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张宇知道韩殷还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这阿姨说话本也没防着他人。
这韩殷肯定全部都听见了，张宇不断地对着眼前还在说个不停的阿姨挤眉弄眼，但这阿姨反而更来劲了。
“小伙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啊，都不喜欢听我这些老一辈的人讲话，可是我过了一辈子，这经验也是一般人所不能比的，要我说，女孩子哄哄就没事了，两个人闹成这样不好看，你回去也要说说你家那位，出手别那么狠。”
张宇本想耐着性子听上一两句就完了，可这阿姨越讲越离谱，自己一个还没谈过恋爱的大小伙子俨然成为了阿姨眼中家庭不和睦的悲惨男青年。
“阿姨，我还没谈恋爱呢？这伤是我自己碰的。“
“你别哄阿姨，你看这印子，分明是人的手留下的。”
“好了阿姨，真的是我自己弄的，天也晚了，您去休息吧！我还要工作呢！”
“呼。”
韩宇喘了一口气，看着那个阿姨一步三回头，眼睛里满含关心的样子，一时有些无奈。
但也是太过幸福的无奈。
医院是一个满含伤痛的地方，也是世界上聚集祷告声最多的地方，每一个医学生满怀梦想的踏入医院就业，为的是治病救人，为的是挽救生命。
张宇大学时学的是心理学，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到了医院就业，从小没经过什么大波浪，但这大了，烦恼却多了。
本来这心理学就不像那些医学类的一样，虽然见不到血腥的场面，更不用去做手术，也比其他科室的医生休息时间多一些。
想起家里人对自己的说教，说自己就是个耍嘴皮子的，比不上其他专业出来的医生。
张宇是怎么回答的呢？
张宇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说的。
“我知道你们现在都看不起我，更看不起我的职业，但是迟早有一天，我会用行动和成就来证明你们的理解是错误的。”
然后便拿着200块钱和一个背包来到了这个城市，来到了这家医院。
一开始的时候，少年满怀信仰和志气，也就是凭借这这满腔热血，遇到什么苦和累，都咬咬牙挺了过去。
可就是再坚硬的顽石也会被微小的水滴击穿，再细小的水流也会有终汇成大海的那一天。
少年人的热血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不断的磨灭，碾压。
就在韩宇失魂落魄，觉得自己的未来黯淡无光，梦想就是一个只存于口中的虚妄时。
他遇到了她。
这个她就是韩殷。
他们两个的初见，不能说是奇异，也不能说是正常，甚至还有些难堪，完全不像电视剧里那样老师见学生都是气势满满，一本正经的。
那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韩宇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快速地吃完了早饭，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拿起垃圾袋走出了门。
关门，抬手，一扔，垃圾袋顺着轨迹飘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张宇也不去看垃圾袋的轨迹有没有偏离，反正只要听到一声重物砸击铁皮发出的“砰”声响，这垃圾袋就算是完美完成任务了。
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尘土，就在他正意外着熟悉的“砰”声今天怎么到的这样迟的时候。
“砰”声响起，韩宇却慌了。
这个声音与平时听到的清脆不同，这次是沉重的，是实实在在打到皮肉上的声音。
要问为什么韩宇听得这么准。
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被砸到的人。
女孩身着白色衬衫，牛仔裤，白球鞋，外披一件浅色风衣，气质淡雅。
容貌虽不是一眼望去风华绝代，动人心魄的类型，但也是算是朱唇粉面，明眸皓齿，尤其是这脸上还未施粉黛。
这人就站在那里，说是一个靓丽的风景，不若说是一幅富有内涵，让人只可远观但不可亵玩的水墨画。
可如今这画上却沾染上了污点。
垃圾袋就在那人的脚边，白衬衫上的脏污分外刺眼。
张宇赶忙跑了过去，连连说着抱歉。
手伸出去想要帮忙拍打身上的脏污，快要碰到之时，女孩向后退了一下，手也就在此时停顿下来。
张宇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不妥，赶忙收回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
张宇简直想要钻到地缝里去，敲了敲自己自认为十分聪明的脑袋。
其实张宇这人平日里十分稳重，到骨子里就是一个纯24k大直男，平常交往的朋友也都是些男生，更何况他目前出于实习阶段，还没有收治病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多少女生。
