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加油

    三更时分，正是夜深人静，遵义城里一片漆黑，鸦雀无声。只有偶尔传来几声更夫打更的声音：“关门关窗，平安无事。关门关窗，平安无事。”

    张锳带着两个差役，从知县衙门里出来。前面的差役提着灯笼，后面的差役挑着桐油篓，张锳走在中间。

    他们沿着大街小巷游走。如果看到哪一户人家还亮着灯光，并伴有低微的读书声，他们就会停下来。提着灯笼的差役上前敲门，高声唱道：“县大老爷给相公加油啰！”

    等读书人来开门后，后面挑着桐油篓的差役就放下油篓，取出油筒，从油篓中舀出清亮的桐油，倒进读书人手里的桐油灯。

    做完这一切，提着灯笼的差役又大声唱道：“知县张大老爷祝相公读书用功，早日金榜题名！”

    接下来，张锳又带着两个差役走向下一户亮着灯光、有读书声的人家。

    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张锳是书香门第出身，先祖几代为官，深知唯有读书，才是广大贫寒子弟改变命运的捷径。然而，读书也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许多老百姓在土里刨食，辛苦一辈子，也难以供奉一个读书人，更别说供养他考中秀才、举人乃至于进士了。所以，明清时期，江南富裕地方出的举人、进士越来越多，云贵川等地方出的举人、进士越来越少。

    张锳到了贵州后，见到许多少年因为家里贫穷而放弃了读书，感到十分心疼。他每到一个地方任职，都会拿出一部分俸禄，同时劝告当地士绅捐献一部分费用，集中起来用于修建书院，让本地贫穷人家的子弟有地方读书。他拨出一部分公田出租，用租金解决学生的灯火费、试卷费，给老师支付聘金。

    不仅如此，张锳还从俸禄挤出一笔钱，购买桐油，每晚给读书人添加灯油。后来，张锳为读书人添加灯油的故事，逐渐演化成一个词语“加油”，沿用至今。

    当晚，张锳一行快要走完遵义县城时，已经敲了五更。东方天界慢慢露出“鱼肚白”。来到最后一户读书人家。他们敲了好大一阵，里面的读书人才出来开门。

    “田可贞，你怎么回事？”提着灯笼的差役喝问道。

    “谢谢老爷，不必给我加油了。”在灯光的照耀下，读书人田可贞的脸庞愈加苍白和瘦削，他说，“前段时间家父患了重病，欠了很多医药费。明天我不读书了，要去山里挖煤。”

    张锳心里一沉。像这种读着读着，由于家里发生变故，导致学业中断的情况并不罕见。如今天灾人祸不断，老百姓的日子苦啊，哪里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他从黑暗里走上前，来到田可贞面前，说：“可贞啊，你读书向来用功，我是很看好的。你现在不读书去挖煤，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古有‘凿壁偷光’，‘结发悬梁’，你去山里挖煤，可抽空攻读诗书，不要辜负了大好时光。”

    “谢老爷教诲。”田可贞叩谢道。

    张锳躬身将他扶起，趁机将2两银子放进他手里：“去给尊翁买点药，再买点肉菜吧，你的身子太单薄了。”

    回衙门的路上，张锳步履沉重，不禁对着漆黑的天空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