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狼魇
《异兽录》中记载着一种介于野兽和魔兽的狼，名为魇。
曾有一位名不经传药剂师说，魇是一种变异种，它是由狼吃下一百个被吓破的苦胆后，所发生的变异。
这说法未有任何依据支撑，但在老妇人的故事中，魇会在夜间狩猎，寻觅胆小如鼠的人，入侵他的梦境，而被魇入侵的人，则会陷入混乱和疯癫中。
无论《异兽录》的记录亦或各种民间传说，魇总是以狡诈多端的形象出现，以恐惧可怖为食。
这种生物只有一种天敌，便是传说魔兽独角兽。
独角兽是光与美梦的守护者，当人类被魇入侵时，独角兽便会出现在他心中，为他驱散黑暗，脱身噩梦，回归平静安宁。
……
夜。
艾伦怔怔地看着熊熊烈火，火舌如同千足章鱼，触手乱摆，扭曲空气。
感受到皮肤的灼痛，艾伦不禁想：‘一场邪恶的篝火，不知道会不会烧伤那些枉死的人的灵魂。’
詹宁斯仰望天空。天空晴明，但星空却空了一块，被浓烟遮蔽了。
‘骑士们常说违信者和无名氏不配得到群星的指引进入天国，’他转头看着身后精神恍惚惊慌失措的人，‘这些人有亲人、有姓氏、兢兢业业地为生存挣扎，为什么群星还要隐去踪迹，躲开他们呢？’
“嗥呜呜……”
狼的嗥叫远远传来，被解救的人大部分尖叫挤作一团。
艾伦看着他们，眉头深锁。这些人里，有八个老妇，五个中年男人，三个年轻女人，九个小孩。
听阿加特的汇报，艾伦知晓流寇洗劫了两个村庄，把这些人掳来就是为了喂狼，为了防止反抗，他们把所有男人折磨得奄奄一息再吊起来；所以这二十五人，加上重伤未愈的艾尔温，都没有自保能力。
“先吃饭吧。”艾伦道。透过黑羽鹰的视线反馈，艾伦知道狼群在夺食流寇们的尸体。
因为杂物繁多，艾伦等人还未来得及把那些尸体烧焚。养狼的人反而成了狼的食。
‘该死的畜生。’艾伦心里咒骂。
阿加特开始发放面包，灰熊帮着派水。当灰熊拿着两个水袋往难民走去时艾伦拦住了他，艾伦接过水袋道：“让我来。”
他拿着水袋走到难民前，期间把安眠药剂混入水中。
艾伦朗声重申：“我是新任的湾尾领主，自会佑你们安全。你们吃饱了可以去那边的帐篷休息。”艾伦指了一下为难民搭建的帐篷，然后放下水袋。
群狼犹如浪潮，一层压着一层拥挤嘶吼，从流寇的尸体上扯下块块血肉。骨头在利齿间咔咔作响，血混着唾沫在嘴角滴落。
“呜！”一声低沉的吼叫，众狼如遭雷击，停止抢食，匍匐低头。它们纷纷退避，让出道来。一头身形大如蛮牛的巨狼慢慢走来，它双目猩红，若隐若现的幽烟萦绕身躯。巨狼走到被啃了大半的首座巨型男人前，低头看着他，可怖凶猛的目中竟有忧伤溢出，巨狼逐渐露出森森利齿。
“嗥呜！”巨狼一声长嗥，幽烟冲天而上。这是进攻的信号。
众狼群恋恋不舍地看着还没啃食干净的尸体，齐齐转头奔向湾尾堡。
“来了。”艾伦轻声说。他停止为难民包扎伤口的手，转头对大头说：“这里交给你了。”
他掀开帘帐，在他离开帐篷前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难民，他们脸色纠结，浑身发抖。梦魇犹如鹰隼，狠狠攫住了他们的梦境。
詹宁斯等人早已在外庭等候。
“詹宁斯、劳瑟你们守住北边；约翰尼、布列塔妮你们守住南边；我去东边；弗雷德，这里交给你了。”艾伦吩咐。西边是极海，艾伦不用担心会有敌人从那里进攻。
艾伦怔怔看了一会堡垒，那里的火势逐渐平息，蒲公英似的火星顺着风飘散、熄灭。
他转过头来，向着东边走，来到城墙下，他左手一扬，“嗞”的一声，丝线勾住城墙，拉着他飞身而起，落在破败的城墙下。本是巡逻的黑羽鹰突然出现，站在艾伦肩头。
通过黑羽鹰的视线，艾伦看到宽阔的农田上，百余头野狼组成的洪潮卷席而来，南面的森林不时有狼冲出加入，它们龇牙咧齿，发出阵阵咆哮，轰轰呜呜，如同鬼神的夜语。
“砰！砰！……”
艾伦自空间戒指取出一杆长枪扣动扳机，枪声如鞭炮响起，弹壳如雨滴落下。
叮叮当当，三十来头狼翻滚擦地，失去了生命，但更多的同胞踩着它们的尸体前进。
在北边的城墙处，詹宁斯和劳瑟站在废墟上，刀剑舞动，带起血雨腥风。群狼们前赴后继，悍不怕死。
