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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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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深冬,新年夜将至。

    这天,暗香和岚语一同随我出街,从一家成衣铺出来时我突然瞧见远处街边拐角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虽衣衫褴褛身形瘦了些,却难掩其一身清雅,不是虞怀璧又是谁。

    我下意识瞥了眼四周,确认无可疑之人后,我压制住满心震惊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距离越走越近,心底的忧虑却逐渐增多。

    那人的视线猛地转向我,触不及防的,清秀的眉宇,温和的眼神,熟悉的面孔,没想到我与他久别重逢,竟是在如此境遇。

    然而并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他一看到我就像受了惊吓般,慌乱跑进了一处深巷,我再追过去时,他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行人来来往往,很快淹没了他驻足过的痕迹。

    “月下独酌,但愿明月知我意~”

    “君子之交淡如水,昔日挚友从天上月到地上尘,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仅仅是作为一名旁观者,看着这一切的磨难困境厄运降临虞府,我却无能为力,妄想改变既定的一切,最终却什么都做不了,荒唐又可笑,我这个朋友,做的还真是失败啊,失败透顶,糟糕,糟糕……”

    “我现在能做的唯有护住虞怀安,也不枉人信任一场~”

    “萧霁,你说……我是不是很不自量力啊?”

    我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

    昨日在街上意外看到了虞怀璧,看来他并不想见到我,我怔怔的停在大街上好一会儿,暗香她们担心我,便扶着我回来了,回府之后我就直接回了听心小院,后来,我独自一人趴了很久,吃了午饭,晚膳,再后来我让暗香给我找酒……再然后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问暗香,岚语,都是一脸糊涂状,想必是不知。

    今日敬宁候府来了人,听闻候府老侯爷病重,需要萧霁回去一趟。

    敬宁候府位于城东,乃先皇所赐宅邸,院子比将军府大的多,而将军府在临安城最西边,此段路程虽然不远,乘马车倒也绕了许久。

    我与萧霁成婚当日老太君和老侯爷都在场,不过期间我一直戴着红盖头,并未见过其真容。

    而今得见,座上的老太君则一派慈眉善目,气态祥和,一看便是个热心肠好相与的老人家,语态亦是和蔼可亲,老人家说话时总会带着安详的微笑,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自然而然就敞开了心扉。

    但她时而敛眉,总会漏出一种难言的忧愁,面色是暗淡憔悴,我想,她应是太过担心老侯爷吧,老侯爷突然病重,母子连心,人之常情,任谁都无法安然无事。

    一晃好几日过去了,在敬宁候府住下的这些日子里,独独萧霁去见过老侯爷,有次我想偷偷跟着,到门口还是被拦下了,只见大夫出入,就连我也不让进去瞧,搞得这么神秘,也不知这老侯爷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午后我突然有兴致想去侯府的后花园转一转,不料却遇到了一个难缠的主,柳姨娘虽是姨娘的位分,实际待遇却早已如同这敬宁候府的正室夫人所享,萧霁的亲生母亲在他儿时亡故,敬宁候与亡妻感情甚笃,自妻逝后就再未娶妻,纵使后来纳了妾,却也只有柳姨娘一个,然这是世人所知,实情具体如何怕是不好揣测啊。

    柳姨娘虽是温婉娴静的神韵,却长了一脸精明相,穿着一身素淡颜色的衣服,妆容反而极致浓艳,弄得满身的脂粉气,怎么看都颇为怪异。

    “公主嫁到我们雍国来,一切可还习惯?”

    “霁儿生母去的早,脾气难免有些怪,这孩子打小性子冷漠惯了,不爱和任何人亲近,即便是我这个后母,他也都防的死死的,公主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同我说,我虽管不了他,还有侯爷和老夫人在,”

    柳姨娘说着上前就要握住我的手,我看出她的意图,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巧妙挣脱。

    “姨娘多虑了,夫君待我很好,人也很体贴,对他,我都满意~”

    她听我这么说神情微变,只一瞬,复笑道,

    “那便好,那便好……”

    这个柳姨娘着实不简单。

    自从来侯府住下,我和萧霁一直都睡在同一间房中,往日在将军府还好,我们日日分房而眠都不会有人干涉,更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传言,可如今处境大不一样,敬宁候府不比将军府,候府是个陌生的地方,人多眼杂,不仅如此,老太君那关更不好过。

    一连四日老太君每日都会按时派人送来一碗养生汤,今晚如旧。

    前几日喝了这养生汤我晚上睡眠确实有安稳许多,这汤虽然没什么味,不过对身体倒是有益无害的。

    我轻轻抿了一口,这味道似乎比先前的咸了点,在来人的注视下,我老老实实喝完汤,最后把见底的青瓷碗还给了嬷嬷,而嬷嬷走后没一会儿,萧霁就回来了。

    萧霁他今晚回来的还挺早,以往都是夜深以后我开始入睡时才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怎么今晚?

