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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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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谢白袅跟穆怀诚出事,绮霞宗上下都以为两人是“两情相悦”。

    林朱曦虽然对谢白袅动了手,但心里却也是这么以为的。

    毕竟谢白袅出身高贵,生得又绝色,温温柔柔,惹人怜爱。

    没想到,今时今日她竟是这么说。

    原来果然不仅是私情,而是“别有用心”。

    手掌心里有些发烫,林朱曦近距离盯着谢白袅,呼吸都有些不稳:“你的意思是,你并不喜欢怀诚师兄,而只是想拐带他,让他替你们南华效力?!”

    谢白袅轻声道:“师姐,怀诚哥哥那么好,我怎会对他无心。”

    林朱曦深吸了一口气:“但你仍然利用了大师兄!你明知道他不会离开绮霞宗,你也知道师尊舍不得他……”

    “师姐,”谢白袅轻叹:“你自然明白,就算我用了些卑鄙的手段,但如果怀诚师兄不愿意离开,那我也是无可奈何。”

    “我呸!”林朱曦气不打一处来:“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明知道,师尊一旦知道你们有私情,自然会按照门规处置,大师兄不走,岂不是坏了本门规矩,他怎么会让师尊为难!”

    谢白袅听了这句,竟笑了笑:“师姐,确实很了解他。”

    “你竟还有脸笑,”林朱曦心中的厌憎之意越深,几乎暴跳如雷:“除了师尊之外,大师兄是对我们最好的人,如父如兄如同师长,宗门上下,哪个不敬爱,只有你这样卑鄙小人才会去害他。我真该立刻杀了你!”

    若是还没回师门之前,林朱曦必然是要动杀招了,但上官松霞才许了她回山,又说了好些令人心暖的话,她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犯杀孽。

    否则,上官松霞再也不肯原谅不说,恐怕还会因此而失望伤心。

    忍了又忍,林朱曦道:“你给我滚,立刻滚下山去,别再出现在绮霞峰!”

    谢白袅的长睫闪了闪,声音里带着一点恳求:“师姐,我……想给师尊磕个头。”

    “不必!”林朱曦立刻否决:“你不见师尊,反而对她好!”

    谢白袅道:“师姐,师尊的心胸非你我能及,她未必还记恨着我,就如同她已经重新接纳了师姐……可见师尊比之先前,性情也有所变化。”

    林朱曦见她拿自己说事:“你跟我相提并论?师尊如何,也轮不到你妄自揣测!总之有我在,就不许你去见,滚!”

    谢白袅顿了顿,俯身把地上的灯笼捡了起来:“师姐可知道,师尊为什么突然要把宗主之位传给玄太师兄?”

    林朱曦一顿,眯起双眼看向她:“说的跟你知道似的!”

    不料谢白袅回答:“我虽然也不知道,但兴许能猜到几分。”

    谢白袅出身宫廷,心思原本就比寻常女子缜密,她看林朱曦似有疑问之意,便道:“今日师尊当着山下那些人说的话,大有深意。上回师尊去南华,带着那个……小师弟,不知为何,我总觉着师尊对小师弟极是偏宠。听傅相爷的意思,小师弟被妖皇云螭附生,或者,师尊是为了除妖,将小师弟一并杀了。”

    林朱曦心里虽然隐隐地也有这个念想,可却不敢说。听谢白袅提起,她咬了咬唇,心底浮现那少年清隽过人的容貌,却扭头道:“就算杀了又如何?那可是妖皇!当然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铲除的。”

    “师姐能这样想,但师尊跟我们不一样,虽然说除魔卫道,但小师弟究竟是无辜的。”

    林朱曦觉着这话很是讨厌,可同时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谢白袅继续道:“而且,小师弟到底又跟师尊相处了那么些日子,师尊本就是个重情义的,哪里能轻易放下。我担心的是……”

    “什么?”林朱曦忍不住问。

    谢白袅叹道:“我担心师尊由此,生出心魔。”

    “心魔……胡说!”林朱曦心头惊跳,却忙又呵斥:“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是,我不说了,”谢白袅乖乖地答应了声,又道:“师姐,你容我去面见师尊一次吧?”