“该死！一片森林有那么多狼吗？！”詹宁斯咒骂。
死去的狼尸已填平护城河的沟壑，却还有黑压压的一大群继续涌来。
“这是幻影。”守着南面城墙的布列塔妮对约翰尼说。
“其间也混着几个真正的狼崽。”约翰尼道。他们身边的狼尸也堆积如山，但片刻后，这些狼尸消散为一团黑烟，只剩残余一两头横躺在地。
艾伦横站墙头，双手持枪左右射击。
城墙的缝隙太多，他们的人太少，不少狼穿过无人把手的裂缝袭击营帐。
营地只有弗雷德一人，受伤未愈的他动作迟缓，艾伦只能远程援助。
灰熊和雷马克还有阿加特手持兵器瑟瑟发抖地站在难民营帐前，偶有一两只野狼冲上前来，他们便慌张后退，如此不济的样子，弗雷德对他们支援不抱任何寄望。
帐篷内，大头接着昏暗的烛光满头大汗地搬挪伤员，这是艾伦给他的第二个任务，他极力地想表现得更好。
“啾！”黑羽鹰一声尖鸣。艾伦左脚横扫踢落三头爬上城墙的野狼。“知道了。”艾伦回应黑羽鹰。
他意念转动，一门大炮从空间戒指放出，厚重的大炮让本已摇摇欲坠的城墙崩裂一角。艾伦又拖又挪，大炮才不至于从城墙砸落。
他跳转方位，瞄准群狼交汇的一角，点燃引信，“呲”的一声，硫磺味扣挠着鼻子。
“砰！”大炮一声轰鸣，炮管火光一闪即逝。
黑压压的狼群消散了，只剩十来头凶恶地扑来，但被防守队伍砍杀身前的几头后，剩余的狼慌然地夹着尾巴，往来路跑回。
艾伦站直身子，远眺农田一处。那里站着一头蛮牛般的巨狼，猩红的双目在夜色中熠熠发光，在它跟前，是一个残留点点火苗的爆裂深坑，白烟在坑中袅袅飘起，如同巨人的手指。
巨狼身旁有十几头吓破胆的野狼，它们瑟瑟后退，扭头往森林跑去。
巨狼狠狠瞪了艾伦一眼，跟着同伴退回森林。
“刚才那些狼是怎么回事？”詹宁斯抬着一具狼尸丢在帐前。
“是幻影，魇的小把戏。”艾伦一边帮弗雷德清洗开裂的伤口一边说。
“嘶！”药水淋下伤口，弗雷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魇？那不是老太婆的呓语？”弗雷德问。
“黑暗的呓语。”艾伦道，“我们要主动出击。”
“不是只有独角兽才能打败魇？”灰熊道，“老人们常说，它会在恐惧中重生。”
“一头变异的狼，没那么邪乎。”艾伦给弗雷德包扎好伤口后，开始给枪械填充弹药，“我已让黑羽鹰去跟踪，明天我们兄弟进山一趟，别给机会那畜生重振旗鼓。”
“好。”詹宁斯回应。
约翰尼点一下头，继续品尝酒袋中的美酒。
“休息吧。”艾伦道，“今晚轮班站岗，我第一班，你们先睡。”说完他离开众人，往城墙走去。
夜里的空气冷冽潮湿，艾伦裹着斗篷，坐在残墙上，听着寒风呼呼钻过缝隙。
“你很迷茫。”布列塔妮在他身后无声钻出。
“嗯。”艾伦坦言，“我们倾尽财产，得到这么一块地方，值得吗？”
“不值得。”布列塔妮笑道，“有很多地方可以获得合法身份、佣兵协会、银行，亦或是别的城镇。只要花上几百金币，遵守他们口中的义务，我想他们很乐意接纳我们。”
“那会丧失自由。”
“你现在也被这块土地束缚，明天你还要为了安宁去对付老太婆口中的恶狼。”
艾伦无奈问道，“如果是妈妈，她会怎么做？”
“妈妈从不会对弱者视而不见。”布列塔妮道，“所以才会有我、约翰尼、詹宁斯还有我们那群闹腾腾的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啊……”艾伦仰望星空，回忆过去，“我们离开那天，那群小鬼闹了好久。”
布列塔妮坐在艾伦身边，小声道：“明天小心点，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当太阳升起时，艾伦三人穿过城墙缝隙往森林走去。
难民们经过一夜安睡，已有几个神智恢复清晰，他们站在帐前，看着三名少年远去怔怔发呆。
“婆婆，他们在杀狼呢。”其中一名小孩拽了一下身边的老妇，老妇顺着小孙子指头望去，看见劳瑟拽着一头昨晚杀死的野狼正在剥皮。
大头从营帐走出，笑道，“这些都是领主大人昨晚带着我们杀的，如果你们没事做，可以去帮一下劳瑟大哥。”
“好。”小孩们的接受能力总是比较好，他们一个个慢慢往劳瑟身边走。