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格分裂
傅衍坐在马车里优哉游哉的吃着板栗,中间还让久良去买了些其他零嘴回来。等傍晚顾卿华一身寒气被人扶进马车时,桌案上的残核已堆成了小山包。
傅衍万分讶异,紧张的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你怎么伤这么重?”
系统居然半点提醒都没有!
顾卿华微微别过头避开,翻身坐起来,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血迹:“装的。”
“……”傅衍的手僵在半空,又利落的伸向装着栗子的小木盒,“这样啊。”
目光顿了顿,顾卿华不知怎地,有些后悔没让傅衍多担心一会儿。但这小心思很快便被他抹去,随着马车轻晃,他开始跟傅衍细说山上发生的事。
他们一路遇到了几个试图逃窜的,身法诡谲难以追上,无奈之下燕霜寒只得下令放箭。赶到木屋时,里头正架了火盆,几个黑衣劫匪正往里塞着各种账本和信件。瞧见官兵赶来后也不逃,只是更加着急的往里头塞东西。
燕霜寒自然不许他们就这么焚毁证据,提刀冲上前,还没进门,其中一个黑衣人已一脚踹翻火盆。
屋子是全木的构造,又淋了油,火苗几乎瞬间腾起,逼得燕霜寒不得不退后,眼睁睁的看着火苗将整个屋子连人带物的吞噬掉。好容易将火灭了之后,里头的人早已气息全无。
神策军和禁军搜罗半晌,只找出几片未燃尽的纸屑。最开始两军都想自行带回,但谁也不肯退让,最后还是顾卿华提出了这种的法子,将残存证物交给大理寺,又他们联合工部进行修复和查探。
听完傅衍沉默了片刻,低叹道:“是出天衣无缝的好戏,可惜,要让一个自己人白白受那种煎熬。”
顾卿华抿了抿唇,思绪有些纷乱,因为他一句命令而死守宫门的人,又因为他的计划而丧了命。还是那么痛苦的死法,和自焚于长庆殿中的父皇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收紧手指,恨意如洪水般袭来。在他即将完全被淹没时,面前忽地伸过来一直纤细又温暖的手,手心里放着堆得像小山包一样的栗子仁。
他略有错愕地抬起头,傅衍坐在对面,笑意如融融春光:“放心,我们不会辜负他们任何人的牺牲,都会好的。”
顾卿华眉心微动,目光落在那一小堆黄澄澄的栗子仁上,缓缓伸手捻了一颗放进口中咀嚼。热乎乎的栗肉软糯香甜一抿既化,他从前竟不觉得这等寻常东西如此美味。
等顾卿华反应过来,自己已加入了傅衍的剥栗子队伍中。
“他们,”顾卿华手上动作顿了顿,看向腮帮子鼓鼓像只松鼠般的傅衍,“你的血罗军,需要我何时安排?”
“过几天吧,”傅衍含混不清道,“过几天有商团入京,不会引人怀疑。”
顾卿华淡淡“嗯”了一声。
“只需把余下六人送到奴场即可。”
六人?
顾卿华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那两个卖红薯栗子的小贩就是做了伪装的血罗军,那还有一人呢?
傅衍恰时解释道:“早上递消息的糖饼小贩。”
微勾了下唇角,顾卿华道:“表哥还真是,对吃食情感颇深。”
傅衍完全没在意他话里的揶揄,只沉浸在“表哥”的称谓里。
这证明什么?
证明男主跟他没那么生分了!虽不敢说能完全回到从前,但好歹是个不错的开端。
傅衍心念一动,看了看自己的亲密值。
很好,一分没涨。
被打击了片刻,傅衍很快振作起来,起码现在那个卡了大半年的亲密值瓶颈松动了。只需他再多努努力,表现的更有用点就行。
看着对面傅衍神色从激动到惋惜再到激动,不由想起他在木屋想要教江念易容时的雀跃,眸光顿了一瞬:“你帮他们易的容?”
