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何崇文

    李宗羲哑然失笑：这人自己不就是文人？怎么讥笑起文人来了？

    他走上前去，对中年文人施了一礼，说：“请教先生尊姓大名？不知先生这番话从何说起？”

    中年文人白了他一眼，回复说：“免尊，鄙人姓何，双名崇文。”

    说话间，陈昆和沈西序都围了过来，向何崇文施礼、打招呼。开县人居住在四川东北部一隅，如世外桃源，很少外出。一旦外出，彼此之间守望相助，颇有“抱团”意识。陈昆和沈西序一路外出，不愿李宗羲一个人落单，受人欺负，因此及时跟上。

    沈西序哈哈笑道：“何兄，刚才那番话请展开细讲，请了。”

    何崇文说：“你们不知道，洋鬼子已经打进国门来了吗？”

    陈昆、沈西序、李宗羲3人都骤然一惊。他们环视四周，三五游客正懒洋洋地观赏眼前的风景，甚至都没人盯他们一眼。不远处的成都城里，依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幅歌舞升平景象。

    沈西序想起清明节时，父亲沈廷辉和李启云的一番交谈，莫非何崇文说的就是这件事？他问：“是跟林大人在广东禁烟有关的那件事吗？”

    何崇文说：“没错，正是此事。去年，林大人收缴了英吉利的鸦片，在虎门付之一炬。之后，又封了珠江口，宣布永远断绝与英吉利的贸易往来。英吉利恼羞成怒，派了一支舰队来攻打我国。”

    沈西序笑道：“英吉利不过是一个蕞尔小国，居然敢跟我大清硬碰硬？岂不是蚍蜉撼树、自讨苦吃？”

    何崇文又是一声冷笑：“哼！7月东南之役开战之前，大家谁不是这么想的？平时里，那些军爷们，一个比一个牛气，一个比一个嚣张，可一旦打起仗来，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不是向前冲锋，是往后逃跑啊。真是丢尽了我大清王朝的脸！洋鬼子轻轻松松地就占领了浙江定海，眼看就要沿海北上天津，直接威胁京畿重地。我大清岂非有‘国将不国、民将不民’之虞？”

    这一番话说来，陈昆、沈西序、李宗羲3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洋鬼子一支孤军便能在我国沿海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简直是神乎其神。

    李宗羲问道：“那么，林大人最近怎么样？”

    何崇文说：“听说，朝廷吃了败仗，颇有怪罪林大人惹是生非、惹来强敌的意思，打算要处罚他。哼哼，这难道不是南宋风波亭一案的重演？”

    陈昆赶紧止住何崇文说：“何兄打住，不可妄议朝政。”

    众所周知，南宋抗金名将岳飞，一心一意收复中原。不料遭到朝廷内“投降派”陷害，被以“无须有”罪名杀害于风波亭。如果把林则徐比作岳飞，那么谁是宋高宗赵构，谁是秦桧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什么？”何崇文话虽这么讲，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不少。

    沈西序亲热地拉住何崇文说：“何兄谈吐不凡，胸怀远大，小弟甚为佩服。相请不如偶遇，小弟做个小东，就在附近找个饭馆，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再好好聊聊？”

    何崇文性格豪爽，也不多礼，说道：“如此叨扰了。请。”

    沈西序带着3人下了望江楼了，到附近一家“归林居”二楼坐下，要了一壶眉州“玻璃春”，吩咐店家炒了三五个下酒菜。

    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何崇文是雅安人，时年四十有二，多年参加府试而不中，索性弃考归家，过上耕读生活。他虽然是一介书生，却很关心时事。《京报》之列的报纸，他是每期必须购阅的。这次他虽然没有参加乡试的资格，却找了个借口，来成都游玩一番，不经意碰到陈昆3 人议论薛涛，禁不住出口讥讽，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他们边吃边聊，直到日落下山，才醉意熏然地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