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困兽
“你还好吗？”雷马克横刀面向一头双目发红的棕熊。这头熊体型不大，成年不久，捕猎技巧并不娴熟，但它有着野兽最为致命的饥渴。
“该死，我的手骨折了。”帕金斯倒抽冷气。他的右手歪歪扭扭无力低垂，只能用左手紧握利剑，无奈兵器过重，剑尖倾斜发抖。
“吼！”棕熊咆哮，挟着罡风扑来，浑圆肥硕的利爪如重斧劈落。雷马克旋身腾挪，避开凌厉的一击，提刀砍下，“唰”一声急响，可惜人小力微，只在棕熊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陡遭攻击的棕熊愈加急怒，它身躯一抖，撞向雷马克。雷马克以刀背横挡，借力后跃远离棕熊。
可棕熊看似钝笨，也拎得清哪个猎物最好捕获，它调转身子，奔袭帕金斯。
“快逃！”雷马克着急大喊，飞身欲救友人于危难。
当棕熊欺身跟前，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扑下时，恐惧彻底吞噬帕金斯，他触电般丢落手中利剑，用完好的左手抱头下蹲，但想象的切骨之痛并未袭来，反是一股滚烫的液体淋洒周身。他听到一声沉重叹息，接着是重物压碎厚叶和残枝的咔嚓声。
“把剑拾起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道。
帕金斯把手放下，抬头一望，只见弗雷德立在身旁，如同肉山的棕熊已然坍塌。
帕金斯颤抖着在地上摸索，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长剑，他感到口干舌燥，不由得舔舐嘴唇，血腥味顿时充斥他的口腔。那是棕熊的鲜血。
“身为剑士，就算死了也不能在敌人面前放下武器。”弗雷德冷声道，“下不为例。”
“是……明白……”帕金斯颤声回应。
弗雷德把棕熊纳入空间戒指，转身疾走，两孩童急忙跟上。
当两孩童翻过一条如同蟒蛇盘地的粗壮树根时，雷马克关切地对帕金斯说，“你还好吧？”
冷汗自帕金斯的额头冒出，沁湿全身。与棕熊对峙时，帕金斯并未感到任何痛楚，此刻松懈下来，折骨的挫痛阵阵侵袭，但他还是紧咬牙关，嘶声道，“没事。”
他们从中午走至深夜，在一棵三人环抱的老树下停了下来。老树根旁燃着篝火，细碎的火星飘起熄灭。艾伦四人正围着篝火盘坐。三人走近，艾尔温挪动身子，让出一块空位。
艾伦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取出匕首削除多余枝丫。锋刃划过树皮唰唰作响，只闻他轻声道，“那头魔兽把动物驱逐出林？”
“没错，”弗雷德回道，“我本想近距离看清它的面目，那畜生用魔法击退了我。”
詹宁斯大喇喇睡在魇的那张皮上，看着晃动的树影，沉吟道，“控制森林的能力啊，有点棘手。”
艾伦道，“休息吧，明天还得忙活。”说完他倏地抓起帕金斯的右手。帕金斯感到猝然一痛，五官扭挤一起，右臂被一股外力捏拉伸扯，然后听闻艾伦说，“好了，这段时间注意静养。”
等帕金斯缓过神来，他的右手已和两条木棍包扎一起，挫痛全然消失，他只觉得右手酥麻发胀。“谢谢大人。”帕金斯感激说道。
艾伦自空间戒指取出一张兽皮丢给雷马克，道，“你负责照顾他。”艾伦站起，离开篝火，走入憧憧的夜林中。
湾尾森林广袤而原始，葱郁的树冠，弥漫的山岚，隔绝阳光，让人分不清昼和夜。
艾伦等人跟着弗雷德踩着落叶爬过地衣，绕过株株庞大扭曲而怪异的老木。
两孩童已被艾伦的黑羽鹰引路返回营地，毕竟接下来的对抗，大家没有余力照顾两人。
“该死的蚊子，”艾尔温低声咒骂，他仅存的右臂挥舞如鞭，驱逐蚊虫。
劳瑟架刀转动，幽火缠绕周身，蚊虫触之即亡。“你在这树林待三天就受不了，弗雷德可前后待了七天啊。”
“该死，”艾尔温身子一缩，躲进劳瑟的火圈里。
弗雷德用剑柄指着前方道，“我就是在前面遇到那魔兽。”
五人继续前行，他们穿过丝丝下垂的阳光，绕过干枯怪扭的荆棘，从古木低垂的气根钻出，终于摆脱了那浓厚的阴翳。
他们站在山脊，眼前高空万丈，白云飘飘，如波浪般的林海上飘浮着蒙蒙的山岚，再远处，便是极海，那片永远僵硬湛蓝的镜子。
艾伦把手放在一株扭曲旋转的藤蔓上皱起眉头。奇怪的长势、紫色的树皮和青色的荆棘无不表明了这是魔法的召唤品。
