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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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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的山林,格外阴森,伯劳精的尸身冰冷僵硬的倒在地上,已然化出原形。

    云螭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中的狠厉退却,将手中的伯劳内丹扔给撷翠公主:“你太弱了,把这个吃了。”

    撷翠公主的翼翅先前被伯劳精扯破,先前只以为必死无疑,泪都在眼中闪烁。

    听云螭冷然发话,忙踉跄上前:“大哥……这内丹甚是难得,还是你吃了吧,或者可以恢复的快些。”

    “这个对我无用,”云螭漠然地往树身上一靠,轻轻地瞥了她一眼:“你这般修为,自保都勉强,更不该跟着我。”

    他倒不是嫌弃,而是知道必会连累撷翠公主。

    撷翠公主小心翼翼地捧着内丹,权衡片刻,咬牙将内丹吞下。

    这伯劳最擅杀伐,妖气凌厉无比,撷翠公主只觉着那颗内丹在腹中如火炙热,一时难受地几乎惨叫,却又死死忍住,通体隐隐地有红光涌现,那是伯劳内丹的妖力渗透融合。

    云螭冷眼旁观,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撷翠公主正拼力去炼化这妖丹,竟无暇留意他,云螭捂着胸口,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林木森森,前方黑洞洞的,仿佛还有妖魔鬼怪在等着他。

    脚下踩落,松软的树叶树枝发出细微的吱呀,当他放慢脚步的时候,就听见自己低低的呼吸声,像是个人,又像是个魔。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都安静下来。

    云螭站住脚,仰头看着并无星光的头顶,他吁了口气,往后一倒,挨着一棵大树慢慢地坐倒。

    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些日子狐女不知都给他吃了些什么东西,竟然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给上官松霞一剑穿心的那日情形,却总如噩梦般挥之不去。

    一旦想起,胸口便是难以忍受的剧痛,那股痛意总能轻而易举地遍及四肢百骸,钻心的疼痛让他连昏睡中都不能安稳,只能完全地敛了元神,遁入那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深处。

    每在这时候,柳轩便会“醒过来”。

    孤零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柳轩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他发现手上血淋淋的,口中仿佛也还有难闻的血腥气。

    奇怪的是,此刻他头一个念头竟然是——若是给师父看见了,一定会嫌弃他腌臜。

    柳轩试着把手往衣袍上擦了擦,但血渍已经干了,哪里能擦得掉。

    他撑着爬起来,想要去找点水把血渍洗去。

    可是他竟不知此刻自己身在何处,更加不晓得危机四伏的处境。

    环顾周遭,深林,暗夜,时不时不知何处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异响,令人胆战心惊。

    柳轩抬手入袖子里摸了摸,摸到了几张黄符,还好,之前他在青丘所画的符并未丢失。

    “我要收拾干净,我要……回绮霞宗,”他喃喃地:“师父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

    他勉强地走了半刻钟,却并未找到任何水源,正扶着山石喘息,前方之后却传来人声低语,夹杂脚步声响。

    正紧张之时,又有灯笼的光亮起,柳轩定睛看去,却见灯光之中,竟是两道人影走了出来。

    此刻那边来人也看见了他,其中一个把灯笼一挑,惊道:“果然我们太奶奶果然算的准,说是有贵客,就必有贵客。”

    两个侍从挑灯,又有两个抬着软轿,迎了柳轩到了一处庄上。

    柳轩迷迷糊糊地,只以为有人来到,必然得救。

    下轿子随他们入内,只见里头灯火通明,还有阵阵地女子笑声传了出来。

    到了厅前,侍从进内禀报:“按照太奶奶的吩咐,果然在前方的林子里找到了这位小仙童。只是他受了伤。”

    厅内人影闪烁,不多时,两个美貌女子陪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走了出来,这少女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通身绸缎,美貌绝伦。

    灯影中乍然看见,柳轩几乎错认做是上官松霞。

    中间的少女定睛瞧了瞧柳轩,连连点头道:“怪可怜见儿的,竟伤的如此,不过你算是走运的,到了这里,自然就无碍了。”说着吩咐,“取我的血见愁来,给这孩子敷了。”

    柳轩见她如此盛情,强打精神:“多谢姑娘,不知这是哪儿?”

