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初黎放下刀叉，脸上挤出笑，道：“尼克，不会用形容词可以不形容，请不要难为自己，你是想说我吃得太多吗？”
“哈！”尼克笑道，“就是这个意思，吃得太多，初黎，这句话用中文怎么讲？”
初黎皮笑肉不笑，盯着尼克，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你很漂亮。”
“你，很漂，酿，你很漂酿。”学会一句中文，尼克急切地想得到别人的认可，他眸光闪亮地问初黎，“对吗？”
“亮，liang——亮。”
“酿，你已昂酿。”
“亮。”
“酿，你很漂酿。”
“……”
“好吧，我知道自己很漂亮。”
虽然尼克不标准，总归是成功了，初黎脸上的笑放大了些。
随便说一个女孩子吃得多，尼克这要是去到中国，是会被人冷落死的。
她只是在救他，初黎想着，她平时最喜欢救人于危难，这次当是曲线救国吧。
越这么想，初黎笑得越开心。
初母是语文老师，虽然上过大学，但学的还是哑巴英语，水平不怎么很好，面对真正的外国人，听不懂，更不会讲；初父从事技术工作，英语要求不大，他完全听不出，女儿和这个法国大男孩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两人只听见这段对话，“你很漂酿”“我很漂亮”。
初父心中警铃骤响，他审视的目光随之落在这个金发褐眼的大男孩身上。
他咳嗽两声，引得初黎看过来，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受了凉。
初父摇摇头，严肃地讲：“吃完别再去拿，晚上不能吃太多，消化不良。”
初黎瘪着嘴，看了看盘里所剩无几的食物，很不开心，但又没办法拒绝父亲，吃完，双手交叉闷闷地坐着，等初父、初母和尼克。
看着尼克大口地吃着蔬菜，初黎说：“男孩子，多吃点肉，这样才能练出肌肉来，尼克你太瘦了！”
尼克没听懂“肌肉”这个词，茫然地望着初黎，初黎只得换了一种说法，“男孩子太瘦了不好看！像李清晨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更招女孩子喜欢。”
初黎知道初父初母听不懂，说话很是肆意。
这两年三天两头往国外跑，初黎说话越发放得开了。
尼克一脸不信的表情：“不可能！李清晨看着，明明比我还瘦嘛！”
“你没见他脱过衣服，当然不知道。”初黎身体前倾，一副要说秘密的样子，她低低地说，“尼克，我告诉你，李清晨有六块腹肌！他是清瘦，有肌肉的瘦，和你这种单纯的瘦，干扁的，完全不一样。”
“……”
尼克很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腹肌什么的？”
初黎觉得逗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外国少年实在有意思。李清晨是不是真有六块腹肌，她并不知道，因为她也没看到过。
她这样说，不过是想鼓励尼克健身，没其他意思……真的，她真的不是想看李清晨有没有六块腹肌。
听着少年的话，初黎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尼克几眼，身子往后靠，摊手道：“你有没有，跟我没关系。我只关心李清晨有没有。”
“啊哈初黎，我知道你的李清晨！”尼克蓦地站起来。
初黎笑道：“哈哈，尼克，你的谎话太不高明，李清晨怎么会……在。”初黎愣愣地看着端着餐盘从她身边走过的男生，穿一身黑衣服。
李清晨怎么会在这？
他们到不远处坐下，抬眼就能看到。
初黎侧过身去，手遮住脸，一脸的折磨。
在学校，她想见李清晨不能见，现在不想碰见，偏偏总是遇到！
此地不宜久留。
初黎想着，“腾”一下站起来，把餐桌其他三个人唬了一跳。
初黎瞄了眼不远处模样俊秀的男生，对方正和他对面的男人讲话。
忽然，他搭眼看过来，初黎忙扭过头，心怦怦直跳，结巴道：“我，我回房间，回房间！”
拿起桌边的口罩帽子，初黎快步跑出餐厅，一步不肯停留地窜上楼。
初父初母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尼克，尼克听不懂汉语。
初母用她仅有的英语词汇量，组成句子，尼克终于听懂他们的意思，他摇摇头，又说了一通初父初母听不懂的话。
餐桌气氛颇有些尴尬，他们互相听不懂对方说什么。
“干什么装不认识？弟弟，不过去打招呼？”许一航瞅着对面的男生，“教练可太会选地方，直奔小姑娘的大本营，我看她怎么像是躲着你？”
李清晨看了眼手机弹出的消息，答非所问道：“教练还有十分钟到。”
“你不去打招呼，那我想去！”许一航说着就要站起来。
“她父母在旁边。”李清晨抬眼，余光瞥见女生离开的背影，他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说到底，你也是怕她父母误会你们的关系。”