“啊?”傅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是,人家自带手艺。”说着还不由感叹道,“不愧是能当暗卫的高手,什么都会。”
那手艺和他这个当过入殓师的也不相上下,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捡了大便宜。
顾卿华没再做声,目光透过微晃的车帘看向窗外。
几日后,东市奴场上进了一批新的奴隶,其中有六个昆仑奴,戴着纹路繁琐的面具,赤黑的皮肤上打着烙印。有人新奇打听,有人惶惶避让,最后以不错的价格卖了出去。
若是有人留意暗察,就会发现这些昆仑奴或成了镖局护院,或做了酒楼粗使杂役,还有的随着主家离开了帝京。千丝万缕汇在一起,压根没有半点联系。
傅衍坐在廊下听着久良报上来的消息,十分惬意的啜了口茶,当年救下的江贺还真是给他留了份大礼——除了江贺本人的户籍名帖,还有他几个早已离世的师兄的。
当初江贺也想用这些师兄的名字脱身,但由于年日久远早已在户薄上消去名字,无法使用,只得求着傅衍想法子。事成后江贺随意化用了其中一人的身份离开,剩下这些也就当作报酬留给傅衍。
本来以为没多大用,但一年不过二十文钱的户费,傅衍没有零钱,便各留了一两银子。想着放着兴许能应不时之需,结果今日就派上用场了。
农户出身的两兄弟刚好给化成红薯小贩的江念、江桐用,没落商贾的给装成糖饼贩递消息的卢越。至于剩下那几个,则是分散各地,悄无声息的成了傅衍一些商铺的掌柜,将血罗军化成的昆仑奴买了下来。
既安置了血罗军,又分散转移了一部分财产防止宋铻暗下黑手。傅衍越想越觉得自己天才,喜滋滋的找顾卿华低调含蓄的炫耀了一通。
顾卿华却是一脸迷惑的样子,把傅衍噎的不轻。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傅衍深呼吸几口后问道。
顾卿华默了一会儿:“听说工部那边修复了点残片,依稀能辨出些账目,表哥这几日可以让寒池姐问下燕霜寒。”
“还有呢?”傅衍依旧不放弃希望。
又是片刻思索,他道:“代子衡对你我的疑虑虽消,但他本人敏感偏执并不是什么端方君子,要多注意。”
傅衍有些不可思议地张大眼:“没了?”
顾卿华仔细想了想,确认没什么好交代的,便点点头:“没了。”
“……”傅衍噎的半句话说不出来,一转身挥了挥袖子,“成吧,那我走了。”
顾卿华立在原地看着他背影闪过房门,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傅衍是不是,在求夸奖?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开始认真思索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
傅衍在隔壁厢房兴致缺缺的蔫了几日,收到燕霜寒的消息也没去见他,只让宴寒白传话。倒不是他不想出门,实在是他没法离开顾卿华那么远,而现在,他又不是很想和顾卿华说话。
燕霜寒那边消息很简单,工部能修复的残片有限,但依旧有带着字迹账目的证据送到了大理寺。他在大理寺没什么人脉,只能靠傅衍自己打听。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那日救下的人中就有一个是大理寺上卿的独子。傅衍不得再次感叹,就算齐楚元再没用,凭他这独一无二的朋友圈,也足够他日后在帝京混的风生水起。从这个角度看,这小侯爷还是挺有两把刷子。可比赵景南这傻子好的多,身边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可靠朋友。
提起赵景南,傅衍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等镇北王闹的事清算的差不多时,他得亲自上门拜访一趟。
大理寺那边刚传出查到劫匪或与镇北王有关的消息,傅衍这边就收到了宋铻的约帖,地点定在东市霁雪茶室。
傅衍捏着帖子瞧了半晌,最终还是苦着脸的去敲了隔壁的房门。
那扇木门并没有锁,傅衍轻轻一碰就推开些许缝隙。顾卿华坐在窗边,阳光透过雕镂的窗子洒下,在他身上留下斑驳光影。
顾卿华长得极俊美,沐浴在这样如梦似幻的光影中本该是幅如仙人绘作的画卷。可傅衍看着却觉得有点不对劲,那张线条凌厉又无比流畅的脸上不断交错着两种神色,一会儿冷漠决然,一会儿又皱眉苦思。
傅衍倚在门口一脸纠结的看顾卿华纠结,开始盘算在不调动内力的情况下,人有没有可能走火入魔。当他的设想从走火入魔进阶到人格分裂时,顾卿华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侧头看过去,眸中慌乱一闪而过。
傅衍连忙摆摆手:“没有故意偷看你沉思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比较忘我,就没出声打扰。”
顾卿华淡淡“嗯”了一声,请他进来。
傅衍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想确定现在跟前的人是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顾卿华人格。
或许是目光过于明显,又或许是顾卿华太过敏感,很快他便出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没!”傅衍连连摇头,“我来就是想问你明天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见宋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顾卿华没有犹豫便应下了。
正事儿说完,傅衍也不好赖着不走,闲聊两句便要离开。还没走出门,顾卿华忽地出声叫他。
傅衍侧过半个身子,有些疑惑:“还有什么事?”
顾卿华摇摇头又点点头,纠结到红了耳尖才小声道:“表哥做的很好,”说着他抬眼飞速瞟了一眼傅衍的神色,又补上句,“我是说,你一切都很好。”
傅衍虎躯一震,他就知道!男主果然是人格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