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入夜，市中心塔楼上钟表指针指向了“12”，悠扬的钟声响彻云霄，零点，标示着一天的结束，也意味着一天的开始。
月亮的华色透过玻璃，散落的几缕光辉轻柔地拂在韩殷的面颊，却无法将脸上的阴霾驱散，更无法将紧皱的眉头抚平。
处于睡梦中韩殷并不好受，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放在烈火中灼烧般滚烫，但转眼又陷入万丈冰窟般阴寒。
突感一阵心悸，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韩殷粗喘了两口，心绪慢慢平稳，但脑海中噩梦最后一刻所现的残影却挥之不去。
让自己日思夜想，就连在梦中都要不掉的人，无他，只有舒晚。
穿好衣服，身体不知怎么有些沉重。
本是夜半时分，韩殷却踏上了寻找那人的途径。
目的地十分明确。
韩殷站在病房门口，却迟迟没有推开面前的门扉。
是门太过厚重吗？
不是，韩殷清楚的知道厚重的不是门扉，而是心扉。
就在韩殷踌躇不前时，静谧之中，东西摔碎的声音格外清晰。
韩殷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门，冲到那不知所措的人面前。
舒晚夜间失眠的情况是常有的，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就常看着外面的天空发着呆。
夜晚的天空总是无光的，偶尔月亮会发善心出来逛逛这人间，但绝大多数的时间，还是隐于云雾之间，独自欣赏自己的美丽。
看的累了，便揉揉眼睛，喝口水。
手握着杯子，本想放到床边的柜子上，却没料到柜子上还有别的东西存在，一时没放稳，杯子摔在地上，发出巨响。
舒晚下了床，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
零碎的记忆重归脑海。
曾几何时，玻璃碎片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
舒晚把碎片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不及初醒时抚摸过自己额头的手来得温暖。
手腕上年份已长的疤痕形状并不与碎片的边缘相吻合。
舒晚拿着碎片在手腕上细细描绘着，留下些微细痕。
韩殷来到舒晚身边，见识到的便是如此景象。
舒晚察觉到脚步声，抬头望向来人。
就这一眼，让两人在之后的日子里都不停地谈论起。
但这都是后话。
手腕上的冰冷被人拿开，或许是晚风太过寒凉，舒晚竟觉得身旁人的一举一动都满是无措与悲伤。
韩殷扶着舒晚站起身来，搂着她坐到床边，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玻璃渣。
没有一句责怪，没有一句询问，有的只是行动。
舒晚看着韩殷，心中疑问满怀，但却无法开口。
韩殷自是察觉到了舒晚的目光，本应激动万分，但因刚刚目之所见，自责充斥着脑海，再无其他。
收拾完毕，转过头来，望着那人，想要拥她入怀，手已伸出半截，但终因彼此相望不相识而放弃原本的想法，拍了拍肩，表示安慰，但欲盖弥彰的意图还是被舒晚察觉。
“呼，没事了，你好好睡觉吧！我走了。”
韩殷虽然不舍，但是更怕会让舒晚感到紧张。
毕竟，她们现在还没有那么亲密。
韩殷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迈的十分缓慢，她多想听见那人说一句话，哪怕只是轻轻地叫一声自己的名字。
可是，没有，直到韩殷一直走出门外，都没有听到那人说过一句话。
韩殷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舒晚一眼。
舒晚也望着她。
彼此相望不相言。
韩殷握住门的把手，缓缓地合上。
就在快要闭合的那一刻。
“韩，殷。”
舒晚的声音低低的，但全部身心都在舒晚身上的韩殷却是听到了。
她一下子推开门，跑到舒晚的身边，拉住她的手，眼睛不停地观察着身体每一处。
“怎么了，哪里难受吗？还是刚刚伤着了，嗯？跟我说呀！伤着哪儿了？”
舒晚没有应答，只是眼珠微微转动了两下，身体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好像刚刚的声音是韩殷的错觉般。
但韩殷熟悉舒晚的每一丝每一毫，更别提是声音。
她清楚地知道那是真实的。
韩殷见舒晚不说话，眼睛却盯着某处，向那儿一看，竟是自己的手。
她是不喜欢自己的触碰吗？
韩殷略微感到失望，但还是微微放开些自己的手，却被舒晚紧紧地回握在手心。
韩殷一时愣住了，眼中热泪一下子溢满了整个眼眶。
无论多少回，只要这人微微回应，自己便会一如既往的心跳异常。
不是生病了，而是心动了。
滚烫的泪珠滴落手心，熟悉的信号在耳边回响。
“舒晚，我爱你。”
这下轮到舒晚不知所措了。
“什么？”
“我说，舒晚，我爱你。”
舒晚立马松开了两人紧握的双手，面上满是抵触。
她站起身来，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韩殷。
“出去。”
韩殷对这突然的转变并没有惊讶，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这次没有回望，只因不想看到那人厌恶自己的样子。