    “萧霁~你怎么……回来了?”

    “……”

    话音未落,我便被一人紧紧拥入怀中,他身上仍存留着外面的寒气,由上而下从外到里很快将我包裹其中。

    “萧霁,你怎么了?你先把我放开……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他的力气很大,愈发用力,牢牢禁锢着我,任凭我怎么挣脱都是徒劳,他的身体隐隐颤抖着,似乎经受了莫大的痛苦,然而他的声音却又过于沉静,让我误以为这一切都是错觉。

    “不要推开我好吗?就……就一会儿就好~”

    我推也推不开,索性任由他抱着,反正只是抱着,也不知萧霁突然发什么神经,怎么现在的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与平日里截然不同。

    过了许久,萧霁终于松开了手,我也得以正常喘息。

    “萧霁,你没事吧?”

    他低头看我,曾几时许那对晕满星河的眸子此刻氤氲着雾气,更藏满了心事,半醉半醒的模样,但他身上并未沾染半点酒气,我不解,没喝酒怎会醉呢。

    “无事~”

    “刚才的事,抱歉。”

    “无妨。”

    既已成了亲便是夫妻,虽未有夫妻之实,与他人眼中无甚区别,他只是抱一抱而已,我倒不好那么矫情。

    一直以来都是萧霁睡榻我睡床,还好我们中间有一幕青纱帐遮挡,眼不见为净,不然是真不适应睡觉时屋内有其他人在。

    咕噜~

    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打破已久的沉寂。

    我看了眼萧霁,他立在书案前提笔沾墨,于纸上犹豫不决,迟迟不落笔。

    原来他没听到啊,甚好。

    不知何时他放回了毛笔,离开书案,转而现身我旁边。

    “萧霁我饿了。”

    我看着他,竟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

    但见萧霁目光停滞一瞬,像是无可奈何。

    “我去让人传膳~”

    他转身大步朝门外走,不料这时门帘突然洞开,随后从外面走进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老太君身边伺候的那个老嬷嬷,也是方才给我送养生汤的那位,经询问得知,原是老太君正等着我和萧霁一同去正堂用膳呢。

    我们到正堂时人已经快要坐满了,我同萧霁挨着坐下,所有人围坐一桌,倒是热闹。

    不过这顿饭吃得我并不畅快,饭桌上老太君一直明里暗里暗示我和萧霁,说她半入黄土的人想抱重孙了,我与萧霁两两相望一时无言,虽笑着应下,内心却是哭笑不得,萧霁我们尚未圆房,孩子更不可能凭空出世,重孙一事怕是要她从长计议了。

    若她知晓我们的现实情况,指不定会是什么反应,至少会目瞪口呆吧。

    我对面坐着的是柳姨娘和她唯一的两个子女还有她那未满两岁的孙儿。

    奇怪,老太君这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小重孙嘛。

    而且这小娃娃生的极为漂亮,瓷雕玉琢,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大眼睛也扑闪扑闪的,整个眼球都是亮晶晶圆滚滚,像一块会发光的琥珀石,看着就有股机灵劲,二夫人将他抱在怀里呵护备至,想必是父母的心尖宠。

    敬宁候府的二公子乃柳姨娘所出,算起来,他只比萧霁小了几个月而已,虽非一母所出,却也算是亲兄弟。

    萧默自幼便身体不好,常年疾病缠身,随着年纪增长稍有好转,为防后患,柳姨娘早早便为他安排好了婚事,如今他也算是妻儿双全。

    虽是两兄弟,但萧默和萧霁长得一点都不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两种风格。

    萧默矮些瘦些,有一种书生的清秀,又有一股少年老成的感觉,寡闷沉郁,太过于安静。

    “萧霁~”

    “你儿时是怎样的啊?能说与我听吗?”

    我平躺在床上,倾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等了很久,那边都未有回应。

    熄了灯,犹如薄雾般的月光拢在窗柩上,一点点透射进来,也将屋内照得朦胧清亮,房顶的冰雪似乎正在悄悄消融,化开的雪水顺着屋檐缓缓流落,一滴一滴砸在砖石上,清脆悦耳的滴水声,径直撞击心灵。

    我快要放弃即将闭上眼的时刻,远处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明明那么冷,却又极具吸引力,紧紧萦绕我心。

    “我五岁那年,母亲突患重病,长辞于世,这世间最爱我的永远离开了我,自那以后,在候府中我便相当于没了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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