    林朱曦正纠结于那个“心魔”,听她又提此事,突然多了个心眼:“你这么不死心地要见师尊,总不会只是为了给她磕头吧?”

    灯影下,谢白袅垂眸,她不言不语低眉垂首之态,显得格外娴静高贵,可惜在林朱曦眼中,竟似蛇蝎,令人又厌又惧。

    林朱曦眼神变化,试着问:“你总不会贼心不死……把主意打到师尊身上!”

    谢白袅听了这句,稍稍沉默后道:“我不瞒师姐,我是想,师尊既然想去大雪山,那,我或者可以试试看,请师尊去南华……”

    林朱曦的双眼瞪的极圆,像是夜色中的猫鹰。

    她盯着谢白袅,匪夷所思。方才开口之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多虑,没想到一点儿没低估自己的这小师妹。

    “小公主,”林朱曦冷笑着:“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干脆把绮霞宗上下都带去你南华就是了!”

    谢白袅虽未开口,但她的眼神却仿佛是充满了“不能”的遗憾,因为如果可以,她确实想这么做。

    林朱曦的笑容凝固,心里如有一团火在烧,咬牙道:“你赶紧带着你这念头有多远滚多远!不用想,不用提!你根本不用问师尊,我这里你就先过不去。”

    谢白袅默然片刻,终于说道:“师姐,师尊开宗立派的初衷,不过是想尽己身之力,对那些无能为力走投无路之人,能多庇护一个是一个。她也曾教诲过我等,若我们修得道法,小则可以自保,大则可以庇佑苍生,如今南华的百姓们面临兵祸席卷之患,而以师尊之能,只要她插手,自然能护南华安泰,区区一个东华皇朝算什么……”

    上官松霞极少在弟子面前刻意展露威能,除非是下山除魔卫道,今日,还是头一次。

    她因为要镇住甘露真人,所以不惜在众人面前剑劈峰峦。

    谢白袅亲眼见识过她劈山之能,如何不心旌神摇,竟生出此念。

    “不用跟我花言巧语,你若再说一句,我就跟你刀剑相向,”林朱曦盯着谢白袅,不容分说,斩钉截铁道:“南华的百姓,是你南华子民,南华王昏庸无能,不敌东华皇朝才有此患,是输是赢,成王败寇,不过是气运而已。何况世俗争斗,仙人不涉,师尊跟大师兄可又是不同,你得了大师兄不够,竟还想拉师尊下水……你简直痴人说梦,人神共愤!”

    谢白袅沉默片刻:“东华皇朝有一个甘露真人,若大师兄真心要助我,南华也未必就落魄到这种地步,这些年大师兄跟我貌合神离……他心里想的是谁难道你……”

    不等说完,林朱曦一把攥住谢白袅的脖颈:“你说够了没有?真的想让我在这儿杀了你?”

    谢白袅手中的灯笼摇晃,焰火吞吐,竟是将一个好好地灯笼给烧毁了。

    火光明灭中,谢白袅并不反抗,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林朱曦:“师姐……”

    林朱曦忍了又忍,终于狠狠地将她放开。

    “师姐,”谢白袅咳嗽数声:“我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毁于人手,不管怎样,我都想尽力而为。”

    “你尽你的力,别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林朱曦微微昂首,道:“何况对我而言,师尊就是我的国与家,谁若想打师尊的主意,也就是要毁了我的所有,你试试!”

    四目相对,谢白袅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看看地上已经给烧坏了的灯笼:“好,我走。”

    她咳嗽着,慢慢地往山下走去。

    林朱曦一直凝视谢白袅离开,却仍不放心,去前方把穆磊唤来,让他派两名弟子悄悄监视着谢白袅,她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便来告诉。

    幸而一夜无事,次日早上,穆磊告知林朱曦,谢白袅天明之时,对着栖霞居方向磕了三个头,便离开了。

    张玄太有点意外,对林朱曦道:“小师妹怎么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

    林朱曦想到昨夜她那些痴心妄想的话:“急匆匆?我还觉着她走的不够快呢。”

