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她眼里只有那抹从跳台跃起的身影，还是那年她见到的绛红精灵，旋转着轻盈的身体，如在白雪台上的舞蹈演员，在皑皑雪地上空翩翩起舞，平稳直至落地。
初黎兴奋地对父母解说：“三周偏轴转体很难的，1800更难！不只转体，李清晨还有抓板！mutegrab！”
对于滑雪领域的这些专有名词，初父没大听懂，但看着初黎蹦蹦跳跳激动的模样，被感染，亦是很高兴。
他仿佛在女儿身上看到曾经怀着满腔激情，熬夜看世界杯的他，他感同身受地笑着，为女儿的热情兴趣再添一把火，竖起大拇指道：“确实厉害！”
听到初父夸她喜欢的人，初黎更高兴了，嘿嘿笑着，她身边的尼克已然激动地又跳又喊。
初黎远远地看向赛道末尾的等候区，李清晨很是镇静地站在那里，等着裁判打分。面对摄像机，他没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安静地站着。
结果出来！90分！
看到这个分数，初黎的心猛地一跳。
她见李清晨看到分数，冲摄像机点了点头，很快离开等候区。
他并不满意，初黎立马想到，他和第一名差了14分。男子组第一轮决赛结束，排名第一的是来自挪威的滑雪名将希卡尔，914分。
不过没关系，后面还有两轮比赛，只要李清晨发挥得好，有很大希望超过希卡尔。
虽然这样想，初黎心里仍旧放不下，李清晨是个胜负心非常强的人。
“膝盖没事吧？”
对归来的男生，王文明问。
这次的成绩不管如何，李清晨的积分已经达到fis国际雪联的要求，获得冬奥会资格，现在重要的是他的身体。
“没事。”李清晨坐在休息椅，按揉着酸疼的膝盖，反思道，“第二个跳台落地不太稳。”
许一航说：“弟弟，不是我说你，再不注意歇着，明年冬奥会你的膝盖能直接废掉！世界杯不能再参加，王教练已经把你的名字删掉了。”
李清晨抬起头：“不行。”
许一航急得瞪眼：“不行也要行！”
“一航说得对，你的膝盖磨损太严重，医生说，必须手术，术后最少休息两三个月，这几个月不能参加任何训练和比赛，不然以后更难恢复。”王文明强硬道，“世锦赛结束，清晨，你直接回国，好好准备高考，滑雪队其他事你不用管。”
“你如果以后还想参加比赛，就听我的。”王文明难得严厉。
李清晨垂着眼睑，额前发丝落下阴影，挡住眼睛，不发一言。
对男生身上低迷的情绪，许一航和王文明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他们对李清晨的乱来感到无奈。
半月板撕裂不是小毛病，居然还敢强撑着参加比赛。
幸好只是轻微程度，再这样下去，早晚连路都走不了。
初黎看着一个个选手完成比赛，却再没有出现过九十分以上的成绩，直至结束，包括希卡尔和李清晨，他们都没有超越自己第一轮的分数。
李清晨最终得了银牌，他的队友许一航以83分位列第四位。
他的三轮比赛分数出来，90、4523、2312，对此，初黎有些不敢相信。
后两轮比赛，李清晨在街道障碍区的铁杆都出现了失误，非常严重的失误，呲杆动作不完整，出现落杆、滑倒，这导致他后续部分有的区域无法完成。
阿斯本世锦赛坡面障碍技巧打分共分两部分，项目分和整体分。
六个障碍各有一个裁判打分，再有四名裁判针对选手全程表现进行评分，最后将十名裁判的分数相加，这就是选手在坡面障碍技巧的最终得分。
李清晨怎么……？
初黎愣愣地看着领奖区接受采访的李清晨，她并不是说，李清晨不能在比赛时出现失误，只是他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
希卡尔是李清晨的老对手，他只比李清晨大两岁，这次世锦赛他的水平相比之前的比赛有肉眼可见的进步，尤其是坡面障碍技巧，1440后接1620，全程没有失误，完成度很高，给观众极大的视觉享受，希卡尔确实有获得金牌的资格。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样出奇的情况没有结束，还在继续。隔天的障碍追逐比赛，李清晨是资格赛第三名，甚至没有进入八分之一决赛。
障碍追逐比赛是在包含有不同回转、跳台、波浪和其他形式地貌的赛道上进行，以用时来确定运动员名次，先到达终点者获胜。
它有资格赛、八分之一决赛、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和决赛。