    旁边的女侍道:“这是延福山庄,我们……延福姑娘最是乐善好施的。”说着眼神闪烁,好像很惧怕的样子。

    那少女淡淡道:“多嘴。还不请进去?”

    又有两个侍女过来扶住柳轩,带他进内洗漱更衣。

    柳轩正好把身上的污脏清理了一番,换了新的衣袍,侍女送了血见愁来,原来是一种灵药,给他敷在伤口处。

    侍女道:“还有熬的药,不多时会送来。”

    一刻钟,柳轩便觉着伤口麻麻痒痒,却确实是在恢复之中。

    正在此刻,外头一阵环佩叮咚,抬头时,却是那少女走了进来,看他坐在桌边,便笑吟吟道:“你觉着如何?”

    柳轩道:“多谢姑娘赐药,已经好多了。”

    少女便问道:“你这少年,如此夜深怎么一个人在那片林子里?你可知那林子里有许多野兽,会伤人性命?得亏你命大遇到山庄的人。”

    柳轩道:“先前听他们说,什么按照太奶奶吩咐才找到我的?”

    少女笑道:“自然是我们庄子里当家的老奶奶,她是能掐会算的,又从来仁慈为怀,才叫人去找,果然找到了你。”说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眨动,问道:“你是怎么伤着的?伤势且不轻呢。”

    柳轩当然不愿提此事,伤口仿佛也跟着窜跳似的:“这个,一言难尽。还是不说了。”

    少女满目怜惜地看着他:“是我多嘴了?我只是看着小公子年纪轻轻地,又如此相貌,猜不到是谁这么狠心毒辣地伤了你呢。”

    柳轩把头转开,却在这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细品竟是降真香的气息。

    他不由多看了少女一眼,却见她笑意盈然,但面目逐渐模糊,最后,在他眼前所见的,赫然竟是上官松霞!

    “师父?!”柳轩又惊又喜,忍不住站起身来。

    那少女坐在原地:“你叫我什么?”

    柳轩垂眸,却见她笑意浅浅,双眸水盈盈地,仿佛有无限情意,正是他素日里渴望见而见不着的一种风情。

    刹那间,柳轩身不由己,一步步靠近过去:“师父,真的是你?”

    此时在他眼前所见的,已经完全是上官松霞的模样了,她端坐在桌边,轻声道:“是我,又怎么样?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柳轩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我怎会不想见师父,我最想见的就是师父。”说着,他甚是委屈,几乎落泪:“可是师父为什么非要杀了我不可呢。”

    “上官松霞”叹了声:“还不是因为你不乖。”

    柳轩道:“师父说什么我便听什么,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上官松霞”媚眼如丝地:“你心里喜欢师父,对不对?”

    柳轩鬼使神差地,按捺不住那句话,红着脸道:“是,我喜欢师父的,从第一次见着,就很喜欢了。”

    “上官松霞”笑面如花:“傻小子,那你怎么不来抱抱师父?”

    柳轩的心怦怦跳:“我、我可以吗?”

    “上官松霞”温柔地说道:“当然可以,你想对师父做什么都行。”

    就仿佛是一个饥饿之极的人,突然看到了最美味的食物,简直叫人无法抵挡。

    柳轩慢慢地抬手要去抱她,口干舌燥地,突然问:“我喜欢师父,那师父……也喜欢我吗?”

    “说的什么傻话,师父当然也喜欢你,最喜欢你了……”那把声音里,透着柳轩从前想也不敢想的诱惑之意。

    他再也忍不住了。

    就在柳轩要抱住“上官松霞”的时候,鼻端突然嗅到一股甜腻的气味。

    柳轩顿了顿,心里隐约地掠过一丝异样。

    “师父,真的喜欢我?”