    正这时侯,山下弟子报信,原来是黄庭回山了。

    林朱曦跟张玄太大喜过望,齐齐地跑出去迎接。

    黄庭在快到绮霞峰的时候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绮霞峰无碍。

    三名弟子相见,各自行礼,只是因为黄庭也听闻了上官松霞要离开绮霞宗的话,那相见的喜悦就似昙花一现便没了。

    黄庭忙不迭地赶来栖霞居拜见,正傅东肃来找上官松霞,两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看到是这样情形,黄庭急忙停步,他轻轻地扫扫身上的尘,安安静静,垂手站在门边等候。

    上官松霞回头看见,眼中多了一点笑意:“你回来了。”

    黄庭这才移步进门,跪地行了稽首礼:“师尊!您无恙!”

    上官松霞笑道:“起来吧,见过傅相。”

    黄庭站起身来,向着傅东肃也行了礼:“昨日的事,我有所耳闻,多谢傅相爷仗义执言。”

    傅东肃微笑道:“多年不见,黄庭你依旧这样清正威明,上官,你收了个好弟子。”

    说着,便走开了数步,给他们师徒说话的机会。

    黄庭这才问道:“师尊,好好地为什么要离开绮霞峰?”

    上官松霞道:“玄太没有跟你说吗?”

    黄庭道:“说了,但我不懂!师尊为何说自己没有资格再执掌绮霞宗,师尊若没有资格,还有谁能担得起?”

    上官松霞看了他一眼:“其实我早就思虑过此事,你可知道,我为何没有选你。”

    黄庭将头一扭:“徒儿不想知道,有师尊在,绮霞宗的宗主,就一定是您。”

    上官松霞皱眉:“怎么,这么快就逆反起来了?”

    黄庭欲言又止:“师尊,你知道我并不是那种执着计较之人,之前大师兄下山,师兄弟几个,只有我跟玄太还在,我在外,玄太在内,可知我心里也很感激玄太,我不是算账的料,若非是他上下操心,谁还能补上大师兄不在的缺?而且我心里也清楚,师尊是良苦用心,因为我一直在外,事务繁忙,无法抽身,若是担任宗主,便不能再似先前一样天下四处走动。”

    上官松霞点头,温声道:“你能想到这点,可见我没白用心。”

    黄庭却道:“可是……玄太纵然有千般好处,岂能替代师尊?”

    上官松霞耐心地说道:“你是个不在意虚名的人,怎么这会儿也拘泥起来了。我跟你一样,都是没法儿在细事之上用心的。这些年来,修为并无进展,俗事也不尽人意,我早就想急流勇退。”

    黄庭欲言又止。

    上官松霞又道:“所以我叫玄太执掌,其实也是私心要卸下担子,何况我就算不担任宗主,却也还在,还是……你们的师父。”

    听到最后一句,黄庭的眼圈红了:“师尊!”他没法自控情绪,鼻子一酸,眼睛里竟有泪光闪烁。

    而门口处,张玄太跟林朱曦两个,脸上也各自透出悲凄不舍。

    上官松霞却看向门口:“进来吧。”

    三个徒弟站在面前,上官松霞道:“你们都是好的,素日我说的话,你们也肯听。如今我要暂时离开,山中的事情,玄太跟朱曦多用心罢了,黄庭是个待不住的。可不管你们身在何处,都要记得,绮霞宗的人,聚如烈阳,散似星火,门中弟子必要相互扶持,绝不自相残杀,一切,以苍生为念。”

    三人跪倒在地:“师尊教诲,谨记在心。”

    交代过后,上官松霞骑了梅花鹿,傅东肃骑了仙鹤,在绮霞宗众弟子的肃然目送之下,启程往西北大雪山方向而去。

    傅东肃人在鹤背上,转头看向身边的上官松霞,笑道:“还记得上次,咱们这样御风而行是在何时?”

    上官松霞道:“也没多久,不就是去崆峒山听讲的那次吗。”

    傅东肃笑道:“我以为你忘了。”

    上官松霞转头看他:“难道我的记性差到这种地步了?”