所有选手分组进行比赛，每一组比赛四个人，其中前两名晋级下一轮，最后的“大决赛”决定第1至4名的排名。
李清晨从没掉出过半决赛，而这次，他停在资格赛的第三名。
“小黎，不吃了？”初母见初黎盘里的食物一口没动，站起来要出去的模样，不禁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初黎摇头说，“我出去透透气，太闷了。”
初母看了眼窗外深蓝色的天空，飘落点点雪花，卷着风，不由提起心来，她放下筷子，说：“我陪你出去，天黑了，外面不安全。”
“不用啦妈，我就在门外透透气，一会儿回来。”不等初母再说什么，初黎已经飞快地开门跑了出去。
尼克见状，虽然听不懂他们一家在说什么，但见初黎跑出去，他也不再吃，跟着出去。
初父：“不用担心，关注的选手比赛发挥不好，谁都会这样。”
初母看了初父一眼，转头看着落地窗外两道瘦长的身影，叹了口气：“我很不能理解你们这群喜欢体育的人。”
初父笑道：“这有什么不理解的，跟你以前喜欢黎明一样，他发的歌或者演的电影得奖，你不也很高兴吗？没得奖，更会觉得不舒服吧。”
初黎站在空旷的广场中央，一座路灯下，仰头，看着迷雾一般布满天空的雪粉,冉冉飘落，被深蓝幕布盖住，看不大清，只在黄暗灯光照下，辨别出一两片雪粒。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湿湿冷冷的雪花在脸上融化，变成水珠，实在舒适。
“初黎。”尼克喊她，初黎回过头。
“你真漂亮。”少年真诚地说。
初黎没想到他这样讲，笑起来，冲少年挑挑眉，毫不谦虚道：“倒也不必说出来，我知道。”女孩子大多喜欢别人夸自己，初黎也不例外。
“初黎，”尼克笑了会儿，忽然小声叫她，“你看那是不是李清晨？”
听这三个字，初黎仿佛形成条件反射般，惊了一下，顺着尼克指的地方看过去。那人站在没有灯光的阴影处，一身纯黑羽绒服，高高的、细细的。
对这个身影，初黎早镌刻在心，不等多加确认，她已经丢下尼克跑了过去。
“李清晨！”她喘着气，站在李清晨面前，对上他意料之外的眼神，喊他的名字，“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明天还有u型场地的比赛，怎么不去休息？”
李清晨愣愣地看着她，没讲话。
“学校压力大，爸妈带我出来旅行。”初黎胡乱解释着，也不管李清晨信不信，打死也是她父母在离高考不到一百天，非要带她来美国阿斯本滑雪散心。
“那天真的是你？”初黎主动解释道，“我以为是诈骗犯，那才赶紧跑掉。”
“嗯。”淡淡地应了声。
初黎觉得李清晨兴致不大高，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感觉到头顶的雪似乎下大了，她仰头看，白白的月亮不知何时露出一半，洒下皎洁的光，本来只有零星几片的雪花，此时竟是扎堆往下跳，开着降落伞掉在李清晨乌黑的发顶。
目光顺势落在男生脸上，平日并不显白的脸，此刻被月光照得惨白惨白的，眼睛漆黑无光，很是平静地看着她。
初黎打量几眼，伸手，很快拉起男生羽绒服自带的连衣帽，一把扣到他的头上，帽子很大，直遮住男生的眼睛，她又往上撩了撩，露出眼睛。
“李清晨，你怎么回事？”初黎问。
不回答。
初黎看着男生的眼睛，忽然，里面映出一闪一闪的月光，莹亮的、刺眼的。
好像……哭的样子。
初黎恍然抽回手，帽檐掉落，不经意遮过男生的眼睛。
一阵沉默。
“明天u型场地，我去看你比赛，带上我爸妈，给你加油。”
初黎搓着冻得冰凉的双手取暖，笑道：“世界这么多国家，我爸妈偏偏挑中阿斯本，带我散心，这就是缘分。”
“吃饭了吗？”初黎忽然问。
“没有。”李清晨终于开口。
“带你去吃自助，我发现他这里的培根披萨特别好，你去试试，肯定一口就喜欢的！”初黎不由高兴起来。
“嗯。”
初黎拉了男生的衣袖，朝被她丢下远远站着赏月的尼克身边去。
初父初母见她出去一趟，捡了个男生回去，下巴快要掉在地上，本来打算出去溜达两圈的夫妻俩打消了念头，坐在餐桌盯着远处拿菜的人，也不再吃东西。
“对，就是这个培根披萨，还有那边的意大利面！”初黎领着李清晨左转右转，把她觉得好吃的都指给他，“这些你都可以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