可不仅是冲着你的钱袋,而是冲着你韩家的命!”
韩恒秀立刻有点站不住了,他与宁翎肆多年的酒友,虽然不是多么深交的朋友,也算是相互了解的性子,宁翎肆虽然平时纨绔乖张,一旦严肃起来,就代表确是有事发生,那么这次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可”韩恒秀不知道为何宁翎肆会这么说。
“这两个女人是南岭来的,留不得!他们是冲着韩家的钱财与韩家的命来的!”宁翎肆目光凌厉,“韩兄,你们家有多少资信已被他们无形之中窃取了,恐怕还不知道吧”
韩恒秀回想起这段时间确实一直都与炽莲炽月同吃同睡,甚至还私下花钱打点桃春娘与府里的下人们,将这两姐妹带到府上过了好些神仙日子。她们偶尔会问起一些关于韩家的家宅与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并无不妥,只是隐约有听他爹说密室被人打开了,但是好在没有东西丢失之类的话,当时也未觉得有何奇怪。
韩恒秀回想着,愣在原地。
宁翎肆继续补充道:“据京司殿调查,这两位是南岭蛮夷专门培养的细作,精通魅惑之术,偷藏之术,是永远忠诚于阿摩沙的死侍!”
随后,陈牧之带着一群京司殿卫赶来,迅速将炽莲炽月拿下。两个美娇娘一改柔弱,眼神立刻凌厉起来,欲起身反抗的一瞬间被殿卫们又狠狠的压制住了。
“什么”韩恒秀一时间难以接受两姐妹的身份转换,难以接受这数日以来的绵绵情意竟是别有心机的暗算,顿时又悲伤又愤怒,一脚踹在天香楼的门上,脚生疼,可也没有心疼,他觉得自己一番深情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想听挽救的办法吗?”宁翎肆歪着头对韩恒秀说,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嘲笑的意味。
“挽救什么?那两个死侍吗?!”韩恒秀显然很生气,“哼!”
“死侍肯定是要交由刑司库处理的,只是你们家的密室钥匙该换了,不仅是钥匙,还有生意路子!”
“怎么说?”
“南蛮既然能派人给你韩家子使绊子,已然韩家于对方来说也是了如指掌了吧,恐怕尚书大人他们被算计在内了。”
“那怎么办啊,侯爷侯爷你得救救我家啊咱俩是兄弟!兄弟你申通广大,可不能坐视不理!”韩恒秀越想越后怕。
“办法倒是有,只不过成败与否就要看你的了!”宁翎肆嘴角上扬,却笑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