    “不是记性,”傅东肃似笑非笑,半真半假道:“你这人,对于一些你不看重的事或者人,记忆就淡漠的很,好像是刻意忽略了似的。所以我以为你会把此事忘了。”

    “哦,原来傅相觉着,自己是我不看重的人吗?”

    傅东肃哑然:“原来你也会开玩笑。”他心里愉悦,旋即轻笑起来。

    先前上官松霞应允去大雪山,傅东肃面色淡定而内心惊悸。

    虽然名义上说是什么“歇息调养”之类,但在这个敏感之时,她居然答应跟他同行,这底下的意味,傅东肃简直不敢细想。

    大雪山敬天宗这边,早得了傅东肃传信,早就准备妥当。

    两名弟子在百丈台上,远远地看到云层之中的仙鹤跟梅花鹿,便知道是傅东肃跟上官松霞到了,急忙吹起号角传送消息。

    低沉悠远的号角之声,在雪山上幽然飘送。

    在上官松霞跟傅东肃还未降落云头,底下大雪山的众弟子已经整整齐齐地列队山门,只见亭台廊阁被白雪覆盖,但登山入门的路,却给打扫的干干净净,两侧站着的都是大雪山的弟子们,统一的深蓝道袍,白雪苍山古道观,别有一番肃穆庄严气象。

    一重山门口,则是负责仪仗的弟子们鼓瑟吹笙,奏响仪乐,恭迎上官宗主。

    上官松霞看到这般阵仗,却吃了一惊,看向傅东肃道:“这是为我吗,或者,傅相每次回山,都是这般情形的?”

    傅东肃哈地一笑:“你就当是我排场大吧。”

    上官松霞摇了摇头:“何必弄得人尽皆知。”

    傅东肃竟道:“什么人尽皆知,我恨不得天下皆知。”

    上官松霞瞥了他一眼。

    此时,敬天宗的迎客真人带着门中众人,浩浩荡荡地向着他们方向迎了过来,傅东肃向着上官松霞含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当入乡随俗,请吧。”

    上官松霞在敬天宗的流风堂住下,距离傅东肃的回雪阁只有一架桥的距离。

    敬天宗位在西北大雪山,顾名思义,终年积雪皑皑,只在开春六七月的时候,才会有很短的草长莺飞的时日,

    这流风堂,更是建在最高的中峰之上,其实跟傅东肃的回雪阁并不是在同一座山峰上,而是两座高峰,遥遥相望,中间一道天桥,才把流风堂跟回雪阁连在了一起。

    而在桥下,便是万丈深渊,积雪迷雾横亘其中,完全看不到谷底的情形如何。

    真真是高处不胜寒了。

    上官松霞喜欢此处的清净,一天之中除了伺候她饮食起居的女弟子冷婉外,再无他人搅扰。

    敬天宗确实也有女弟子,起的名字,多半是带“女”字的。这冷婉人如其名,性情温婉,行事谨慎仔细,上官松霞本身是个一切从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冷婉甚是细心,有些事就算上官松霞不说,她也能看得出来,却又极有分寸,做事很叫人舒服。

    傅东肃知道上官松霞的性子,除了才来的那天,门派中盛大的欢迎仪式外,其他的也都能省则省,就算是掌门跟上官松霞寒暄,也给他挡了回去。

    不知不觉,已经在大雪山过了半月有余。

    这些日子,上官松霞除了闭门静修外,偶尔所做的不过是喂喂那只跟着自己来至大雪山的小猴子,然后便是跟傅东肃会面,一杯清茶两枚枣子,说上几句话,竟是不问世事。

    是日,上官松霞心血来潮,无心静坐,便从流风堂出来。

    她一直向下缓步而行,边走边打量山中雪景。

    小猴子跟在她身后,蹦蹦跳跳,时不时地还跳到路边雪中,去摇晃那些挂着雪花的小树枝,憨态可掬。

    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山门牌坊,几个小道士正在扫雪,因为天冷又累,便缩在牌坊旁边,搓着手躲风。

    “再扫完这一段儿就好了,往流风堂那段,不必咱们。”

    “是了,听说流风堂那段,是冷婉师姐带人清理的,毕竟那里住的可是绮霞宗的上官宗主,傅师伯亲自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就算是打扫都不必咱们这些人插手呢。”

    上官松霞本正要走过去,听他们提到自己,一时站住。

    正在想要不要折回去,便听到他们又说:“这上官宗主来到咱们敬天宗,不是要同傅师伯双修的么?怎么这么久了,也没有动静?”