    那人等不及了似的:“还问什么问?若不喜欢,怎么会想跟你双修呢?来……”

    柳轩闭上双眼。

    看不见眼前人,那股别样的气味更浓了,甜腻诱人的,把刻意染就的降真香的味道都冲淡了。

    上官松霞身上绝不会有那种气味,更重要的是……

    柳轩屏住呼吸,然后喝道:“滚开!”

    “啊……”身前之人完全没提防,给他如此断喝,惊呼了声,急忙后退。

    但幻象也在瞬间破灭,仍恢复了原先那个少女的容貌,哪里有什么上官松霞。

    柳轩骇然地望着对方:“你是什么人?竟敢假装是我师父,你想干什么?”

    “我是什么人?我自然是此间的主人,延福姑娘,”那少女见他已经识破了,索性承认,又摇头叹息了几声:“真可惜,就差一步,你怎么会看出我不是上官松霞的?”

    柳轩道:“师父绝不会说那些不知廉耻的话。”

    延福姑娘啧了两声:“柳公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拒人千里?你该知道,以上官松霞那种性子,确实不会跟自己的弟子有任何苟且,你这辈子都做不了的梦完成不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成真呢。”

    柳轩道:“呸!你少亵渎我师父!”

    少女的脸色冷了下来:“真是不知好歹。既然你不能乖乖地听话,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说话间,延福姑娘一挥衣袖,淡淡地光芒从她袖底散出,向着柳轩袭去。

    柳轩不知何物,忙要后退,却还是嗅到了一些,顿时头晕脑胀,昏昏欲倒。

    延福姑娘笑着走近了几步:“这般的灵秀精血,一口吃了未免暴殄天物,当然是要先行阴阳合和之道,才是尽善尽美。”她说话间抬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舌尖轻轻舔过唇边,颇为陶醉地:“这张脸也就不怕保不住了。”

    柳轩扶着床柱,不知面前的是人是妖,手探入袖底,悄悄地握住一张黄符。

    延福姑娘却也留意到他这个动作:“你用那个没有用的,我又不是妖怪。”

    柳轩很怀疑这话,在她靠近之时,即刻打出一张明光符。

    少女嗤地一笑,一张手,竟将那张符纸给接住了,她嘿嘿笑道:“瞧,我没骗你吧?”

    柳轩觉着哪里好像不对,偏偏灵光索又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眼睁睁地看她向着自己逼近,柳轩道:“等等……姑娘,你们庄子的太夫人在哪里?”

    延福姑娘眼神微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轩道:“我来了这半天,都没见过她老人家,她可知道你居然如此胡作非为吗?”

    “她当然知道。”延福姑娘嗤地笑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劝你不要再多余挣扎了,看在你长的这么好看的份儿上,你若乖些,我或者不会杀你,留你在身边,多开心些日子。”

    柳轩叹气:“怕你开心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他自袖子里抽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画了一个符。

    延福姑娘惊笑道:“说了这些符对我不管用,又何必徒劳!”

    柳轩道:“当初跟随师父学这些的时候,怕她怪我资质普通,所以格外勤谨,就连她没叫我学的那些多余的,我也学了不少,这张,不是对妖怪的,而是……”

    他说着,口中默念法诀,将黄符向着延福姑娘扔去,黄符逼近少女身前,陡然烧了起来,火光映出了延福姑娘惊愕的脸色,然而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少女的脸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竟迅速地憔悴、变形。

    延福姑娘发觉不妥,伸手捂住脸:“什么?这是怎么……你干了什么!”

    柳轩也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幕,道:“这是本真符,顾名思义,一个人的心是什么样的,在这张符下,就会显出本来的面目,心思越是龌龊肮脏,容貌便越发丑陋。我还以为是唬人的……没用呢。”

    当初柳轩学会这个后,悄悄地对身边的玄十四等几个用了,可惜,他们的容貌虽也有变化,但都不很大,不细看甚至看不出来。

    何况上官松霞也没叫他学这个,所以柳轩几乎以为这只是没用的符咒。

    没想到,竟应了那句话:学以致用,学必有用。

    这会儿,延福姑娘已经完全从原先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仿佛六七十岁的老妇人,平心而论,就算是老妇人,她的容貌也不算很丑陋,但延福姑娘显然并不能接受这个,她尖叫着:“你、你这混账,你坏了我的驻颜功,我要吃了你……补回来!”