“那家伙不仅可操纵森林，还能控制大地。”劳瑟道。他控制幽火落在粗糙坑洼的岩石上，岩石竟如雪般消融。
“那畜生离开这里很久了，”艾尔温伸手敲击交缠的藤蔓，藤蔓哗啦啦地化为白灰飘散。那是魔法消逝后的余烬。
“接下来怎么办？”劳瑟问道。
艾伦转过身子，往来路返回，只听到他声音悠悠传来，“还能怎么办，把这魔兽捉起来。”
“你有计划了？”詹宁斯跟在艾伦身后。
“嗯。”
……
银色的沙滩，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好慢啊。”劳瑟抱怨。他仰天躺在沙滩上，看着浮云流转。
“噤声，”詹宁斯告诫，“把武器再检查一遍；还有，弗雷德，看好你怀里的那头鹿。”
“别担心，它很听话。”弗雷德轻抚怀里的小兽。小兽形如山鹿，毛茸茸的，背上长着一双婴儿手掌般大的翅膀，还有一条豹子般的尾巴。
“你怎么知道那头魔兽在产子？”劳瑟问摆弄着炮台的艾伦。
艾伦一边把炮口调高，一边答复道，“动物在产卵时都会寻一处安全幽静的场所，魔兽亦然，所以它才会驱逐林间的野兽；单凭这些我还没往那边揣测，直到看到弗雷德与它对抗的场所，我便有九成把握了。”
“弗雷德闯入它的领地，它居然还让弗雷德安然退去，这不符合强力魔兽的性情，而且它释放的魔法只有空架子；由此，我便大概可知，它若不是分娩，便是身负重伤。”
“啾！”空中的黑羽鹰突而一声尖啸。
“来了，”艾伦轻声道，“各就各位。”
艾伦借着黑羽鹰的窥探和林间动物奔逃方位找到魔兽的巢穴，并在它狩猎时偷了它的孩子，把这魔兽引到五人早已部署好陷阱的沙滩，一场生死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吼！”一道长啸远远传来。初是一黑点，霎时间，那魔兽近了，众人终于看清它的全貌。
这魔兽正是弗雷德怀中小崽的放大版，身若犁马般大，绒毛褪去，成了七彩斑斓的鳞片，头上顶着如同巨手般展开的鹿角，背上双翅是雪白如钢的翎羽；这头魔兽名叫科里蒂，传说中它是林间女神与山地之神女儿的化身。
“詹宁斯！”艾伦叫道。“东四十五度。”
“收到。”詹宁斯双臂肌肉隆起，沉腰扎马，推着炮台转动。
“发射！”火信燃起，白烟袅袅升起。
“轰隆！”天地震颤，火与烟在空中翻滚。一道影子在空中急坠，掉落在遥远的森林中。
劳瑟拔出塞住耳洞的食指，哈哈笑道，“该不会结束了吧。”
“填弹。”艾伦道。他从黑羽鹰的视角，看到轰炸将近时，科里蒂释放了一个土黄魔法盾。
此次填弹可不仅是一门大炮，艾伦这次出行一共带了三门大炮，此刻三个漆黑的炮口同时对着科里蒂坠落的方位。
“它调转方位了，三台大炮同时往上调三个格档，詹宁斯你往南调二十度；艾尔温，你往南调十五度。”艾伦道。
詹宁斯和艾尔温各操纵一门大炮，劳瑟和艾伦操纵第三台。
“发射！”炮声再起，森林颠簸震颤。黑羽鹰看到古木飞折，地炸腾翻，一个硝烟弥漫的坑窝蓦然出现。
“填……”艾伦的下一道命令还未出口，一道残影已袭到跟前，撞飞三门大炮。艾伦等人连忙翻身闪躲。
三门大炮轴轮断折，在沙滩犁出几道垄痕，庞大漆黑的炮管翻旋打转，“通”一声坠落极海。
残影转动，那迅疾的速度冲破空气壁垒啪啪作响，撕裂空间的两道寒光落在弗雷德头顶。这是两条魔法藤蔓。
弗雷德扭身一转，避开一条，而另一条已然袭来，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艾尔温的大盾出现了。
“嗞！”刺耳的金属声扎入耳膜，火花在盾牌激闪。
“休得逞凶！”詹宁斯喝道。他飞身旋动，把大剑的坠击之力叠至最盛，如鹰隼扑猎般砍落，直袭科里蒂的左边翅膀。
以此同时，劳瑟滑身攻敌后方，三道幽绿火砍以不同方位攻向科里蒂身后。
“吼！”随着科里蒂的怒吼，八道紫色的藤蔓在沙滩凭空伸出，包裹住它，挡下了所有攻击。
“啾！”黑羽鹰尖啸一声。
弗雷德等人扭身急退，两个炸药桶从艾伦寄放在黑羽鹰爪骨上的空间戒指里滑出坠落。
“——砰砰——”
当炸药桶落到科里蒂如花蕾般的植物壁垒上空时，艾伦用一柄左轮射击两个炸药桶。左轮填装的特制燃烧子弹瞬间把炸药桶点爆。
“轰隆！”强大的气浪夹杂细碎的银沙卷起红色的焰火和黑色的硝烟。艾伦等人只觉得罡风扑面，沙如针砭刺肌，他们提起兵器盖住眼睛，同时警戒科里蒂的反击。
如果它还有反击之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