    一句话引得众人沉默,顷刻才有人笑道:“混账,这也是你能打听的?”

    那人道:“我关心傅师伯,问一问又怎么样?先前上官宗主在绮霞宗,要见面儿还得千里迢迢地赶去,如今总算只有一桥之隔,怎么反而停止不动了。”

    “你倒是心急!怪不得你的修为一点儿进展都无。”

    上官松霞已经转过身,但以她的修为,那些话却仍是传入耳中:

    “据说咱们敬天宗上一次飞升的祖师还是在二百年前,如今宗内资质最佳修为最高的便是傅师伯,可师伯的进阶不知为何竟停了不前,若是能跟上官宗主双修,必事半功倍,更是我敬天宗的荣耀。我是盼着能成事儿,岂不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的修为虽然不济,可未必不能跟着师伯沾光啊。”

    众人才笑了起来。

    上官松霞站住脚,低头看着雪地上自己踩出来的脚印,闲言碎语对她而言,本是过耳便忘,并不会往心里去,但不知为何,方才那些话一句句甚是清晰,都在她的耳中。

    与此同时,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道:“他们都想跟师父双修,我想……”

    “咯吱,咯吱。”细微的几声响动。

    在她眼前雪白的雪地上,府绸镶白的云头履停在哪里,袍摆却仍是随风轻轻一晃。

    上官松霞抬头,正对上傅东肃凝视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竟然无言,上官松霞重又垂首,缓步往前。

    她走到傅东肃身边,正要经过,却听他道:“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上官松霞停住:“哦?”

    傅东肃道:“我肯来敬天宗,我已经心满意足,绝不会强求你什么。”

    他身上是沉香的味道,在雪中显得有几分清冷。上官松霞想了会儿:“你的修为,为什么不能再进一步了?”

    “我也不知,总之,就好像在一张网内,不管如何用力都没法儿挣脱。”傅东肃无奈地。

    上官松霞道:“先前我总觉着,是因为忙于宗内的事情,所以才耽搁了自身的修为。可这些日子我在这里,竟也无法静心,就如同你方才所说,我也……如同是在一个茧里,浑浑噩噩,竟似无路可去。”

    傅东肃转身,眼中流露诧异之色:“上官……”

    上官松霞思忖片刻,竟问道:“双修的书,傅相可有吗?能否借给我一观?”

    青丘。

    跟大雪山的白雪皑皑不同,青丘处处绿草如茵,一派盎然景象。

    这是传说中的狐族的故乡,并无任何天敌跟外来者,大大小小的狐族聚居于此,嬉戏不知世事。

    但最近,却多了两个外来“人”。

    狐女耷拉着耳朵,拖着尾巴慢慢地返回自己的院落。她本是狐族公主,先前执意出外闯荡,在紫皇山上落脚,如今回来,还带了外人,自然给狐族长辈们一顿痛骂。

    才回到屋内,撷翠公主便忙地赶上来:“你终于回来了,妖皇哥哥先前又醒了,我差点没摁住他,还好之前有所防备,早早喂他吃了宁神丸,这才又睡了过去。”

    献姬颇有些焦头烂额,忽然问:“这次是哪一个?”