    她这一叫嚷,容貌越发扭曲变形。

    柳轩正惊愕,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门窗被撞破,一道矫健的身影飞扑了进来!

    这突然赶来的,正是之前负责断后的豹子精豹玉郎。

    他给上官松霞所伤,本已经濒临绝境,谁知上官松霞忙于救人,它才得了一口气,挣扎着逃走。

    先前他躲藏起来养伤,伤好的差不多了,便来找寻他们的踪迹,也嗅到云螭等是进了青丘。

    青丘的狐族,他不敢去招惹,所以也只在外间。先前伯劳精袭击,他察觉妖气动荡,这才一路寻来。

    延福山庄外,豹玉郎已经化作原型。

    柳轩骑在他的背上,一路狂奔。

    豹玉郎终于按捺不住:“你怎么连个老太婆也打不过?”

    柳轩生平头一次骑豹子,胆战心惊,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曾骑过上官松霞给的梅花鹿,往事如烟。

    突然听豹玉郎这么说,柳轩有点惭愧。

    原来那延福姑娘,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可她的年纪,却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而这延福山庄的什么“太奶奶”,其实就是她。

    她显然是会点法术的,但是这点法术对付柳轩,或者手到擒来,但在豹玉郎面前可是完全的不够看了。

    在豹玉郎的怒视下,延福姑娘交代:“我年轻时候,曾经得一个神仙的点拨,他教我用采阳补阴的法子,才能永葆青春不劳。”

    柳轩问道:“你是不是祸害了很多人?”

    延福姑娘道:“有些过路的青年男子,被拐到这庄子里,我便与之交合,趁机吸取精气……”

    柳轩感慨:“你虽然是人,但如此行事,却跟妖怪无疑了。”

    豹玉郎道:“什么妖怪,纵然是妖怪,也是最低等的。”

    柳轩伏在豹玉郎身上,输人不输阵地说道:“她是女子,又是个老人,我当然不能跟她厮打。”

    豹玉郎本来嗤之以鼻,可想到云螭之厉害,便只低低嘀咕:“凡人就是这么麻烦。”

    如此狂奔了一阵,天已经快要亮了,在一处山崖上,豹玉郎缓缓停下,俯首向下看去。

    却见前方地上,横七竖八若干的尸首,柳轩吓的一惊,伤口的疼都忘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闹了妖怪?”

    豹玉郎这次是真忍不住:“什么妖怪,看清楚,那都是些凡人在自相残杀。”

    柳轩定睛,这才看明白,原来前方地上的,是两队人马的尸首,一方是东华士兵,另一方,却是南华之人。

    在这上空,是盘旋的鸟类。

    豹玉郎绿油油的眼睛闪烁:“不过,人间如此大乱,各处妖魔恐怕更要蠢动。”

    柳轩想的是另一件事:“你送我回绮霞宗,可好?”

    豹玉郎扭头:“你是嫌上官松霞给了你一剑不够,想回去再给她补一剑?”

    柳轩黯然道:“师父……师父不是真的要我死,我知道。”

    豹玉郎道:“别犯傻了。这位上官宗主可是有名的冷情冷心的修道人,对于妖魔一向从不容情。先前我打听到,她说你已经死了……最好就趁着这个机会躲起来,免得她见上次没把你杀了,再来追杀。”

    柳轩默默地:“师父……”

    “还有,你最好死心,”豹玉郎不等他开口便道:“这会儿上官松霞不在绮霞宗了,她去了大雪山,据说是要跟敬天宗的傅东肃做道侣了呢。”

    柳轩一惊:“这怎么可能?不,师父不会的!”