许一航坐好，趴在餐桌上，挤眉弄眼道，“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大老远跑国外就为了来看你比赛，弟弟，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不能分大哥点？”
李清晨不说话，许一航继续说：“弟弟，你高中的班长怎么知道你有六块腹肌？连我都不常见到。”
“许一航。”李清晨漆黑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喊他名字。
许一航大笑起来：“好好好，我不说。不过，弟弟以后结婚，记得请大哥喝杯喜酒，好歹我也当了你三年的老大哥不是。”
许一航满意地靠在椅背上，回头打算与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初黎打声招呼，却不想那个餐桌已经空了，他道：“弟弟，你让大哥错过了和你班长的第三次美好邂逅，可惜了呀。”满脸遗憾。
李清晨斜了许一航一眼，不再说话。
对于许一航口中“弟弟”这个称呼，他早已习惯。
刚进滑雪队那会儿，他和每个人都不熟，只有许一航，他和初黎一样，待人自来熟得可以，每天弟弟弟弟的追着他喊，因为他比他大五岁，自称“大哥”。
这几年，他一直被许一航当弟弟照顾，他对他是感谢的。
母亲一直都想他做成一件事，滑雪、学习，他都做得很好了，但她再看不到。
恍惚回忆起悲痛的往事，那些所谓的叛逆，令人发笑。
李清晨失了神，目光不经意定格于窗外被风卷起的雪花，一如他纷乱的思绪。
他能进滑雪队，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
那晚，初黎飞速奔回到房间。
没等她静下心来细想对策，收到一通跨国电话，温渡舟打来的，她和李清晨的同班同学，也是班里的纪律委员，问她怎么没去上学。
温渡舟性格很好，初黎和他很处得来，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她直接说来了美国阿斯本，温渡舟很快猜出她的意图，问她是不是看李清晨比赛，她说是。
温渡舟没有像平常那样挖苦她，沉默很久，直到她说要挂断他才有反应，让她在外注意安全，学习重点笔记他会记，接着挂断了。
初黎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是李清晨参加的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初黎起了个大早，拉着父母和尼克奔到比赛场地，他们到时，选手们仍在做着适应训练。
预赛早在前天便结束，今天是决赛，初黎看了看选手名单，有两位中国选手，李清晨和她知道的许一航都在。
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决赛，分男子组和女子组，女子组先开始，男女两组交替进行三轮比赛，取选手最好的一轮作为最终成绩。
男子组一共十二位选手，按照预赛成绩，由低到高安排出场顺序。
许一航预赛第八，第四位上场；李清晨预赛第一，压轴。
初黎已经看过好多次这样的比赛，她不停地给父母解说着比赛的规则。她着重突出了参赛的两位中国选手，但没有提及李清晨是她的同学。
终于要到李清晨，初黎兴奋地看着白雪道顶一抹清瘦的身影，他穿着绛红色中国滑雪队队服，罩在统一的黑色号码衫里。
尼克：“初黎，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比赛开始前，初黎早将她特别定制的上面印着“elf”的红色护腕戴上，它是绛红色，中国红。
“elf”的意思是“精灵”，在她心里，精灵代表着李清晨。
初父初母手腕也戴着,初黎给他们的，她还有很多。
听了尼克的疑问，初黎神秘道：“redelf，chinesered。”
尼克不懂她的意思，“红色……什么？中国红？”
“是护腕啦，不过它对我而言，不仅仅是护腕。”初黎大笑，看着出发点的李清晨，她说：“他是我喜欢的精灵哦。”
高台上，李清晨等着赛方可以出发的指令。
他不经意扫过远远围栏后的观众，墨色雪镜后人影幢幢，忽然，一道挥舞的红色跃入他的眼睛。在其他国家参加比赛时，他也曾看到过那抹红色。
不由摸向右手手腕，绒滑细腻的护腕紧紧贴在肌肤上，他低头扫过，红得如同人群中挥舞的那抹颜色。
“可以开始。”耳边传来工作人员的指令。
李清晨收回视线，弯腰，准备出发。
膝盖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静静等着适应后，他慢慢滑下坡面。
第一部分是街道障碍区，他凭着早已形成的肌肉记忆，完成各样呲杆动作：后空翻上、跳转180、拧转270下，boardslide、拧转540下，倒滑左转270上、跳转180、右转630下，顺利结束街道障碍区，没有失误。
接着是三个跳台。
“triplecrok1800！”初黎激动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