    撷翠公主道:“是那个柳公子。”

    献姬张了张嘴:“还好,这个容易对付些。”

    撷翠公主苦笑:“柳公子虽不喊打喊杀,但他一心要去找上官松霞,也实在难办。”

    原来,在两人救了云螭回来后,云螭命悬一线,献姬跟撷翠公主不惜取了自己的内丹给他疗伤,可不知如何,云螭就算昏迷中,也始终拒绝不能收。

    幸亏青丘的药草遍地,献姬只能亲自去采药,又趁人不备,偷偷地去狐族长老房中偷些灵丹妙药之类的回来喂给云螭。

    阴差阳错地,竟还保全了他一口气。

    而云螭在醒来后,却发生了极其古怪的变化,他一会儿是妖皇云螭,一会儿却又是柳家的小九。性格自然也是在两个极端之中跳跃。

    但不管哪一个,对撷翠公主跟献姬而言,都很棘手。

    给云螭换了药,撷翠公主去打盹的功夫,献姬在旁边照看着。

    方才她给长老唤去,听说了好几个消息,虽然看似跟她无关,却仍是让她的心为之大乱。

    出神中,献姬没有发现,原本昏睡的云螭慢慢地坐了起来。

    “好疼……”他打了个哆嗦,喃喃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

    献姬忙跳起来:“妖主您醒了!”

    云螭的眼神茫然:“妖什么?”

    献姬一听,就知道他还是“小九”,便道:“柳公子,您觉着好些了吗?”

    云螭的眼睛瞪大了几分,怒道:“什么柳公子,怎么你的眼里也只有那个柳轩?”

    献姬大惊:“妖、妖主,真的是您?”

    云螭捂着伤处,不再理会她,而只喃喃道:“她居然真的动手,想要我的命啊,这女人的心,是铁石做的。”

    献姬知道他是在说上官松霞,这些日子,但凡云螭醒了,念叨的最多的便是上官松霞。

    果然,云螭又发狠说道:“我要吃了她,一定要一口一口地嚼着吃了她,让她尝尝我受的滋味!”

    献姬心中一叹:“妖主,您觉着身上怎么样?”

    云螭置若罔闻,翻身便要下地,献姬赶忙拦住:“妖主,您的伤还没好,等伤势痊愈再报仇不迟。”

    “谁说我伤着了!”云螭推开她:“别多事。”

    献姬见势不妙,只好假意哄劝:“妖主,您的身份怎能亲自去找那上官松霞,您且坐着,待我把她叫进来任凭你发落就是了。”

    云螭大为意外:“她在这里?好……”

    话音未落,鼻端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云螭晃了晃,向后晕倒。

    可到了晚间,他又醒了过来,这次却是不折不扣的柳轩了,伤口疼,且伤心,他哭的发颤:“师父为何要这么对我。”

    献姬跟撷翠公主瑟瑟发抖,柳轩揉着哭红的眼睛:“师父不要我了,竟要杀了我,明明说会护着我的……”

    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可过了会儿,却又跟她们要黄纸,他要画符:“师父教的,不能丢下。”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两人趁其不备,又叫他吃了一颗丸药。

    献姬叹气:“总是吃这药丸也不行,药效都大打折扣,先前吃一颗能睡一天,现在倒好,几个时辰就醒了。而且吃的过多,更容易犯魔怔。”

    撷翠公主若有所思地望着云螭,想的却不是这一件了,她道:“可真真是怪,这柳轩既然是个凡人,妖主把他的魂魄吞了就是了,怎么还能叫他活着?”

    献姬道:“我也不明白。”

    撷翠公主道:“而且先前妖主重又现身紫皇山的时候,居然没现妖体之象,仍是以这幅肉身跟那祸斗对敌。居然还给他赢了。”

    献姬道:“我起初以为,妖主是夺了柳轩的舍,后来发现像是一体双生,但没理由柳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竟然能在妖主的妖体占据下还存而不死。”

    两个人思来想去,觉着这谜题只有等云螭完全恢复后才能解开了。

    看云螭昏睡不醒,撷翠公主道:“说来,那上官松霞也确实狠辣,一剑差点要了妖皇哥哥的命,先前听说朝廷对绮霞宗发难,我还等着看笑话呢,没想到仍是安然无恙。”

    “也不算无恙,”献姬补充:“你难道不知道,如今绮霞宗的宗主已经换了人做,是那个四弟子张玄太继任。”

    “我当然听说了。”

    “你从哪儿听说的?”