    豹玉郎道:“会不会的,也跟你没有关系,你也最好别去掺和了。保命要紧。”

    柳轩道:“我要去找师父,我要去大雪山,你若不肯,那我……”他说着,竟要从豹玉郎身上下地。

    豹玉郎正要说他几句,突然感觉到一股威煞之力顶头而来,它来不及看是什么,已经本能地叫道:“不好……抓紧我!”

    柳轩一愣,豹玉郎已经纵身往前跃去,他差点给颠下地,只急忙攥住豹玉郎的脖子:“怎、怎么了?”

    豹玉郎发狂似的向前狂奔,身后空中却传来一声轻笑:“不知死活。”

    伴随着这四个字,一道金光从空中降落,豹玉郎拼命往旁边跃开,才刚离开,原先的地面就给轰出了一个极大的坑洞,泥石四溅。

    柳轩的身子也给颠的飞起,但那金光紧随而至,豹玉郎躲闪不及,大吼一声,猛然变作人形,同时抱住柳轩,急速闪身。

    烟尘四起,而就在豹玉郎止步的同时,前方半空中,云间一道颀长身影显了出来。

    那青年相貌俊美,负手而立,金冠玉带,贵不可言。

    柳轩惊魂未定,给颠的浑身不适,只顾皱眉喘气。

    豹玉郎戒备而恐惧地看着那人……或者说,是神。

    “这位上神,小妖哪里得罪了?要这么紧追不放。”豹玉郎敬畏地开了口。

    青年仿佛带笑,但眼神鄙薄而冷峭:“你还没资格在本君面前出声。”

    豹玉郎眉头皱起,却竟不敢出声。青年又看向他旁边的柳轩,啧了声道:“你可真能跑啊,给上官松霞刺中心头,给伯劳精袭击,又给延福拦截,几次三番都不能死?”

    柳轩惊魂未定,疑惑地问:“你是谁?”

    突然又有些醒悟,打量他金光灿然的出尘之姿……

    柳轩迟疑地问道:“你叫那老妇人延福?难道,那个指点她的什么神仙,就是你?”

    青年轻笑道:“你说的没错,就是我,可惜她不顶用,凡人毕竟是凡人,蝼蚁一般。”他感慨了这句,道:“延福是这样,那个上官松霞也是同样。”

    他说前一句,也就罢了,突然提到了上官松霞,柳轩便冷笑起来:“就算你是神仙,也不该如此刻薄。神仙难道就有多高贵?我师父已经是半仙之境,要成仙也不是那么麻烦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

    他还没说完,就给豹玉郎撞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多嘴。

    豹玉郎道:“上神见谅,若是因为延福山庄的事而迁怒,我们向上神致歉就是了。”

    柳轩道:“致歉?那延福姑娘害了多少无辜的来往之人,论起根源,还不是因为那指点她行采阳补阴之术的?”

    豹玉郎有点绝望。

    那上神却挑唇道:“好啊,不管是天上地下,是人是妖,你都是这个对本君不恭不敬的态度是么?”

    柳轩道:“我是就事论事,平心而论。而且,你当真是为了延福山庄而来?”

    原先庄子里那老太婆,给豹玉郎一掌拍死,山庄里的众人也都做鸟兽散了。

    “一时之欢,有什么趣味,”青年微笑:“我自然只是为你而来。”

    柳轩道:“既然你如此看不起凡人,那找我做什么?”

    青年望着他笑道:“你还以为你只是一介凡人?哦……对了,不过不打紧,横竖今日必做个了断……”

    柳轩道:“什么了断?”

    青年云淡风轻:“这还不简单?要你的命。”

    豹玉郎变了脸色,柳轩道:“我跟你有什么冤仇,你为何……”

    话音未落,豹玉郎道:“大哥!”将身一晃挡在柳轩跟前,手中的长戟一扬,向前劈落。

    只见金光摇曳,并没有因为豹玉郎的阻拦而停顿,那青年一扬手,豹玉郎手中的长戟顿时裂做两段!他也给那股巨大的威煞击飞出去!