如今碰到这事，对方还是个女生，做事难免慌乱，轻浮了许多。
“没事。”
女孩开口说话时，嗓子有些沙哑，但也并不难听出她原本的嗓音很好听，透出的清冽怎么也藏不住。
“哦，好的。”
张宇听到女孩的回答，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就这么两两相望却无言时，一阵恶臭传来。
张宇皱了皱鼻子，提起还在地上的垃圾袋，赶忙把它扔到垃圾桶中。
再回过头时，只有风吹起的落叶，再无其他。
张宇站在原地愣神了片刻，揉了揉眼睛，又往四处张望了两下。
却始终没有发现女孩的踪迹。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人当然也就不见了。
张宇轻轻地摇了摇头，心里歉意十足，但倾听的那人却已经离开了，本想着说要带女孩去买身衣服，请她吃顿饭，可惜没来得及说出口。
自己这张嘴，真是关键时候就报废。
拍打了两下嘴巴，张宇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放弃了继续寻找女孩的想法，踏上了上班之路。
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的赔礼道歉。
只是，还有下一次见面吗？
张宇不知道，但是期望着。
这就是张宇与韩殷的第一次见面。
之后的张宇每每在工作闲暇时间里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见到的那人，但终究只是想想。
或许是老天看他可怜，又或者是心想事成，张宇在医院见到了那个女孩。
只不过那个女孩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的老师，自己成为了学生。
之后工作中面临的风风雨雨他们都得共同面对。
他也知道了她叫韩殷，也知道了看起来小小的女孩比他还要大两岁。
私下里张宇又向韩殷表达歉意，并提出邀约，但被韩殷一笑而过。
张宇明白韩殷这是不想多计较的意思，自己索性也就放下了。
但在日常生活中张宇却是加倍的对韩殷好。
韩殷冷了，热茶奉上，毛毯裹上，韩殷饿了，各种美食摆在桌面，韩殷累了，眼巴巴地凑上去想要给韩殷捏肩，却被拒绝，然后继续凑上去……
这就是张宇除了工作，吃喝拉撒，剩余的时间都在围着韩殷转圈圈。
旁人都说，这古时，太监伺候皇上都没有像张宇这么周到的，韩殷也劝他，自己不需要。
但张宇还是一切如常，直到近几年，张宇也从小实习生变成了主治医师，虽然还比不上韩殷副主任医师的职称，但也算是非常不错了。
有时候，张宇甚至都怀疑韩殷到底是不是人类。
年龄就差着两岁，工作上不论说是效率还是能力等等，张宇和韩殷之间隔着一条鸿沟，自己可能耗费半生都达不到。
当然了，升职毕竟是好事情，可随之而来的也是巨大的工作量，张宇也就没那么多时间跟在韩殷身后。
两个人在这些年里，一起收治了许多病人。
他们虽然早已料到近几年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上的问题，也想到了患者有可能会不主动配合治疗，但没想到的是患者家属的冷漠和不信任。
“扑通。”
一声巨响从张宇的办公室里响起。
因为声音太大，走廊里的人都不免浑身一震，紧接着人们纷纷聚到一起，你挤挤我，我踩踩你的，一个个扒在门缝上，都要看清门里到底是一副怎样的景象，还纷纷讨论猜测着张医生到底怎么了。
就在门外之人还在说个不停的时候，作为话题中心的张宇却是苦不堪言。
“咳咳咳。”
张宇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嘴角和腹部都在隐隐作痛，但却不能痛呼出声，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有几滴滴到地面，洁白的瓷砖被红色沾染。
张宇脸色苍白的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病人家属，中间的小女孩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眼睛始终盯着地面，旁边的父亲母亲一脸凶神恶煞地望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犯人般。
“你们这些医生简直是丧良心，就知道骗我们这些无知老百姓，你怎么也不看看，我女儿才多大啊！怎么会得抑郁症，像你们这样的人赶紧早死早超生，也省的这个世界上有更多像你们一样的败类，告诉你，我打你算是轻的……”
男人破口大骂道，各种难听的话语蜂拥而至，女人也在旁点头附和。
说完，男人一把揪起还在发呆的小女孩，就要往门口拖，女人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女孩，似乎有些觉得可伶，眼神微动，张了张口，但终究还是没说些什么。
在场的人唯一淡漠的就是小女孩，她神色间似有惶恐，不安，更多的是接受，目光呆滞，但似留有几分视线给予张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