    撷翠公主指了指外间,道:“自然是青丘的蝉告诉我的。”

    献姬哑然失笑,索性道:“那你可还听说,上官松霞跟着傅东肃去了敬天宗?”上次她从傅相手中死里逃生,此刻心有余悸:“真是奇怪,那个冷硬的臭道士,居然对上官松霞真心一片。”

    撷翠公主忙问:“我听闻傅东肃对于上官松霞一向心仪,难不成,这次要达成所愿了?”

    “谁知道。”献姬摆摆手,回头看了眼昏睡中的云螭:“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南华跟东华开战了。”

    南华州跟东华皇朝开战之前,穆怀诚已然回到南华王都。

    战事起初对南华不利,但在穆怀诚回归之后,南华打了几次胜仗,现在大有反攻东华的势头。

    不过这些人间的事,自然跟他们不相干,毕竟他们目前最头疼的,还是云螭的情形。

    又两日,狐族长老察觉丹药失窃,命人拿下狐女,小施责罚,喝令她尽快把云螭迁出,不然的话,就要亲自处决了云螭,毕竟青丘不受外来之人,而且云螭是那等非同一般的身份。

    狐女苦求无果,最终,只能由撷翠公主带了云螭离开青丘。

    可是他们到底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柳轩肉身的至阴之血。

    先前在青丘的时候,狐族之力庇佑,外间妖物无法侵袭,但如今离开了青丘,重伤的柳轩,顿时吸引了许多妖魔蠢蠢欲动。

    原先有狐女随行,却也不在话下,但如今献姬给狐族囚禁,只有撷翠公主陪伴,她并不是个好勇斗狠的妖怪,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日,偏偏有一只伯劳精闻着气息而来,这伯劳为鸟的时候,便是众鸟闻风丧胆的存在,更不必提蝉族了。

    撷翠公主见到伯劳精,就仿佛是青蛙看到蛇,连向来擅长的逃遁法术都不灵了,几乎化出原形,成为伯劳的口中食。

    那伯劳精笑道:“早知道公主大名,先前你投奔在紫皇山,我奈何不了,谁知兜兜转转,还是落在我手里,居然还搭上一个……”

    他得意地看向旁边昏迷不醒的云螭,“真是好极了,一箭双雕!”

    撷翠公主壮胆,颤巍巍地挡住伯劳精:“别、别伤大哥,你想怎样,我都应承……”

    伯劳精一把攥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捏住她透明的翼翅,望着她挣扎的窘态,笑道:“那我就一个一个来。”

    撷翠公主闭目等死。

    正在危急之时,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伯劳精一惊回眸,却见竟是地上的云螭,冷然斜睨着他。

    知道面前之人是妖皇,伯劳精几乎立刻放开撷翠公主,展翅先离开,可看着云螭受伤虚弱之态,他壮胆止步:“哟,事到如今还嘴硬呢。”

    云螭靠在一棵大树下坐着不动,眼睛打量这伯劳精,见它生着雪白一张脸,两只眼圈却很黑,已经快修炼出人脸来了,只有一张能啄开人脑壳的尖嘴,兀自兵器似的往外戳着。

    “原来你是个禽类,”云螭喃喃地:“是什么鸟?还是鸡鸭鹅?不对,你的嘴不像是鸭鹅,难道是只鸡?”

    伯劳目瞪口地啊,听他骂自己是鸡,不由大怒:“你说什么?”

    云螭淡淡道:“你不是鸡,那就是个鸟了。”

    伯劳本要承认,可又觉着这句仍不是好话,便把撷翠公主一扔:“好硬的嘴,就试试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

    云螭皱眉:“你这话听起来忒恶心,我对你也实在没兴趣。”

    伯劳气的几乎飞起来,又见他始终不动,便自以为无碍,当即急急扑到云螭身上,张嘴向着他的头上啄去!

    在撷翠公主的惊叫声中,电光火石,云螭猛然出手,左手一张黄符拍向伯劳的脸,右手五爪如钩,向着伯劳胸前一击!

    他的手轻而易举地探入伯劳精的胸中,在伯劳的剧烈挣扎中,云螭撤手,掌心多了一颗血淋淋热腾腾的心,他润了润唇:“这个看起来还算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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