“咔哒。”
韩殷走了。
舒晚原地站了一会儿，挪步到床边，坐了下来。
喉咙一阵干痒，舒晚抬手向柜子上摸去。
一个崭新的杯子立在桌面，刚一接触，舒晚便收回了手。
温度已然传到手指表面，明明是温度正好的水，却因那人的添料，变得异常。
叹了口气，把脑中的韩殷挥散，端起杯来，轻抿一口。
白开水应是平淡的，可舒晚这一杯，却是甜蜜至极，把杯举高，杯下没有任何沉淀。
舒晚把脑海里韩殷偷偷加糖的猜测排除。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舒晚怎么也想不明白，甚至她发现越想到韩殷，这杯中的水就越甜，也不知是不是水流动的原因，自己的心坎儿也如同被灌了蜜糖似的。
慢慢地品尝完这一杯不是蜂蜜，遥胜蜂蜜的水。
舒晚把杯子放好，上了床，又开始观察起夜色，觉得有些冷，便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连同脑袋一起，只露出张小脸，从远处看就像小山一般。
天空中，不知何时，月亮悄悄探出一角，好像在观察地面上的人在干些什么。
韩殷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她只是换了个角度继续默默地看着舒晚。
入门时，舒晚拿着玻璃碎片的场面，还是给韩殷造成了不少的影响。
无论经历多少回，见到那人拿物割腕，心怀死意，把命视作飘渺之时，落寞之意有，伤心之意有，但更多的是赴死之心。
自己跟随着舒晚一起离开这人世间，算是自己唯一能陪她走过的一段路。
听起来，虽是有些可笑。
但韩殷是把舒晚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人。
即使，舒晚在韩殷循环过的每一世都没有说过她爱韩殷，她们最亲密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韩殷曾经没有让舒晚对自己敞开心扉，没有让她放下那些烦恼的事情，她把这种罪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可以韩殷真想问问她，她视自己于何人，她的心里可曾有过自己半分。
那人或许会这样回答自己：陌生人，只是朋友，好人等等。
绝无，爱人。
韩殷从门上自带的小玻璃窗看到那人不仅裹着被子，而且还摇摇晃晃的。
韩殷脸上浮现出笑意，看来自己想问的有多加了一条，舒晚知道自己那么可爱吗？
“韩主任，你在干～什～么。”
幽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阴冷又诡异。
韩殷的拳头下意识地向那声音传来之处敲去。
紧接着巨大的吃痛声响彻云霄。
“啊，疼疼疼，韩主任，您这是趁着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谋财害命，劫财劫色吗？”
韩殷赶忙把这人的嘴给捂上，所以后半段的话有些模糊不清。
但韩殷离得很近，所以还是听清楚了。
对着来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到办公室去等自己。
张宇捂着自己的眼睛，低低地哀叫着，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叫声未免有些过大了，何况自己堂堂一介中华好男儿，怎能为一些小伤如此吼叫，丢面，真的是太丢面了。
张宇对着韩殷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走到半途，本想回头看看韩殷的神情是否带有生气或责怪。
可还没转过头，一个病人家属便怒气冲冲的来到自己的面前，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医生，你们这儿怎么到了晚上还乱哄哄的，好好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妈这脑袋本就痛的要命，如今这么一吵，怎么休息，休息不好，病也难好。”
张宇赶忙赔礼道歉，安抚家属的情绪。
“对不起啊，病人家属，不怪医院，是我的责任，我向您和您的母亲道歉，希望您和您的母亲能原谅，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说完，还深深的鞠了一躬。
病人家属见他这样，语气也心平气和起来。
“医生，这可是您向我保证的，不瞒您说，这病房里的病人听不得吵闹，白天那是没办法，我们也都理解，可这夜里，就是该休息的时候，即使不是病人，那也必须睡觉了，您说对吗？”
“对对对，这次是我的错。”
张宇连忙应答。
病人家属这才怒气全消，为了避免再见面尴尬，又多跟张宇聊了两句。
“小伙子，你这眼睛上的伤是女朋友弄的吧！啧啧啧，是有点狠啊，惹她生气了，你听阿姨跟你说……诶诶诶，小伙子，你别瞪我啊！阿姨也是好心嘛！”
张宇看到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的阿姨，眼睛瞪的大大的，配合着他眼上的淤青，简直是只受惊的小熊猫（如果另一个眼上也有淤青就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