    柳轩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那青年已经到了跟前。

    两个人近距离地站着,面面相觑,青年上神的双眸之中泛出淡淡的金色:“我早该把你解决的,只是想看你沦落为妖,是何等的狼狈不堪……现在戏也看够了,自是该落幕的时候。”

    柳轩望着面前这双金瞳:“你到底是谁,在说些什么?”

    这会儿豹玉郎从地上挣扎起来,咬牙再度冲了过来。

    青年上神头也不回,双眸中的金光暴涨,挥手一拍!

    柳轩突然意识到什么,大叫:“住手!”

    与此同时,被金光拍到的豹玉郎,猛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然后,整个妖身,竟然在那金光一击之下,灰飞烟灭!

    青年上神哈哈大笑:“有趣!最喜欢看你们这些虫豸们无用的挣扎了。”他说着探手,一把攥住柳轩的脖颈:“云螭,还不现身吗?”

    柳轩被他紧握着脖颈,脸上涨红,眉头紧锁,双脚都渐渐离地。

    他徒劳地伸手打向那青年身上,但对于天神而言,这简直如小孩打闹般不值一提。

    青年歪头看着柳轩的模样:“是不是很不堪一击?真是想不到,杀一个凡人,还要本君亲自动手……”

    正说了这句,胸口处,突然一阵剧痛,竟是一股妖力击穿过来,幸而青年身上自有护体金光,察觉不对,即刻反弹。

    但同时他也急忙松开了攥着柳轩脖子的手,闪身后退,看着面前的柳轩。

    “柳轩”或者说云螭低着头,连连咳嗽,他道:“帝君殿下,你终于肯亲自现身了,可惜,追了我这么久,竟还是杀不死我,你可真是个废物。”

    慢慢地抬头,他的双眼已经变作琉璃血色。

    面前,少帝君金瞳闪烁,笑着冷哼了几声:“谁说杀不死,本君只是想留着你的命,多看些热闹罢了,嗯……倒是庆幸这个决定,不然的话,哪里能看得到那么多好戏。”

    云螭嘴角一挑:“什么好戏。”

    少帝君用调侃的语气道:“比如,师徒之间的逆伦大戏,比如某人动了真心求而不得,最后换来一剑穿心,这戏好不好?”

    云螭喉头一动,眼中的赤色越发重了。

    少帝君却偏偏继续拨火:“啊!对了,你牵挂的那人,如今恐怕正跟别人双宿双飞呢,是不是更妙了?唉,若不是厌倦了,我真想再把你的命多留一会儿,看看怎么继续演下去。”

    云螭深深呼吸:“那可要让你失望了,老子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要死,也是死在你这道貌岸然的天神之后。所以接下来的戏,你注定是看不成了。”

    少帝君笑道:“是吗……”

    两人说到这里,身上的衣袍开始无风自动,却是向着相反的两个方向,就仿佛在他们中间有一股无形的气劲正在酝酿。

    四目相对,少帝君金眸光芒大涨:“以你这残破之躯,还是未完之魄,一介妖物,竟也敢跟本君相抗,笑话!”

    少帝君身上的威能奔涌而出,云螭的发髻都已经给那无形的风劲吹散,满头乌发烈烈扬起。

    他的脸色煞白,眉心的一道妖火印却红的透亮,仿佛有烧灼的鲜血泫然欲滴。

    身形往后退了半步,云螭道:“你越是这么恨我,就证明我当年在天庭做的越对,这些年来,少帝君恐怕过的也不似表面一般轻松惬意吧。”

    少帝君本正势在必得,稳操胜券,突然听了云螭这句,脸色陡然暗沉下来,金色的眸子都染了些许暗色。

    云螭的伤口已经绽裂,鲜血飞快地把袍子染湿,但他仍是笑道:“给我说中了吧?就算你想忘,只怕天庭中也无法忘记,你可知他们一个个表面对你甚是恭敬,转头却取笑堂堂的少帝君……”

    “你给我闭嘴!”少帝君怒吼,双掌一拍,袖底万道金光射出,向着云螭奔去。

    云螭拧眉,眉心妖火印也随着亮了一亮,就在金光近身的瞬间,他腾身跃起,化作一道火光,不退反进。

    少帝君见他竟靠近过来:“好啊!”双掌交握,手中便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神剑,“今日便用这把金剑离渊,斩了你这孽龙!”

    他有剑在手,可云螭却一无所有。

    云螭想起来,那天跟上官松霞对上之时,那把灵光剑,因为他心神涣散而掉落地上,恐怕是给上官松霞收了去了。

    一想起上官松霞,云螭心头微凉,倘若他没有死在她的剑下,却死在这里,那可真是天上地下最大不值。

    “灵光索……”云螭闭上双眼,心中默念。

    就在少帝君挥剑逼近之时,只听“咻”地声响,自云端迅速逼近,少帝君身形一顿,猛然回头!

    却见一道白光,刺破云层,如同一条蛟龙般向着此处冲来。

    少帝君睁大双眼,云螭则面露喜色,原来这穿云而来的,正是灵光索。

    那灵光索飞到云螭手上,已然化成长剑,云螭握剑在手,笑道:“这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来啊!”

    少帝君眼神暗沉,多看了一眼那灵光索:“好,今日就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金剑影动,白光闪烁,两把都是有灵性的神剑,一时之间,漫天剑光影动,冷意嗖嗖,明明只是秋日,却如同进了严冬。

    这还罢了,天神下降,神兵现世,方圆百里之中,狂风大作,不多时,天际竟有零星雪花,纷纷飘落。

    这边,云螭咬紧牙关,跟少帝君殊死相搏,两人都未曾用灵力,而只是以剑定胜负。

    但不管如何,云螭先前就已经遭受重创,如今支撑到现在未死,已然是不可思议,少帝君是天神之体,威能本就远超于他,何况是在双方实力如此悬殊之时。

    少帝君显然也明知如此,所以宁肯敛了威能,想要以金剑斩龙。

    他只以为,很快就会将云螭斩杀,只是却低估了云螭的坚韧。

    云螭旧伤仍在,又添了新伤,他明明已经支撑不住,交手了几个回合,身形甚至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将倒下,但就在少帝君以为他会倒下的时候,他反而会出人意料地反攻一招,反而是少帝君因为大意,几乎吃亏!

    少帝君渐渐地失去了耐心,右手运剑,左手拍出一掌!

    金光涌动,云螭只觉着胸口一阵剧痛,真元震在他心口的伤处,那痛苦简直如同又挨了一剑一般!

    云螭再也撑不住,猛地往后摔落。

    少帝君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紧随其后,金剑挑开灵光剑,直直地指向了云螭的面上!

    “你终究败于我手,可还猖狂?”少帝君大笑。

    云赐躺在地上,口中血沫涌出,他最后的力气都在方才倒下的瞬间消散无踪了。

    “不过,在你临死之前,可还要再告诉你一件事,”少帝君金眸中带着无限的得意,杀人诛心地:“你大概不知道吧,东海龙族,因为私自助你作孽,天帝已经下令,将龙王跟龙女,押解天庭,等候发落!”

    云螭的赤瞳光乱:“你、你说什么?”

    少帝君道:“呵呵,你说,他们会不会遭受那当年你逃过的剐鳞之刑呢?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该来的终究会来。”

    云螭手撑着地面,稍稍而起,少帝君急忙将剑尖抵住他眉心的妖火印:“别动!”又玩味地说道:“当然,本君也乐意即刻杀了你!”

    “你要如何,只冲着我来,别连累……”云螭的脸色如雪,更显得两只眼睛赤影极透,就连原先的一头黑发,也隐隐地有红光泛出。

    少帝君盯着他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啧啧,要再这样下去,你怕是要入魔呀。本君今日便替天行道吧……”

    就在金剑刺破了云螭眉心妖火印之时,少帝君突然觉着身后有一股清正剑气袭来。

    这世间……竟有如此剑力之人。少帝君愣了愣,金剑往旁边斜荡,堪堪地挡住了身后来的那一剑,两剑相撞,火花簇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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